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如意当即便拽着战逸晟要往那醉仙居走,可她拽了两下没拽动,扭头就见他正蹙眉盯着自己看,她心下一惊,以为他反悔了,于是准备开口问他,却听他道:“你我二人若如此去醉仙居,莫说进去看看,便是那门也靠近不了。”
沐如意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战逸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在心里赞同着。
也对,她和战大哥穿着如此朴素,往那醉仙居门口一站,就不像是去吃饭的,倒像是去做长工的,介时莫说是进门吃饭,那店小二肯定连门也不让进的。
想到这儿,她皱着一张小脸叹了口气,道:“那今日,便算了吧,等改日再去。”
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情愿这几个字,战逸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低声哄道:“过几日吧,今日若回去的晚了,爹娘也会担心得很,待我问问张兄,叫他改日带我们去。”
沐如意闻言点点头,又笑开了。
夫妻二人于是便去东市上买羊,说来也巧,她二人看见的第一个摊子便只有一头怀了羊崽子的母羊,那摊主正欲收摊,见他夫妻二人来了,便道这母羊只要价一两银子。
沐如意早就晓得常有那小户人家将自家的牲畜低价卖给这东市里的摊主的,可现下这情景,一头已经有了小羊崽子的母羊主人家是万万不会卖的,即便迫不得已卖了出去,要价也是在二两银子以上的。
沐如意盯着那母羊看,心下里暗暗诧异着,羊不错,肥肥大大的,体格又健壮,怎么会如此便宜?
于是她便向那做生意的摊主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这羊的主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里只养了一公一母两头羊,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些事,这小姑娘便做主将那公羊卖了,却只卖了一两银子,然还未过半月,她母亲又染了重疾,需要银子治病,这小姑娘便将这头已经有了小羊崽子的母羊牵到了集市上卖。
可到底是年纪小,又不懂事,这摊主给了多少银钱,小姑娘便收了多少银钱。
沐如意听的好笑,便问那摊主:“那为何您这收羊时花了一两银子,卖羊时还要卖一两银子?”。
那摊主吐了口唾沫,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尽是鄙夷的笑:“俺这事没骗过俺婆娘,她嚷嚷着今日这羊若高价卖出去了,那银钱到了咱手里便是丧良心的钱,要我赎罪,这羊多少钱收的便要多少钱卖,一分也不能挣,哼,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呸!”。
话虽这么说,可想到自己家里那个母夜叉,他还是打了个寒战,他转头看看那母羊,一脸心痛的摆摆手,道:“牵走吧,牵走吧,也省得我看它心烦。”
沐如意转头看看战逸晟,等他从兜里掏了银子递给摊主后,沐如意便打算走过去了牵那母羊,这母羊脾气倒是大的很,见她一过来,它便张着嘴叫了一嗓子,还企图用头上的角去顶沐如意。
沐如意近不了它的身,便转头去看战逸晟。
战逸晟抬腿走过来,伸手轻而易举的解开了那拴在树上的牵绳,微微用力,那母羊便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了。
沐如意瞧得目瞪口呆,心里气道,哼,什么破羊,欺软怕硬的顽皮货!
牵着羊出了东市后,沐如意便得意洋洋道:“等它生了小羊了,便有羊奶了!我得好好喂养着它。”
战逸晟没答话,只一手牵着羊,一手拽着她往回走,从东市到肉铺其实用不了多久,走路的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二人走了约半刻钟,沐如意便听战逸晟低声道:“身后那小家伙跟了许久了,想必便是摊主口中说的那个卖羊人。”
沐如意下意识的想扭头看,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她心下里赞道,她夫君果然不同凡响,走了这么久,她都不曾察觉这背后有人跟着,他竟能在那小丫头一开始跟着的时候便发现了!了不得了不得。
战逸晟侧头问她:“要不要停下来将这小家伙叫出来?”。
沐如意蹙眉,犹豫了一会儿,便道:“还是再等等吧,也许她再跟上一会儿便放弃了呢?”。
战逸晟点头,二人便继续走,快走到西街的时候,沐如意便问:“她还在跟着吗?”。
这小家伙也许是离得远了,也许是太过瘦小,又也许是太灵活了,走了这一路,沐如意愣是没察觉到半点,她心里想,若这小家伙还在跟着,她便得好好瞧瞧她的模样。
却听战逸晟答:“嗯,她还在跟着。”
沐如意蹙眉,冷笑一声,道:“夫君,准备准备,抓人。”
战逸晟闻言侧头看看她,夫妻二人对视着笑出声来,而后在前面的路口处拐了拐,不见了踪影。
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家伙瞬间慌了神,赶忙跑到那路口处看,却被躲在拐角处的沐如意堵住了,她嘿嘿一笑,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小孩。
这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家伙,她长得黑黑瘦瘦的,竹竿似得身子支撑着肥肥大大的衣裳,那挽起的袖口下的小手臂似乎能一眼瞧见皮肤里面裹着的骨头,细小的苦瓜似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如同晚秋时奄奄一息的杂草般的长发胡乱披散着,沐如意站在她面前,能清清楚楚的闻到她身上的那股子浓重的馊水味,这味道熏得她鼻子痛,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她忍不住去想。
若十几年前沐母不曾将她收养,是不是她也会像这小家伙一样惨?甚至连她也不如?
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问道:“说,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这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没说话,却伸手指了指战逸晟牵着的母羊。
沐如意便问:“这羊是你的?”。
小家伙便点点头,她仍旧没说话,只是那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母羊看,那母羊也抬起脑袋对着她叫唤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