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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是我的方向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谁能站出来反驳,就算她肥着胆子说一句“这圣旨是后头才有的吧”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有证据。

最担心的就是沈弃淮以权谋私、一手遮天,结果到底还是发生了。

四大亲王将沈弃淮呈上去的证据看了好几遍,无奈地放在幼帝怀里。幼帝也不知事,掰扯着圣旨玩儿。

“有这些证据在,侯爷的罪名就算是钉死了。”沈弃淮勾唇,侧头看向沈故渊:“不过三王爷若是还有话说,弃淮也洗耳恭听。”

沈故渊负手而立,似乎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一双眼盯着某处,安静地等着。

沈弃淮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杨廷尉一脸凝重地与旁边众内吏私语,手里捏着的是方才宁池鱼递过去的东西。

微微皱眉,他又喊了一声:“三王爷?”

不耐地回头,沈故渊斜他一眼:“你急什么?”

这都对簿公堂了,还得等着他?沈弃淮微微不悦,转头看向了那边的杨廷尉:“大人在看什么?”

“这……”杨廷尉抬了头,眼里神色甚为复杂:“恐怕有一件案子,要先审才行了。”

“胡闹!”沈弃淮拂袖:“能有什么案子,比这件更重要?”

“倒不是重要,只是,这案子不审,您二位这案子也怕是难出结果。”杨廷尉叹息,折好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朝帝王拱手:“陛下,各位亲王,可否让微臣审问几个人?”

杨廷尉为人虽也有圆滑和稀泥之时,但论及审案,却是从不含糊的。几个亲王一商议,点了点头。

于是,杨清袖扭头就喊:“把大牢里的人带上来。”

“是。”

沈弃淮有点不耐烦,皱眉看着那几个老头子,正想提点异议,就听得旁边的杨延玉倒吸一口凉气。

心里一动,沈弃淮立马侧头看向堂前过道。

有犯人被押了出来,带着镣铐一步步往堂下走,铁链哐啷作响。一身囚衣破烂,脸上都脏污得很,但还能看出样貌。

瞧着,有那么一点眼熟。

“罪人孔方拜见各位大人!”

孝亲王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把坐着还没桌子高的幼主半抱起来,呵斥道:“你眼瞎了?”

孔方一抖,连忙五体投地:“拜见陛下!”

杨延玉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不等杨廷尉开口,先出来拱手道:“陛下,此人是太尉府半年前弃用的账房,所言必定不可信!”

沈故渊嗤笑:“罪人话都没说,大人怎么这么着急?”

武将就是容易沉不住气!沈弃淮心里也厌他,但目前来看,自个儿与他尚算一个阵营,也就忍了,低声提点一句:“大人稍安勿躁。”

越显得急躁,越给人抓马脚。

“可……”杨延玉有话难言,眼里的焦急怎么压也压不住。

有问题!孝亲王眯了眯眼,立马对旁边的杨清袖道:“廷尉大人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旁人不得插嘴。”

“是。”杨清袖拱手,看着孔方问:“你所写供词,可有证据?”

“有。”孔方跪坐起来,眼里带着些恨意:“做账房的,都会给自己留个后路,从给太尉府做第一笔假账开始,小的就知道会有永不见天日的一天,所以,真的账目都交给了家中小妾,上头有太尉府的印鉴。”

众人听得一愣,沈故渊道:“在场各位很多不知你为何被关在大牢半年,正巧能做主的人都在,你不如喊个冤。”

孔方身子微颤,双手相合举过头顶,朝堂上重重一拜:“小人有罪,但小人也冤!太尉府私吞赈灾银两、剥削军饷,罪大恶极!小人虽为虎作伥,替太尉做假账,但罪不至死啊!”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孝亲王放下幼帝就往前踏了两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孔方咽了口唾沫:“小人先前在太尉府犯了错,被太尉大人辞退。本以为只是丢了饭碗,谁知道竟然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关进大牢,受了半年的折磨!思前想后,只能是太尉大人怕我泄密,所以要将我困死在牢里!如今得见天日,小人愿将功抵罪,只求能与妻儿团聚!”

说完,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四大亲王相互看了看,齐齐把目光转向杨延玉。

杨延玉额头冷汗直冒,勉强开口:“这……”

“先看证据吧。”不等他说话,沈故渊便出声打断,伸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账本来,拿在孔方面前晃了晃:“真的账目,是这个吧?”

孔方一愣:“大人拿到了?”

他可是放在小妾卿卿那里的,说好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给的啊。

池鱼唏嘘,很想告诉他,女人手里的东西,就没有沈故渊拿不到的。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去拿的?仔细算了算日子,最近他们都在一起,那怕是秋日会之前,沈故渊就拿到这个东西了。

他怎么知道这个账本的存在的?又怎么会提前去拿到的?池鱼头顶的问号一个个地冒了上来。

“王爷们先过目吧。”沈故渊伸手把账本递给金公公,后者翘着兰花指就递给了孝亲王。

这东西是个大东西,几个王爷看了半个时辰,才神色凝重地看向杨延玉:“太尉大人是朝之重臣,此事关系重大,怕是要屏退左右了。”

杨延玉抿唇,眼珠子直转,沈故渊也没吭声,只沈弃淮开口道:“好。”

池鱼正看热闹似等着左右的衙差全部退下去呢,冷不防的,自个儿也被人架了起来。

“哎哎哎?”她瞪眼:“我也要退?”

“不是朝廷中人,姑娘在此,有些不方便。”衙差架着她就走。

池鱼正想挣扎,前头的沈故渊就发话了:“她留下。”

沈弃淮背脊微僵,冷嘲道:“三王爷也是为色所迷之人?”

宁池鱼如今的身份,凭什么站在这堂上?

沈故渊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莫名其妙地道:“王爷记性这么差?很多证据都是池鱼给的,她走了,你来解释证据怎么来的?”

有道理哦!池鱼连忙挣开衙差,一蹦三跳地回到沈故渊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看着沈弃淮,龇了龇牙。

她就喜欢看沈弃淮这种恼恨又杀不掉她的样子,有师父罩着,他能把自个儿怎么的?就算那些证据只是她替沈故渊交给杨廷尉的,那她也算参案人员!

沈弃淮眯眼,颇为鄙夷地冷笑一声,别开了头。

池鱼的冷笑声比他更大,扭头的姿势也比他更猛,活生生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就是脖子有点痛。

沈故渊看一个傻子的眼神,瞬间变成了看两个傻子。摇摇头,很是嫌弃地道:“继续吧。”

该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亲王和重臣。

“如今朝中是个什么景象,想必大家都清楚,都是在浑水里淌着的人。”孝亲王开口了,语重心长地道:“太尉身负重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定罪的,老夫就想问一句,这铁证之下,太尉大人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杨延玉抿唇,他在朝廷这么多年了,能自保的筹码自然是不少,就算认了这二十万两银子,那也至多不过受些罚,乌纱是暂时不会掉的。

可就是有点不甘心,怎么就被翻出来了呢?他分明已经藏了这么久了。

“大人若是不认,也很简单。”沈故渊淡淡地道:“照着这账目上的东西,派人核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真相也能明了。”

只是这么查的话,太尉的颜面可就挂不住了,罪名也定然不会太轻。

“孝亲王也说了,大家都在浑水里。”尴尬地笑了笑,杨延玉道:“在朝为官,几个不贪?这二十万两银子……是别人孝敬的,微臣也是实属无奈。”

还有人非得给他银子,不给就跟他过不去哦?池鱼翻了个白眼。

沈弃淮没吭声,一身三爪龙纹锦绣不沾丝毫灰尘。

“那这件事就好办很多了。”杨廷尉道:“既然是他人行贿,那罪名归于行贿人头上,便无大事。”

他这小小的廷尉府,可定不了太尉的罪,大佛还是该交给更大的佛处置,他判些小人物就行。

“杨大人真是聪明。”沈故渊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

背后莫名地出了冷汗,杨清袖干笑着退到一边。他也是有家室的人啊,在官场里本就混得不容易,得过且过嘛!

有人当替罪羊,杨延玉立马松了口气,想也不想就道:“这笔银子是焦府送来的,真的账目上想必也有记录。”

焦府?沈弃淮本想置身事外,一听这两个字,瞬间全都明白了,黑了脸看向沈故渊。

沈故渊讥诮地看着他:“焦府就对了,今年的赈灾粮款是三司使亲提,持节使接手。这话,可是悲悯王刚说的。”

池鱼眼睛一亮,瞬间感觉整个事件都通透了起来。

怪不得要先审这案子呢,因为沈弃淮作弊,已经把焦三给洗了个干净,证明银子是赈灾的剩余,要充作军饷的。自家师父聪明啊!压根不正面对抗,绕了个弯子,用杨延玉,把焦三给诈了出来!

五十万两赈灾银,你焦三送去太尉府二十万两,那你自己的腰包里,难道会一分不留?

别的不说,行贿就是大罪!

沈弃淮微微捏紧了手。要保焦三,就得把杨延玉重新拖下水,这老东西肯定不愿意,定然会把焦三出卖得彻彻底底,那他的脸上就有些难看了。

怎么会这样的?他千算万算,怎么就少算了这一茬?

不,也不能怪他,正常的人,谁能想到从杨延玉身上把焦三扯出来?焦三不止往太尉府送银子,往他府上、丞相府上,都送得不少,今年五十万两银子,没一两到了淮南,可也一直没人查。谁能料到,突然全被沈故渊给捅了出来。

杨延玉也是个蠢货,真以为推卸了罪责就能高枕无忧?沈弃淮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该做的都做了,这笔账,让余丞相和杨延玉去算吧。

不想再看沈故渊的脸,沈弃淮道:“这样说来,淮南持节使焦三涉嫌行贿,但也不能证明他家里的银子就是贪赃。”

“王爷还想不明白?”沈故渊很是嫌弃,推了池鱼一把:“你给他解释。”

她?池鱼一愣,回头瞪着自家师父。她不是来看戏的而已吗?还得附带解说?而且,解说就算了,还对着沈弃淮说?

那还不如一拳打上他这张虚伪的脸!

“你这脑子笨,你都能说明白的话,就不愁王爷听不懂了。”沈故渊慢条斯理地往旁边一坐:“快些,等着结案呢。”

捏了捏拳头,池鱼咬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人。

沈弃淮微微皱眉,眼里还带着鄙夷看着她。

一直是他手中刀的宁池鱼,在沈弃淮的眼里除了可以当杀手用之外,再无别的优点。这么多大人物在场,她一个女人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池鱼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拢了拢耳鬓处的碎发,恢复了一张端庄的笑脸:“王爷听好。”

“先前您说了,持节使府里查抄出来的银两,是赈灾用的剩余。可是,持节使私自做主,将赈灾用的银两抽了二十万送去太尉府上,这是挪用官银做私事,已经算是贪污。”

“那么再看看一下小侯爷告状的案子,既然王爷非说那三万两是即将充作军饷的,那我就要问问王爷了,朝廷发的赈灾银,是官银还是私银?”

看着面前这张张合合的樱唇,沈弃淮有些怔愣,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好半晌才答:“自然是官银。”

“那可不好了。”池鱼笑着拍拍手:“小侯爷说过,他查抄出来的三万两银子,有两万两是银票,剩下一万两,都是没有官印的。王爷,这该怎么解释?”

私银?沈弃淮皱眉:“许是有什么变通……”

“能有什么变通?”池鱼嗤笑,从太尉手里接过自己递上去的几叠纸,展开呈在沈弃淮面前:“王爷瞧仔细了,这是订单,粮商收粮的订单,两万两的订金,三万两的尾款,收了淮南一两百千石粮食!整个淮南,哪个佃户能给出这么多粮食的?”

没有,只有收粮的官府。

今年淮南上交的粮食不多,说是因为天灾,实则却是人为。

“持节使,帝王所设监督各郡县者也,焦三不仅未尽其职责,反而贪污受贿,下搜民脂民膏,上染朝廷重臣。告他贪污三万两秋收银,实在是小侯爷不了解实情,告得轻了!”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面前的人眼里陡然迸发出光来,如清晨最刺眼的朝阳,射进他这个久未成眠疲惫不堪的人眼里。

沈弃淮伸手,半遮住了自己的眼。

“怜悯苍生的悲悯王爷,不为民请命,反而为这国之蛀虫说话,不觉得惭愧吗?”池鱼勾唇,笑得讽刺。

几个亲王都听得连连点头,坐上的幼帝扒拉着桌弦睁着眼睛看,却觉得这个姐姐笑起来,怎么跟自家三皇叔一模一样?

沈故渊看向池鱼,眼里难得没了嫌弃的神色,还颇为赞赏地颔了颔首。

总算有个人样了,宁池鱼。

顶着众人的目光,池鱼身板挺直,一脸大无畏的表情。普天之下,敢当面这么质问悲悯王的,她是头一个!

然而……

池鱼其实已经害怕得不成样子了,心里有个自己模样的小人,正两腿发抖抱着自己的胳膊打颤。

这可是沈弃淮啊!心狠手辣不容忤逆的沈弃淮!她低眉顺目地在他身边过了十年了,头一次胆子这么大敢大庭广众之下吼他!虽然吼得是很爽,但是她……腿软。

他会不会暴起伤人啊?她可打不过他!

一双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瞧,目光从她那充满嘲讽的脸上划到她微微打颤的袖口的时候,沈弃淮突然就笑了。

池鱼吓了一跳,几乎是想立马躲回自家师父身后。然而仔细想想,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现在他是劣势,她怂什么!

小胸脯一挺,池鱼沉声道:“王爷觉得池鱼说得不对?”

“没有。”潋滟的水花从沈弃淮眼里飞溅出一两星,他擦着眼角,似乎是笑得喘不过气:“本王是觉得池鱼姑娘可真有意思。”

我也觉得你真有毛病!宁池鱼咬牙,忍着没骂出声,转头看了沈故渊一眼。

收到了求救信号,沈故渊施施然起身,走上来道:“既然王爷没有异议,那这案子,就交由陛下论断了。”

幼帝这里只是走个过场,决定还是四大亲王来下。孝亲王赞赏地看了沈故渊一眼,低头对幼帝说了两句。

于是,奶声奶气的宣判就在廷尉衙门里响起:“经查,淮南持节使焦三贪赃枉法,有罪。小侯爷沈知白所言属实,无罪。”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沈弃淮一眼。

沈弃淮笑够了,站直了身子,眼里波光流转:“就这样吧。”

池鱼松了口气,高兴地朝沈故渊笑了笑。

“笑这么傻干什么?”沈故渊白她一眼。

池鱼拉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很谢谢师父,对小侯爷的事情这么上心。”

她以为他是想先把秋收欠着的银子找齐而已,谁知道那句“他马上就会出来了”,竟然不是糊弄她的。从一开始,沈故渊就在做能把沈知白捞出来的事情,她惭愧啊,还在心里偷偷想师父是不是看沈知白不顺眼,打算让他在牢里多待些时候。

“呆子。”沈故渊撇嘴:“案结了,你去外头备车,我同静亲王去接人出来。”

“好!”池鱼应了,提着裙子就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有师父在,真的是太好了!感觉一切都很顺利,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能一刀捅进沈弃淮的心口了!

“池鱼。”背后响起个声音。

脚在门槛上一绊,差点摔个狗吃屎,池鱼站稳身子,面无表情地回头:“王爷有何事?”

沈弃淮深深地看着她,跨出门来,似嘲似笑:“你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是想让本王重新看上你?”

微微睁大眼,池鱼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要是如此,你怕是走错了路。”靠近他,沈弃淮伸手就勾了她的下巴,眼里神色复杂:“本王向来不喜欢有人与本王作对,你这副样子的确是变了,但依旧不会得到本王的心。”

“你白费这么多心思,假死重生,还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罢了。”

眨眨眼,池鱼好半天才回过神,又气又笑,伸手就将他的手拍开。

“啪!”一声脆响,听得人皮肉生疼,沈弃淮微微错愕,皱眉看着她。

“王爷,请您放尊重点。”池鱼朝他温柔地笑:“前事不论,如今的宁池鱼,可不是个瞎子。有沈故渊珠玉在前,我会看得上您这样的鱼目?”

“别做梦了!”

兜头一盆冷水淋下,沈弃淮沉了眼神:“你说什么?”

“池鱼有哪里说得不对吗王爷?”刻薄地看着他,池鱼上下扫他两眼,眼里嫌弃的神色浓郁:“身体肮脏不堪,心也乌漆墨黑,就连您这一张一向自以为豪的脸都被沈故渊给比了下去。您有什么资格觉得,我还会喜欢您?”

“宁池鱼。”沈弃淮眼神阴鸷起来:“你这是在找死!”

“啊呀呀,恼羞成怒要杀人?”看了看他背后,池鱼伸手点唇,笑得嚣张:“那您杀了我试试?”

真以为他不敢吗?沈弃淮红了眼,出手如电,猛地掐上她的咽喉!

背叛他的人,统统都该下黄泉!

然而,指尖还没碰到宁池鱼,手就突然被东西缠住,再难往前。沈弃淮一愣,低头一看,艳红的线千丝万缕,从后头伸上来,将他整个手缠得死紧。

“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这是做什么?”沈故渊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凉凉地道:“该不会是趁我不在,要欺负我徒儿?”

咧嘴一笑,池鱼飞快地就蹿去他身侧,跟小孩子告状似的道:“是啊是啊,他要欺负我!”

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那个男人,连余光都没往别处扫,沈弃淮咬牙嗤笑:“什么师父徒儿,不如说是奸夫**。”

啥?池鱼反应了一下,立马就愤怒了,提起拳头就要上去理论!

“池鱼。”伸手捏住她的腰肢,沈故渊半分不生气,还反过来劝她:“女儿家要温柔点。”

这怎么温柔啊?池鱼眼睛都红了,沈弃淮自己干的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自己不清楚是不是?还好意思反过来说她?

“乖。”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沈故渊难得和蔼地道:“你管别人说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

有道理!池鱼渐渐冷静下来,看了看自家师父这丝毫没被激怒的样子,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激动了。

然而,沈故渊下一句话就是:“反正他也没说错。”

啥?池鱼瞪眼,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他。

沈弃淮拳头也有点怔愣,但一想起原先暗影汇报的瑶池阁的动静,眼神更加恐怖。

“不过王爷的话也别说得太难听。”全然漠视他这眼神,沈故渊语重心长地道:“说不定以后就得喊上一声皇婶婶,提前闹这么难看,以后更难看。”

皇婶婶?池鱼瞠目结舌,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沈弃淮气极反笑:“想用这个来气我,怕是毫无作用!”

“那王爷千万别动气,更别伤了你未来皇婶婶。”沈故渊笑了,一张脸好看得紧:“都是没什么相干的人了,话也不用说太多,各自安好吧。”

说完,揽着池鱼就往外走。

池鱼有点茫然地抬头,就看见他线条极为优雅的侧脸。一双眼里泛着点点柔光,像浩瀚东海里遗出两粒明珠,波浪翻滚,卷得那珍珠若隐若现。

真好看。

“口水擦擦。”嘴唇不动,沈故渊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齿间传出来:“为师给你找场子,你别反过来给为师丢人!”

一个激灵回过神,池鱼连忙端正了身子,撑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原来是帮她找场子啊,她还以为他疯了呢。

轻轻舒了口气,池鱼看着跟着上来的沈故渊,连忙道:“师父不是去接小侯爷了吗?”

“看见你这边有事,就让静亲王去接了。”沈故渊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每次遇见沈弃淮就束手无策?”

“才不是呢。”池鱼看着他,眼里亮亮的:“我是瞧见师父在后头,所以才不动的。有师父在,我伤不了。”

被她这眼神看得一顿,沈故渊沉默了片刻,眯眼道:“说白了,你就是懒。”

能让他动手的,就绝不自己动手!

“嘿嘿嘿。”池鱼伸手替他捶腿:“徒儿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可疼了!”

有郑嬷嬷的药水泡着都还疼?骗鬼呢!白她一眼,沈故渊伸手就掐她脸蛋,将她这一张脸掐成个大饼,眼里露出些恶趣味的笑。

池鱼正想反抗呢,车帘就被人掀开了。

“王……”抬眼看清里头的情形,一身囚服的沈知白眯了眯眼,改口就斥:“沈故渊,你怎么又欺负池鱼!”

话刚落音,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沈知白回头,就见静亲王恼怒地道:“没个规矩了是不是?叫皇叔!”

“您看看他有个皇叔的样子吗?”沈知白劈手就往车里一指。

静亲王抬眼看去,就见沈故渊坐得端端正正,一身正气,很无辜地看着他。

抱歉地拱手,静亲王转头看向自家儿子,眉毛倒竖:“你还乱说话?”

沈知白眉心拢起,百口莫辩,干脆直接上车,懒得争了。

一车坐三个人,刚刚好,池鱼朝对面的小侯爷温和地笑:“您受苦了。”

“没什么苦的。”沈知白抿唇,看了沈故渊一眼:“多谢皇叔相救。”

“无妨。”沈故渊斜眼看着他道:“眼下还得你帮我忙。”

秋收欠的银子还没补齐,沈知白抿唇:“这个我知道,只是这回扯出来的案子牵连甚广,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要人心惶惶了。”

“那也与咱们无关。”沈故渊淡淡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沈知白点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池鱼身上,又微微皱眉:“皇叔刚刚是欺负了池鱼没错吧?”

“没有没有。”池鱼连忙摆手:“闹着玩呢。”

“这样啊。”沈知白抿唇:“若真受了欺负,你可以跟我说。”

池鱼点头,很是感动地应了:“侯爷真是个好人。”

见谁都是好人,怪不得以前那么容易被人骗呢。沈故渊白她一眼,扭头对沈知白道:“太尉府的银子吐出来了,但动静太大,难免打草惊蛇,其余收到风声的官邸,一定都会将银子藏得严严实实,亦或者是选个途径销赃,接下来的任务有点重。”

“嗯。”收回落在池鱼身上的目光,沈知白一脸严肃地点头:“这一点我想过了,马上就是圣上六岁的生辰,往年很多人都借此机会敛财,今年……圣上必定会收到不少贺礼。”

六岁的孩子懂什么?大人给他过生辰,他就开开心心地吃东西,完全不在意那一大堆礼物最后去了哪里。所以每年圣上生辰,都是最热闹的时候,宫中有盛大的宴会、精心准备的歌舞,官家小姐少爷齐聚,玩耍之物甚多。

但今年不一样,沈故渊严查秋收贪污之事,风头之下,谁都不会傻兮兮地忙着敛财,有吞得太多的,反而还会吐一些出来。

他们要做的,就是逮着吐的人。

沈故渊靠在车厢上,微微捻着手指,池鱼在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觉得自家师父真是厉害,想个事情的姿态也能这么好看。

心里正夸着呢,冷不防的就见他的那双眼睛盯住了自己。

嗯?池鱼眨眨眼:“怎么了师父?”

“皇帝的生辰,你要不要去表演个什么?”沈故渊饶有兴致地问。

宫中那日戏台高设,专门有给贵家公子小姐出风头的地界儿。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池鱼很是认真地想了半晌,问他:“胸口碎大石可以吗?”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沈故渊若无其事地转头对沈知白道:“人手你来安排,宫中我不太熟悉。”

“好。”

“具体怎么做,明日再论。”

“明日我休整好便去王府叨扰。”

两人叽里呱啦地说着,完全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池鱼很无辜,她哪里说得不对吗?做什么突然就不理她了?

在衙门里折腾一整天,回去仁善王府的时候都已经要用晚膳了。池鱼一进门就赶紧去喂两只猫,一边喂一边作揖:“对不起对不起,回来晚了。”

“喵。”落白和流花尾巴翘得高高的,龇牙咧嘴地看着她,明显是不高兴了,看得池鱼头都快埋猫食碗里了:“对不起嘛!”

沈故渊靠在软榻上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连猫都能欺负你,你还有什么出息?”

“您不懂。”池鱼回头,一脸认真地道:“这两只猫一直陪着我的,以前我在遗珠阁没人说话,它们就听我说话,有灵性的!”

“是么?”

“对啊,而且除了我,它们都不认别人。”池鱼骄傲地道:“别看它们有时候凶,当初在火场里,可是一直守在我身边不舍得离开的呢!”

话刚落音,两只吃饱的猫咪,咻咻两声就跳到了沈故渊的怀里,讨好地蹭了蹭。

“喵~”

宁池鱼:“……”

伸手摸着流花的小脑袋,沈故渊勾唇看着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愤恨地放下猫碗,池鱼蹲在地上,活像个小怨妇:“连猫都能欺负我!”

轻哼一声,沈故渊一下下顺着猫,睨着她道:“想不想变得很厉害,受人保护,受人喜爱?”

这谁不想啊?池鱼连连点头,但一想起今天沈弃淮的话,她苦笑一声:“我好像不太讨人喜欢。”

就算换个身份重新活一次,那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

“乖。”沈故渊淡淡地道:“你只是不讨畜生喜欢,别侮辱了人。”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池鱼道:“师父真会哄我开心。”

“我说真的。”放了猫咪起身,沈故渊睨着她道:“你要是有一天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诱人之处,必定艳压天下。”

她身上的诱人之处?池鱼沉默半晌,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想什么呢?”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沈故渊皱眉:“不是这个诱人!”

“那是什么?”池鱼很不解:“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功夫不错,可先前重伤,这个优点也没了,如今就是个平庸的姑娘,无权无势,除了您,也无依无靠。”

伸手将她拽起来,沈故渊捏着她的下巴,薄唇轻启:“看着我。”

哈?池鱼眨眨眼,眼神有点慌乱,左躲右闪地问:“看您做什么?”

“我好看。”

那倒也是,抿抿唇,池鱼深吸一口气,抬眼瞪着他。

“眼神温柔点。”沈故渊皱眉:“我欠你钱了?”

温柔么?池鱼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麻烦想象一下我是你的心上人。”沈故渊道:“你这样一张麻木的脸,压根没法看。”

“可……”池鱼抿唇:“师父,我心上没有人了。”

微微一顿,沈故渊翻了个白眼:“那就把我当你最喜欢的落白流花。”

这个好办,池鱼眼里瞬间就有了亮光,盈盈秋波,情意绵绵。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扫得人心里痒痒。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沈故渊松开她,嫌弃地道:“你是个情痴,所以有情的时候最为动人,别整天给我摆着一张假笑的脸,跟面具似的,看着没意思。”

情痴?池鱼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情痴了?”

“为情所困,为情痴绝,万劫不复,这就是情痴。”沈故渊道:“你这一双眼别总那么空洞,白瞎了潋滟春光。”

可是不空洞,她要看谁呢?池鱼皱眉,曾经一看沈弃淮的背影就是十年,如今不再看他,虽也算是活成了自己,但到底是没了方向。

正想叹息,冷不防的,一缕白发被窗口卷进来的风扬起,吹到了她的眼前。

雪白的颜色,微微透光,一丝杂质都没有,看得池鱼睁大了眼。

先前假意与沈弃淮说他这一头白发是用药水泡出来的,沈弃淮也是没仔细看,要是仔细看过,就不会被骗了。多美的白发啊,半点也掺不了假。

顺着这白色侧了侧头,池鱼眼睛微亮。

沈故渊眼里有雾气,不知道在想什么,红袍微扬,白发凌而不乱,满身的风华,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

对啊,她的师父,不是也很好看吗?

漆黑的世界里仿佛亮了一盏灯,远远的看不清楚,却也终于有了个方向。池鱼高兴地拍手,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第二天一大早,沈知白收拾完毕就乘车来了王府,刚被人带进主院,就看见旁边侧堂雾气腾腾,药香四溢。

“来了?”沈故渊靠在门口,看他一眼:“进来。”

“侧堂是在熬药吗?”沈知白跟着进门,忍不住说了一句:“好香的药啊,从没闻过。”

沈故渊挑眉,只说不是,却也没解释,拉着他和赵饮马一起关进书房,一整天都没出来。

沈知白被这药香吸引,侧头去嗅了好几回,却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

傍晚,沈知白赵饮马都走了,沈故渊一人伸了伸懒腰,略有些疲惫地躺在了软榻上。

能力受限就是麻烦,很多事得按照这里人的规矩来,七拐八拐的,颇为费神。

夕阳昏黄,越过花窗照进来,朦胧一片,沈故渊半阖了眼,正觉得有些困倦,突然就听见门“吱呀”一声。

“收拾完了?”头也没回,想也知道是谁,沈故渊淡淡地道:“你今天倒是老实,一整天都没来打扰。”

“知道你们在忙,徒儿哪里敢出声。”池鱼笑了笑,提着裙子就坐在了他旁边。

微微一愣,沈故渊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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