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冷情,可他是沈思危,如果林六真死了……
不,他不敢想下去。自与新月大婚以来,他一直在忍,也一直在扮作高兴,可是否真的快乐,唯有他心内自知。
林六若死,他一定会疯狂的。毕竟,他屈也罢,忍也好,都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
本想吓唬那女人几句,不曾想这妇人生就一幅泼辣性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大哭大闹起来,呼天抢地的,一时间竟弄得沈思危不知如此应答。
沈思危不知如何是好,幽兰的衣服在旁人身上,莫不是她已遭遇不测。迫切地想要知晓她的下落,却偏被那妇人拽拉住。
“你这后生说话好没道理,你瞧我这山野村妇,是那种害人的恶人么?”
他急着寻人,可这妇人却和他耍起泼来。
“若不是你害了她,她的衣服怎在你家。她是不是在你家落脚?”
“没有!我家哪有什么年轻姑娘?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又不是客栈,怎会随意收留客人。你这公子好没道理,随意指责我们害人性命,天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沈思危心下着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尽快找到人。
“这位大嫂,那你告诉我,给你这件衣服的女子在哪儿,你若说了,这锭银子便你的了!”
女人见到银子,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拿,沈思危冷哼一声:“她在哪儿?”
看这人的衣着打扮,许是燕京的大人物,她可得罪不得。之前已经否认认识那女子,怎好说话,总得编些什么话来。
妇人想了一会儿,道:“两日前的夜里,有一行人劫持了一个年轻姑娘,那贼头好生恶毒,竟把个好好的姑娘给杀了……”
“你说她死了?”沈思危可不想,他望着妇人的脸,怎么瞧,怎么都像是说谎话,“你没说实话!如若她被杀了,那衣物上定然会有鲜血。”
妇人欲拿银锭,沈思危手臂一扬,妇人扑了个空。
“你这个登徒子,之前说了,如果我说实话,你就给我银子,我已经说了实话,为何不给我银子。”
看稀奇瞧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沈思危用力推开那妇人,顾不得她重重地甩在地上,手里登着一锭银子,看着周围的村民,大声道:“有谁知道那姑娘的下落,我就付纹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沈思危再看一眼那妇人,心里暗道:若是幽兰真被她所害,他也一定会报官,将这刁妇捉拿归案。
村民中有人跃跃欲试,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几日前的清晨,是听说他家来了位年轻姑娘,是个天仙般的标致人儿,倒是今儿……”
妇人急了,她之前才否认,这会就有人凿破她的谎话,道:“锁儿他娘,这话可不要乱说。”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沈思危从怀里取出另一锭银子,抓在手里,左眺右看,“谁能告诉我下落,我便将这十两银子给他。”
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你说一阵,我说一阵,也没个结果。
此刻,从外面进来一个半大的男孩,问道:“公子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
男孩吞了一下口水,望着这户人家最大的孩子:“梅花,家里不见了人,得有多着急,我只有告诉他了。”
梅花是这妇人三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与这半大的男孩素来亲近,便将此事告诉过他。
男孩面带些许愧色,道:“昨儿黄昏,那姑娘的病越发重了,柱子他娘……怕她死在家里,就和梅花、柱子将她移到后山破庙去了,这都一夜了……也许……”
“什么?把人移到后山破庙了?”
沈思危心头重重一沉:她生病了!
他将手中的银锭子给了那男孩,道:“快带我去后山。”
这十两银子,就如此轻易地被旁人得了,那妇人心中大喊可惜,道:“我也照料了她几日,好歹你也付我些姜汤、饭菜的银子。”
沈思危猛地回头,愤然一望,只瞧得那妇人胆颤心惊,哪里瞧过这般吃人的眼神,仿佛要立时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
妇人语调转低,近乎呢喃:“她病得太重,喂她姜汤又不喝,浑身直打哆,瞧那情形,许是救不过来了……”
沈思危随那半大的男孩,来到后山破庙。说破庙,实在是破,没有庙门,四面透风,屋顶还有几个窟窿,墙角下堆放着柴禾、杂草等物,一看就是附近村民们的临时柴房。
“幽兰!幽兰……”
两个人在破庙里寻了一遍,除了村民的柴,就是一尊泥菩萨像,瞧了片刻,也没瞧出是哪位菩萨的像。
干草推里,依稀见到一片衣角,沈思危快走几步,扒开草堆,里面蜷身躺着一人。林六面无血色,白如纸,唇冻得发紫。
“幽兰……”沈思危又唤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气息微弱,“幽兰!”
男孩看了一眼,心生惋惜,这可是个大活人,怎的就把人家给撇在此处了。道:“我瞧公子有马,还是赶紧将她带到前方镇上的医馆去。”男孩停了一下,道:“公子可识路,若是不识,我领你过去。”
“不用!”
看着面前命悬一线的她,沈思危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就算那日被贼人所劫,也不如此这般恐惧,她是被他所害,如若不是为了救他和公主,她根本不屑冒险,也不会甘为人质。
愧如奔洪,在她的面前,他竟无颜以对。
男孩将沈思危抱着林六,反倒急了,道:“你怎还不带她求医?”
“闭上你的嘴!”沈思危怒喝一声。
将林六扶起,盘腿而坐,他不会让她死,一定要救活她。
原以为,时间会淡去一切,并不是这样,面对她的生死一线,他有的是更多的担忧与不安。到了生死关头,他方认清自己的心,方晓自己在意她。
“你想做什么?”
“输真气,护心脉!”
男孩似懂非懂,走到庙门口,主动担起了护法。
她仿似堕入了冰窖,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冰冷,越想逃离,便越是挣脱不开。不知何时,她依昔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他们是谁?
是谁?
她在记忆的长河里寻找着答案。
后背有一股暖暖的热流,像一团火,正源源不断地从背后处送入她的身体,这样的温暖,像一轮太阳,又似一个火热的暖炉。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只是她太累了,就像有很多年没有睡过。
输罢真气,沈思危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微弱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两分:“幽兰。”语调里道不出的温柔。
她身子一歪,依在他的怀中。
沈思危将她横抱怀里,顾不得刚输完真气,自己的身体也极虚弱,一鼓作气,奔往官道。
昏迷中的林六,寻到了一丝温暖,往他的怀里扎了扎,意识正一点点恢复。
他一定要尽快赶到镇上,那里有方圆数十里唯一的一家医馆,只有到了那儿,林六才能得救。
将她拥入怀中,脱去自己的外套,为她盖在身上。
多希望,去镇上的路可以更短些、更近些。
多希望,下一刻就抵达!
然而,路是这样的漫长,在雪野的世界里,仿佛路也被这雪给延长了。
她竟在破庙里扛了一夜,这是沈思危怎么也没想到的,重病中扛上一夜,如若他们再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骏马在官道上飞驰,沈思危紧紧地拥着她,努力想给她更多的温暖。她的身子是这样的凉,凉得像块冰石。
“幽兰,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将嘴附在她的耳畔,一手握缰绳,一手揽入着她的腰身,任热气丝丝缕缕发冲在她的脸颊,林六喜欢这样的热气,像春风,虽身处严冬,却有一股温暖的风从脸颊拂过。
她很冷!
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冷。
有时候,她又会觉得热,就像是又重回到中媚毒的几夜里,热得不能沾上一丝一褂。
沈思危心急如焚,为什么还未到镇上,抬头时,发现那条弯曲的路是那样的长,长得通向了天际。
有了沈思危输入的真气,林六没有那么难受,她的意识正一点点地恢复着,恢复着……
是谁抱住了她?
这样的踏实,这样的温暖,如此地让她贪恋。
她往他的怀里又蹭了蹭,渴望着寻到更多的温暖,她想要更多的,更多……
早上还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又是寒风侵袭,他拥着她,本是冬天,马儿行走艰难,偏又是大雪覆盖,马儿走得更慢了。
沈思危对地理方位的记忆并不算好,加上大雪之后,哪里都差不多,并没有寻到昨儿、前儿的林子作为参照物。
他,迷路了!
怎么可以迷路?
骏马停驻在原野,不愿再行进半步,也许马儿也被这样的严寒天气给冻僵了吧。马儿饿了,随他出来已经四天四夜了,就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草料。
他不会让她死!
沈思危此念一闪,搜望四周,看看这天色,又要下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般,他自己觉得寒风难受,她也一样吧,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汗巾,临时也只有充当一回面巾了,他将汗巾子蒙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苍白得就像这四野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