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原本是要找清风清点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结果将将踏出院子便碰上了温润含笑的归以殇，堪堪停在她面前，低低道：“小七……”
原本慌乱纷杂的心绪就在这一声‘小七’当中平静下来，无尘扬起小脸，笑了笑，“六哥，你怎么来了？”
归以殇盯着无尘愈发灵秀出尘的容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摸摸她的一头青丝，和小时候一样亲昵又自然，“小七，自从那药失效以后，你的容貌愈发掩藏不住女子芳华了……”
无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蛋，她自己倒是没有发觉，或许是天天看都习惯了，才察觉不出什么变化。拉下归以殇的手自然地牵起来，带着他往里走，“六哥，现在大家都知道无尘公子是个什么样子，平时化妆化得仔细些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那药虽然好，可是只有5年的效力……”
她说到这里，忽然就想起了十八岁那夜药效失效的时候被紫宸闯进来发现了女儿身，然后……
“小七，你怎么了？”归以殇见她顿住话头，诧异地偏头看她，却发现她脸蛋上红晕丛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归以殇眉头蹙起来，“你在想什么？”
无尘回过神来，见归以殇诧异地盯着她，一时脸更是红了，心中暗暗骂自己干嘛这个时候想起那样……的场面，紫宸那个妖精！
“没什么！”无尘扯扯唇，笑得有些不自然。她拉着归以殇就要往里去，“六哥，咱们去里面说话。”
归以殇抿抿唇，余光扫过那边在忙活的尘香，眼神深邃，放开无尘的手，径自往院子里去了。
“唉，六哥……”无尘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些忐忑，只好跟着过去。
尘香正在收拾茶壶和药茶，毕竟无尘说过了要扔掉，在她回来之前这些东西都要收拾好的。刚刚弯腰收拾药茶，头上便投下了一片阴影，尘香头都没有抬起，开始抱怨，“公子啊，您说您闲的没事学紫宸公子烹什么茶啊？现在还害得……六殿下！”
尘香将将抬起头，就看见了一脸冷漠的归以殇，吓得手一抖，刚刚拾掇在一起的药茶便洒在了地上。她连忙跪下和归以殇请安，显然是上一次差点死在归以殇手上的事情还让尘香心有余悸。
“六……六殿下……”
归以殇没有看她，只是蹲下身子拾起那些洒落的药茶，放在鼻尖嗅了嗅，面无表情地扔到地上，又站起来，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无尘追上来，归以殇方才的动作她看得清楚，一时心脏跳得有些快。她捏了捏衣角，莫名的心虚，就像是偷情被抓包的小媳妇一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无尘咬唇，眼神颤了颤，对自己都快无语了。
“六哥，那个……”无尘想要主动开口解释什么，可是看着那些药茶，又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她只是闲来无聊，想起紫宸临走时一遍遍嘱咐着要她自己泡茶喝喝，调养身子，所以才来了兴趣烹茶。
无尘并没有没想到这会让归以殇不开心。
“小七！”归以殇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不见她有下文，看着那些药茶心中愈发烦躁，语气也带了烦躁，低低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无尘一听，也吓了一跳，六哥的语气好像不是太好啊。她咬咬唇，低低道：“好。”接着归以殇一语不发地自己先往屋里去了。无尘刚刚抬脚，又停下来，冲着跪下地上一句话都不吭的尘香没好气道：“不是让你扔了？动作这么慢！”
尘香一哆嗦，想着六殿下一来，公子的语气都变了，方才还有些依依不舍地让她扔掉，这一会儿就一副恨不得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一样。
即使这样想，尘香这会儿也不敢说，她扬声道：“知道了，公子！我马上就扔了，处理干净，不让你看了心烦。”
无尘唇角一抽，眼角扫到归以殇的脚步顿了顿，她瞪了尘香一眼，低声道：“动作利索一点。”生平第一次，无尘有了在归以殇面前做贼心虚的感觉，真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小心翼翼地跟着归以殇进了屋，关上门，无尘低着头，觑了一眼坐在桌子边不吭声的归以殇，他容颜倾城，眉宇轩昂，自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环绕其中，即使他现在是坐着的，也不会有半分低人一等的感觉。
“六哥……”无尘想着屋里太过安静了些，若是不找些话来说说，她心里不舒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要去北地打仗，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想来想去，无尘还是觉得说正事比较重要。原本就是归以殇不来找她，她也是要约他见面的。
归以殇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冷冷的。可是无尘问了话，他也不至于端着不理，只是态度没有以前那般温柔体贴了。
“事出突然，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不知道北蛮范境，可是自从苏城一事以后，他就在调查南疆，隐约发现了些不对劲，原本他也是做好了要和南疆对上的准备。
对外一战，归以殇早就开始准备，他一向懂得未雨绸缪，不喜欢受制于人，更不喜欢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这一次，只不过北地先了南疆一步给了他这个机会罢了。
无尘眼神有些黯淡，归以殇从来不曾这般敷衍地和她说话，这么多年，他们虽然聚少离多，各自忙活，可是一旦见了面，归以殇每次都是细心温柔，引得她无法自拔。这样的冷漠，还是第一次。
“六哥……”无尘低低唤了一声，坐到归以殇身边，声音有些委屈，小眼神紧紧盯着归以殇的脸，忐忑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归以殇眉眼一滞，偏头看她，见她神情沮丧又委屈，想来是自己方才的态度伤到她了。归以殇心中软了些，他一向拿小七最没有办法，她只要皱一皱眉头，他便心疼。，什么事情都不会计较，哪怕是上次苏城的事情，无尘擅自主张，他最后也是妥协。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了危机感。
紫宸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这么多年，他放任无尘操控江湖，离开他身边，可是到底忍不住将自己暗卫中最出色的三个丫头放到她身边，一是安全，二是……
他必须要保证，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再走近无尘心底。
但是紫宸的出现，却让他屡屡失控。上一次在无尘十八岁生辰上，他更是幼稚得故意在紫宸面前和无尘做出暧昧姿态，甚至用眼神挑衅他。
明面上，紫宸好似输得一塌糊涂。事实上，在归以殇心底，他才是害怕的那个。曾几何时，他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去警告小七身边的男人了？
不过，还是因为小七将紫宸放在了心上。从一开始，归以殇就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愈发不安。
今天，他的隐忍似乎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
“小七……”归以殇眸色蓦地深了，似乎是含着火，他伸出手捧着无尘雅致出尘的脸，神情怜惜留恋，“告诉六哥，你……对紫宸是什么感觉？”
他几乎是就要将自己的感情脱口而出，可是触碰到无尘细腻的皮肤，还有她懵懵的眼神，归以殇硬是将自己的炙热情感压在了心底，选择了另外一种问法。
无尘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汗，细腻柔软的皮肤接触让她几乎就要失去理智。这样的姿势，会不会太暧昧了些？
即使和归以殇时常有些亲密的小举动，可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尘早已经习惯，她一直以为归以殇是用兄长的身份在同她亲近。
可是现在，无尘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姿态，好似是亲密的情人一般，而归以殇就是吃醋的……情郎！
是的！
用紫宸的话来说，归以殇现在的模样就像是她的情郎，而不是六哥！
无尘的心跳得好快，好似鼓点擂动，怎么压都压不住！
“六哥……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话到了嘴边，无尘硬是咽了下去。她要理智，越是到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慌。否则，这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
归以殇目光深了好几层如同一汪深潭，看不见底，看不懂里面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他看无尘在他手中渐渐羞红一片的脸蛋，还有那火热上升的体温，以及她半遮半掩的话……忽然便垂了眸，苦笑一记，“没什么。”
归以殇再抬起头来，明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之色，他修长的手指描摹着无尘精致的眉眼，如同在欣赏一幅精彩的画作一般爱不释手。
无尘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脸上似乎已经烧了起来。她想逃离这样炙热的温度，可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不舍得这样的接触，不舍得这样的气氛。
无尘抿唇，低声道：“六哥……紫宸，他是我难得的朋友，也是我需要感激的恩人。”唇齿间溢出这样的话，可是心底到底是想起了那一日在苏城紫宸妖孽如画的眉眼，还有他霸道无礼的话……
无尘暗暗掐住手心，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扬起笑脸，似乎是安抚，“你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