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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隐形负翁

甄伍心里在骂,瘪三,走不出弄堂口的下等人,掳了老子那么多钞票,高低连享福也不会。刚想用裹着西瓜刀的报纸去敲他头,眼睛却被他手边那堆票据吸引了。

捡起来细看,两张大点的纸抬头是《借据》,不同的日期,一张5万整,一张8万多,下面都签有天能的大名,还都按有鲜红的手印,想必是欠债还清后收回来的借据。余下的就都是些信用卡还款清单了,好家伙,没想到这瘪三一个国营单位的临时工,办起信用卡来倒一点都不手软,几乎耳边经常听得到的银行,他都办了,而且竟然都透支到了“天花板”。

这下舒坦了,用甄伍拿命换来的保险金全平了这些个陈年烂帐。加一起毛估估6万多,光是信用卡。最后,一堆纸,零零总总、四舍五入这么一加,近20万。

但甄伍很快就要重新加总求和了,因为他看见天能的脑后还有一张纸,被那张猪肝红的油脸压住了一只角。甄伍轻轻抽出那张纸,果然是一份《资金拆借协议书》。通篇粗略扫了扫,资金提供方是一家叫“惠民应急”的财务公司,借款人自然还是天能,借款额20万,月息竟然一角,分明就是高利贷。这家公司也铁定就是传说中的“地下钱庄”了。若按协议起始日计算,到今天连本带息没有40几万怕是打不住的。

甄伍额头渗出了冷汗,不懂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多欠债,更琢磨不透他借来钱又能用到哪里,光喝酒也喝不出这个数字,何况那些瓶瓶罐罐的低档货色。同时,他心下不禁为自己那笔钱担忧起来。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丢下那堆票据,开始四下搜寻当初那只装钱的深灰色皮包。

这间屋子也实在是不争气的小,几乎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于是,他首先就去搜那床下。结果还真被他撞了个正着,那只皮包就静静地躺在床下。拉出来时,甄伍感觉那包的份量仍旧很沉,心中暗喜。

可一拉开拉链就明显不对了,原先是几乎要把拉链胀爆的感觉,如今包口却已瘪进去好大一截,双手伸进去都还有些空旷,在里面剥个橙子、切个西瓜什么的绝对游刃有余。那里面全是一捆捆连银行封条都没拆过的现钞,一捆一万。甄伍急忙“10——20——30——”这样快数,大概还剩下283捆左右,也就是说少了67捆的样子,缺口基本跟那堆票据对上了。

甄伍想,已然这样了,即使现在把那瘪三一刀捅了,也追不回那些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趁他烂醉如泥一走了之,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钱是不用打招呼的。甄伍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没有空调的“桑拿酒糟屋”,拎走了皮包,却遗落下了报纸和西瓜刀。出门时迎面正吹来一阵清新的微风,心中唱道:好一个舒爽的夏。

甄伍极力控制着步频和步幅,朝小区大门口走去,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象个到外面打酱油的小区居民。此时下班的年轻人渐渐多了起来,小区开始变得嘈杂,远不如午后那般祥和与安宁。来来往往流动的目光仿佛都带着质询,格外关注他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及手中可疑的大包——其实他明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出了小区后他招手拦下了一辆差头,上车后在后排座半天缓不过神来。司机见他不开腔,便问他去哪,他的回答倒令司机更糊涂了,“哦——差头是吧——对!差头——那你先开起来,随便啥方向——让我想想,等一下,等下告诉你去哪……”

下班高峰段要到了,司机显然是怕开上大路后被堵在路上,万一到时身后这位“13点”客人再要求掉头反向走,那可就是自讨苦吃了。于是司机也不急于上金沙江路,表照打,但只沿着小区围墙外慢吞吞兜圈子,等他。甄伍最终还是决定先回金山,银行这会肯定都关门了。

回到租屋,已近晚上8点钟。跟天能一副德性,甄伍进门第一件事,也只有把那只包临时塞进了床下。他这间小屋其实并不比天能那间豪华到哪去。进卫生间前,还特意将简易电视柜移到门边顶住门,打开电视,并故意把音量调得比平常响。晚饭是肯定不放心出去吃了,先洗个澡。

8点半的样子,泡在卫生间浴缸里的甄伍被东方卫视晚间新闻里正在播放的一条最新消息吸引了出来,赤身裸体立在卫生间门口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那是发生于几个小时之前的一起自杀案,事发地偏偏就在普陀区金沙江路上的宝辰南苑小区里。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记者正做着现场报道。

“……死者身份现已被确认——李天能,男,29岁,无业,吸毒人员,警方在其租屋的枕头下发现约100克冰毒和50克K粉,死因现被确认为自杀。据小区居民反映,今天下午5点钟左右,三名来历不明的青年男子闯入该居民小区,进了这间租屋,随后屋内传出叫骂声。居住在一楼的房东刘先生闻声上楼询问事由,三名男子自称是李天能的债主,约好了上门取钱。随后开始殴打李天能,并扬言‘赌债命偿’……三名男子走后不久,刘先生心中不安,与家人商量后决定通知李天能搬出租屋,却没想到李天能已于租屋内自缢身亡……死者手腕上有很深的割痕,后经警方现场勘察后分析,死者曾试图用现场找到的一把西瓜刀割腕自杀……直到目前为止,小区居民的情绪基本稳定……”

甄伍回过神来,有些后怕,他隐约记得走出小区门口的时间大约是差5分到5点钟,几乎是与那三个恶煞债主擦肩而过。除此之外,他对天能竟没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反而在心里骂道:“赤佬!没想到还吸毒,还赌博,简直五毒俱全了,不过死得倒还算低碳环保,人渣!见鬼去吧!”

那条新闻播出后10分钟,启亮来电话了,甄伍不确定他为何事打来,铃声响了5下,心中备好了起码两个预案,方才敢接起。

“阿伍,你给我老实交代,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去寻过天能?”

听得出,启亮在极力压低嗓音,语气象头被激怒了的公狮在低吼,仿佛发起攻击前的预警和情绪储备。不用说,一定是从家里背着袁静打来的。

甄伍心中已有预案,镇定自若道:“哦,刚才你也看新闻了是吧?你不会以为那三个‘来历不明的债主’当中有我吧?”

“不是那三个人,他们之前,有没有?”

“有!但没寻到,你以为这么便当?那么大一个小区。”甄伍还在狡辩。

“讲真话!我不怪你,这件事袁静还不晓得,我不会讲出去。”这一惯是甄伍的口气,换到启亮的口中,生硬了许多,也少了些蛊惑。

“好吧——我寻到了,当时他喝得烂醉,门也没关——我不仅寻到了天能,还寻到了那只包,可里面数目不对了,只剩下100多万,我声明啊——我可没动他一根毫毛,只不过进去把包拎走,就这么简单,我本来完全可以不承认的,但我想反正欠你的钱是一定会还给你的,瞒你也没意思,再讲,新闻你也看了,天能怎么死的你一清两爽。”

甄伍在关键的数目上撒了谎,也许只是下意识的,正如他所说,瞒启亮显然是大可不必了。启亮终于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发作了,可话一出口,却还是软绵绵的。

“我确实看新闻了,可要命的是全上海都看新闻了,我那个房地局的朋友会不看么?刚刚人家来电话了,几个钟头前刚把租户信息透露给我,就闹出了一条人命,你让我怎么交代?还有——阿伍你也太阴险了吧?明明要我等你消息,自己却一声不响寻上门去了——我还能相信你么?”

启亮这番话倒令甄伍松了口气。这小子早已忘记了天能是谁家的表弟,仿佛只要不殃及他这个“无辜”,且朋友感情上交代得过去,死的是谁便也无关紧要了。

“这种闲话不要讲,我跟那三个债主不过前脚出后脚进的事情,要等通知了你一道去,天能倒可能不用死了,但钱也一定一分不剩了,你信不信?你晓得我在他屋里看到了什么?全是从外面抽回的借条,你这个亲眷怎么邪恶到这步田地?又是吸毒,又是赌博,我看把那包钱全搭进去也还不清他的债,到时候你也别想拿回那80万了吧。”

甄伍仍旧振振有辞,因为他自信已摸准了启亮的“底线”——80万。

“唉——我们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我拜托你挨下来就不要再搞出啥惊天动地的事了好么?早点离开上海吧——我这可不是赶你走,只是觉得你留下来已经没意思了,赵鸣跟你的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启亮突然想到他俩之间也还有未了结的事,要走也起码要先还了他的80万。可还不及开口,话却被甄伍拦腰劫了去。

“赵鸣?别提了吧,我上次跟你讲过的,他老爸‘意外事故’死后,这么久了也没再寻过我,说明什么?人家今非昔比了,名正言顺继承了老头子的大笔遗产,还会在乎这点米么?”

嘴巴上虽这么讲,甄伍心里却在冒虚汗,他其实也并不确定赵鸣如今的心思,不过最起码从裴思格那发来的短信中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甄伍稍顿了顿,半真半假补充道:“放心——我是肯定要走的啦,厚着脸皮留下来也只会让一些心不安,懂的——不过要过段时间,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启亮自然也不必再为刚才的话辩解什么了,各人心知肚明就是。不过,帐终归是要算清的。

“那——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明早吧——今天要不是银行关门,你可能已经收到钱了——”甄伍不假思索爽快应道。

挂了电话,甄伍上了床,却一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耳边始终回响着那条新闻里现场记者的描述:冰毒……K粉……自杀……债主……殴打……赌债命偿……自缢身亡……直到这万籁俱寂的未央之夜,他的内心才泛起阵阵恻隐,那个虽欠抽却还罪不至死的天能,也着实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

仿佛也正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之人的离奇死去,才能唤起甄伍无限的遐想。谁也不清楚天能这类人的生命里究竟还有些什么,还欠些什么,好似一个黑洞,永远也看不透。生时吞噬着有形物质,亡时也必带走些什么——总有一些东西会随之湮灭吧。而随天能一道去的,想必无非就是一些未平的帐目,还有,他家中老母榻前的哀号。

想到这里,甄伍的心竟在暗夜中伴着门外蟋蟀的悲鸣声丝丝抽痛,这也许就是“同病相怜”吧。可他万没想到,在他与天能——这两个样貌虽有几分相似,人生境遇却截然不同的人之间,竟也能建立起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感。天能的死在甄伍的心中至少已成为眼下最为可怖的心理参照。他突然意识到,那也许是命运的殊途同归。可他转而又有些糊涂,究竟是怎样一种神奇的力量,迫使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了同等的绝境上呢?

死亡对于现在的甄伍来说无疑是件最可怕的事,但同时可能也是最易令他解脱的一件事,那应该是一种跨越瞬间恐惧的痛快。他还记得《无量寿经》中有这么一句话,“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正所谓“临终弥留际,众亲围榻号,命绝诸苦痛,终须一身受”。

所以他很明白,人在面对死亡时,心底越是坦然,则越能超然物外,不喜不悲,甚而连那瞬间的恐惧也不复存在。象天能这种被逼无路,含恨于恐惧中死去,怕就叫死不得其所,也苦得很。即使如甄伍之前那种报复性的妄想,效仿古代帝王拉人陪葬,他相信灵魂也依然是孤独的,终究不得安宁。只求到死的那一刻,心中无憾,亦无眷恋。

第二天一大早,甄伍拎着大包去银行一共办了四笔业务。

存入邵启亮帐户100万元。

存入裴思格帐户30万元。

存入老华帐户10万元。

这三笔是昨晚他在天能自杀事件的强烈触动下,摸着自己残存无多的良心决定下来的。刚才填单时,也还咬牙切齿般自我激励着,生怕自己变卦。

第四笔,113万元。由于甄伍没有身份证,无法开立新卡,所以他本想暂存于美鹃的卡里——那卡目前倒在他手上,美鹃也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查询卡里的余额。可他很快还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旦存入,那便意味着将来的某一时刻,必须要用美鹃的身份证才能将那么大一笔钱一次性提现。而此时的甄伍,已经不打算再给美鹃一毛钱了。思前想后,这第四笔113万元,仍旧存入了裴思格的帐户。离开银行时,那只大包里只剩下了30万元现金。

这么多天来,甄伍第一次拨通了裴思格的电话。

“你查一下,我转了两笔款,一共143万元到你的帐户上。”

“啊?!怎么回事?为啥突然之间给我钱?”

“不要问了,不全是给你的,当中30万给你,113万暂存在你那里,需要的时候你帮我提出来。”

“是不是那笔钱寻回来了呀?否则你哪里来的钱?”

“嗯,是的,不过少了好多,细节就不跟你讲了,反正我现在把欠的钱都还了,这剩下的113万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你帮我好好保管。”

“奇怪,那你为啥不交给美鹃保管呢?”

“你就不要多问了!”

“但是没道理啊——”裴思格不罢休。

“什么道理不道理,我不想再见到她了,可以么?”

“哦——我晓得了。”

“你晓得啥了?”

“不就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么?就是在‘罗马假日’门口,我开车差点撞到你那次。”

“你是不是妖精转世啊?怎么啥都晓得?”

“但是也没道理啊——”裴思格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

“又怎么了?”

“毕竟夫妻一场,你难道一分钱也不留给她么?你们男人当然是不懂的,没了丈夫的女人有多可怜?她出来扒分一定是有她的苦衷的,你走的时候又没留给她什么,丧葬费、买墓地,不都要花钱么?”

甄伍心想,这都是屁话,不懂的人怕是你……但还是强压怒火道:“我留给她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现在好了,证明我已经死了,房子、车子都归了她,还要怎样?”

“对哦,我把这件事忘了,那你什么时候需要这笔钱?”

“嗯——再过过,等我要离开上海的时候吧。”

“你——还是要离开?”

“嗯,总是要走的。”

挂了裴思格的电话,甄伍通知了启亮,告诉他钱已存入他帐户,比约定多了20万,就当是给天能买了花圈,还交代他务必要为天能选一块好墓地,认真安葬他。

收了线的裴思格也马不停蹄给美鹃去了个电话,她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设身处地关心过这个好姐妹。

“鹃,你最近还好么?”

“老样子,你呢?”

“我也老样子。”

“阿伍有消息么?”

“哦——阿伍啊——没呢,要有消息,也肯定是你先晓得,不是么?”

“我还是打不通他的电话,发消息也总不回我。”

“其实——”裴思格欲言又止。

“什么?”

“哦,没什么。”

“格格,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其实,没什么’——有话你就直说嘛。”

“其实吧,我在想——会不会是你和阿伍之间有了什么误会呢?”裴思格相当谨慎。

“我想应该不会吧?他临走那晚还好好的。”美鹃似乎还是有些犹疑。

“哦——那我就不晓得了,对了,鹃,你经济方面有困难么?有的话你可不要瞒我,我可以借给你应急的。”裴思格这倒不是假客气。

“哦,经济方面啊——其实——”

“什么?”

“哦,没什么啦。”

“呵呵,刚才还讲我,你不也一样——‘其实,没什么’!”

“我是想说我经济方面没什么问题,谢谢你关心啦。”

“嗯,我打过来也就是想了解一下,顺便提醒你一句,假使经济上遇到啥难处,又实在要把我当外人,不好意思向我开口,那么你还有阿伍留下的房子和车子。”

“不行的,阿伍人不在,我不能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处理财产。”

“我想提醒你的就是这一点哦,你可能已经忘记了,阿伍这个人,法律上已经不存在了,房子和车子都是你从他那合法继承的财产,只归你一人所有。”

“啊——对哦——也不对!他实际上不还在么?那都是骗骗外人的呀,我们自己人怎么能当真呢?”

“那你要这么想,我的提醒也就多余了,不过话又讲回来,现在他人又失踪了,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未知数——我主要是担心你苦了自己啊,别做傻事。”

裴思格虽仍未点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夫妻间的忠诚要比尊重更接近底线。只不过,这话若真的从她嘴巴里讲出来,哪怕只从脑子里路过,也足以令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美鹃似乎听出了点什么,急于结束通话,“嗯,知道,先聊到这吧,我还有点事要办。”裴思格见她刻意躲避,便也心领神会,点到为止说了“再见”。

甄伍原打算拎着30万回金山,可一想到家徒四壁的租屋,又犯了难,这一包钱实在是无处可藏,又不见得成天拎着它四处走动。好在反正也不急用,常丽芳给他的钱都还没花光。最后,终于被他想到个稳妥存放地——美鹃买下的那个双穴墓。于是他去了趟建材市场,买了一小袋速干水泥和一把水泥铲,然后去了墓地。

等他用大理石盖板封好两个墓穴,并立在远处静观许久,确保水泥已干,这才安心离开。出来时却被管理员拦下来盘问。

管理员:“包里是什么?”

甄伍:“没什么,水泥铲和没用完的水泥。”

管理员:“今天入土?”

甄伍:“是啊——”

管理员:“好象日子不对吧?”

甄伍:“哦——我不信黄历的。”

管理员:“什么关系?”

甄伍:“跟谁?”

管理员:“还有谁?你葬的谁啊?”

甄伍:“哦——老父老母。”

管理员:“两个——一起?”

甄伍:“是啊——不可以么?”

管理员:“当然可以,这你说了算,不过——哦算了,看你象个正经人,又是本地口音,还是跟你讲实话吧,近来墓地常有失窃,我看你一个人进出,连个亲友也没跟来,所以必须问问清爽。”

见这个管理员长的贼眉鼠眼的,甄伍的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一个十分应景的词——监守自盗。心想:不会是你自己干的吧?内外勾结、里应外合什么的也难说。

“这样啊——应该的,应该的,不过——象现在这种墓怎么也会有人来盗呢?里面不就是骨灰盒么?”

“那不一定,兵马佣是装不进,金银首饰总是没问题的——跟你讲这些意义不大,你还是跟我来登记一下吧。”

甄伍无奈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去了趟管理处。可到里面后就傻了,他既拿不出身份证,也报不出身份证号码,连名字都是现编的——甄天能。管理处当然不能就这么放他走,要他打电话通知家人送来。甄伍一听急了,脑子里浮现出天能那一堆收据上的手印……灵机一动。

“麻烦不麻烦啊?你们总不可以因为怀疑我就扣留我的——不就是想留下个以备后查的记录么?指纹总可以了吧?我给你们按手印。”

就这样,甄伍终于摆脱了麻烦。出门时在心里骂:册那!死人住的地方,管得比我家小区还严,真到了要取钱出来时可怎么办?看来,还是银行好,安全、便捷,还有利息。算了,最多到时候再麻烦裴思格一次吧,反正她来过,应该大体记得墓穴的位置。

回金山的一路上,甄伍唏嘘不已,“还是银行好,妈的!这世界要是离开了银行可怎么运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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