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一睁开,又是一个赶着上班的日子。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实在是很疲惫,但生活不是演戏,没有那么多不同的情节,再不凡的人都是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
还是重复追着公交挤着车的过程,然后开始一天枯燥的工作,她对这样生活感到很无奈,但生活估计也觉得她很无趣罢。
到公司接到中学同学的一个电话,提醒她不要忘记周末的约会。
她并没忘记,周末有个中学同学的聚会,这种聚会其实很难得,因为大家并不都在一个城市工作,工作时间越久,聚在一起的机会就越少。
尤其是一些家境好的同学,大学后都纷纷出国深造,然后学成回国的就比例很小了,多数还是留在了国外。
这一次因为一个加拿大的同学携带妻儿回国探亲,借着这股东风,有热心的同学又办了这场同学聚会。
她问打来电话的夏茹同学:“徐老大这次回国,能呆多久啊?”
夏茹是她中学的同桌,大学就在本地读,工作也在本地,算是她大学同学里比较常联系的。她平时与定居加拿大的班长徐文盛比较有联系,所以这次徐文盛回国,是夏茹组织了这次同学聚会。
她笑嘻嘻地回答若秋:“他不止是回来探亲,这次他做为公司的代表,来国内参加一场财经论坛。所以应该会呆一个月左右。”
“嗯,那改天有空还可以私下再聚聚。周末这次活动能有多少同学来啊?”她顺口问。
“三十多个吧,不少了。小亚会不会来啊?”夏茹想起小亚还没联系到。
她不能确定,只好说:“不知道啊,她周末回来,估计赶不上吧。”
夏茹也不强求,只笑了起来:“算了,她来不了的话,改天我们几个私下小聚,徐老大当年可是追过小亚的,怎么也得见见当年的女神吧。”
若秋失笑,貌似当年班里追过小亚的不少,徐老大这么含蓄的人只能落得黯然情伤了。
与夏茹闲聊了几句关于聚会的话题,对于周末的活动还是挺期待的。
几个要好的同学中,夏茹算是比较早成家的,如今她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正因为这样,后面几年都是小亚就和她更有联系些,而夏茹,忙工作忙孩子,早就没有当年的闲情了。
有趣的是,她这两年才知道,夏茹的老公居然是绿源集团的部门经理,如今是何振东手下得力的干将。这个城市,其实很小,她心里这么下结论。
平时下班后如果没有约会,她一般如常散步到湖边,然后再散步回家。可昨天在湖边遇到了何振东,今天她开始有了些顾虑。明明知道他这么忙的人不可能天天都跑去湖边散步,但总是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还是过几天再恢复这种习惯吧。
不去散步,又没有别的运动方式,她突然就想去图书馆逛逛,市图书馆晚上一般是九点关门,去那里,完全可以消磨两个小时。而且,那里离家里还很近,看完书散步回家正好。
一个人,依旧可以很随便地吃碗面,然后搭公交到市图书馆。
其实图书馆离家很近,而且又曾经是她喜欢造访的地方,但这几年,她却很难得来几次。每每到了这里,她都会记起那年中秋节的早上,和小杰一起到图书馆借书的情景。那天,她穿着那件裙子,心情愉快地和小杰出门,却在图书馆内遇到了袁雪和杨晓倩,也因此遇上了小杰这一生中最大的劫数。
那是她每每回想就痛到心扉的记忆,而那件价格不菲的裙子,这四年来,一时藏在她的衣柜最底层,从来不曾翻出来过。那件裙子,从前她舍不得穿,如今却是不敢穿。
图书馆里人并不多,这个时间,也就是一些查找资料的学生会过来。但馆内的氛围她很喜欢,因为灯火通明会让她安心,然后人又不多,可以不受干扰地找自己喜欢的书看。
图书馆的外面大堂墙上有一面电子屏幕,上面常常在播放一些比较时尚的讲座。她坐在里面的阅读区,外面屏幕上的声音传到里面音量已经很小了,属于不认真听,基本听不清楚内容的那种。
这样的环境正合她意,周围有一点声音,然后光线很足,就是她平时最喜欢的氛围了。她在这样若有若无的声音中坐着看一本很特别的纪实文学书,这本书名叫《我把男人弄丢了》。
书中有一个很特别的名词“北大荒”,这不是一个地名,它是泛指一种独身女人组成的团体,含义是——北京,大龄女青年,处于没有老公和固定男友(还荒着)的状态中。
这本书的作者采访了一些理论上都属于“北大荒”一族的女性,大多数人是被动而非主动地选择独身。她们不仅不排斥婚姻家庭,反而很期待。但是她们由于各种原因“丢”掉了走入婚姻的契机,这里的“弄丢了”其实更多出于对人生和命运的调侃。因为,丢失的东西,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会重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当这些独身女人讲述自己经历与理由的时候,并不是一种主动选择人生的快乐,而更多的是苦涩和无奈。
她看着这本书,心中和那些“北大荒”们一样无奈。
小亚和安婧这些年来为她操心了不少男人,但都属于没有缘分的那种。尤其是小亚,本来就极不喜欢搞什么介绍对象这样的事,居然为了她,也安排了几次人选来和她约会。小亚介绍的,比起其他人而言,自然是会更靠谱些,可惜,明明挺好的男士,坐在她对面,她却提不起兴趣。几次之后,人家也看出她的应付,纷纷识趣地退出她的生活。
所以,岁月就一直这样蹉跎了,她依然笑着工作,笑着生活。依然每天两点一线地重复着单调的轨迹,只是不敢去触及那些封存的记忆。
这本书看了一半,她没往下看,因为心情并不轻松,书中那些无奈的写实的故事让她隐隐觉得在看自己的结局,直面自己失败的人生需要勇气,她也一样。
将书还回书架,她站起来准备离开图书馆。从阅读区里走出来到大堂,最子屏幕上讲座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阐述这两年国内与国外股市的发展差别,这声音,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
她蓦然转头看向电子屏幕,上面是一场一些本市经济专家正在讨论当前股市的现状与发展。正在说话的男子一袭黑色商务装,面容冷峻,气质不凡。他的口才精炼简洁,但句句命中要点,旁边的几位专家都边听边不停点头,显然对他的观点十分推崇。
若秋盯着屏幕,似乎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人无人的旷野之处,连身边不时经过的人都让她完全无视。是的,此时她的眼里只看到屏幕里那个从容淡定的身影。
他并没有变化,除了更加沉稳睿智,气度逼人外。而她,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众人眼中的自信清高的女子了。岁月于女人,真是更为残酷,同样是那些时光,他可以岁月无痕,她却青春不在。
眼里有灼烧的疼痛,让她觉得酸涨不已,可是她的脚却如同被钉住了一般,一丝不能移动。就这么站在大堂,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屏幕发呆,思想也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脑中一片空白。
同样是几年没有联系,面对何振东,她可以很淡定地笑对故人,那些纠葛疲惫的回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道路,就象两辆不再交集的火车一样,只能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
可是,屏幕里的这个人,当年,她欠他太多,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连还也还不起。
他没有给她机会,或者说,他不再给她机会。一旦决定退出,他就立刻收起全部的周到与温暖,一点痕迹也不留,让她猝不及防,让她来不及适应。
她收起自己所有的骄傲,主动给他发了邮件,她用了多么卑微的姿态去让他明白:她需要他,她不想离开他。
但是他居然比她更骄傲,比她更残忍。他不给她任何回音,连一点点幻想都不留给她。她只等来了他美人在怀的消息,在他的心中,她或许不过是他在国内这短短时间里的一点调剂。
对于一个视骄傲如生命的女子而言,失去什么也没有失去这份傲气更让她难堪。这几年,她几乎是心如止水的,哪怕无奈地承担了相亲专业户的称号,她也只是当成工作一样,一项一项地完成而已。毕竟,她是生活在一个群体社会里,她要考虑到周围的人感受,比如,关心她的亲人,以及朋友们。
她其实没注意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节目,甚至,她之后根本也没注意听他们之前谈论的主题。只除了他说话时,那种熟悉到让她窒息的神态与语调。
他依旧是那副礼貌而沉稳的表情,在这样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场合中,他的认真与权威的气场让他显得极富魅力,现场几位本市的专家也都专注地看着他,至于那位斯文稳重的男主持人更是以佩服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突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本来是侧对镜头,调整后变成正面对着镜头,深不可测的眸子似乎直视她而来,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一下。
明知道他在节目中这个角度只是看着摄像机,但她还是让自己的无措吓到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他的眼睛还是招架不住?她心里狠骂自己没有出息,转过头狼狈地往馆外走,那种感觉,简直象是逃走的。
出了图书馆,让夜风吹了一下,她突然回过神来,想起了昨天收到的那条短信。这个节目或许就是为每年一次的中国财经论坛热身举办的小范围谈话节目,这种主题的节目近来不少,加拿大回来的老同学也是为了参加这次论坛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