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认真地垂眸听着，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然后呢？”
小乞丐摇摇头，“然后两个人就走了，城外的兄弟们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两个人就不见了。”
紫宸紧了紧杯子，眼神讳莫如深。
紫衣服的女人是紫苏无疑了，只是红衣女子来得太过诡异，又是红衣，抓走归以殇的人便是花忍，那人总是一身红衣，她身边的婢女也是习惯性的一身红衣，是巧合，还是另有猫腻？
紫苏既然没有失踪，也没有受制于人，为什么要在白芨出现片刻又再次消失？现在她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预谋？
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
“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见紫宸半天不说话，小乞丐有些难过，觉得是自己把人跟丢了，让哥哥失望了，“对不起。”
紫宸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低着头很难过一般的小乞丐，眼神渐渐柔和，“无碍，与你无关。”
小乞丐摇摇头，“不是的，哥哥你给我钱买糖人，我没有把事情办好，是我不对。”
紫宸看着他执拗的模样，又一次想起了小七，那个孩子遵守承诺，并且就算饿死也不愿意将玉佩当掉，当时觉得他傻，现在好像有些理解了。他们虽然只是乞丐，却是心思单纯的孩子，就和寸心一样，简单直白，有什么说什么。
鬼使神差地，紫宸拉着小乞丐，对上他愧疚的眼神，问得认真，“你觉得哥哥长得好看吗？”
小乞丐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才连连点头，似乎觉得怎么使劲都不够力道证明自己对紫宸的容貌的认可，细细看来，他耳尖都泛红了，由于皮肤黑，看不太明显，那脸上的温度只有他自己知道上升了多少。
“好……好看。”小乞丐嘿嘿傻笑着，“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就像是神仙一样。”
紫宸眸子暗了暗，“那你喜欢哥哥吗？”
小乞丐笑得欢快，似乎昨天被紫宸疏离冷淡的表情吓到的心思已经退了许多，这么两个问题直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喜欢啊。哥哥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好，给我钱买糖人，有谁不喜欢啊。”
紫宸愣了愣，苦笑，“可是有一个人，无论哥哥怎么努力，她都不喜欢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乞丐皱眉，似乎非常不解，“那个人为什么不喜欢你啊？你对她不好吗？”
他对她不好吗？
紫宸偏头，似乎还非常认真得想了想，发现自己对无尘已经是出乎意料地纵容了，不管是玉南星，还是紫宸，都不会遇到这种无力的情况，想要什么，最后一定达到圆满的结果。只是，这样的纵容，在无尘看来，算是对她好吗？
沉默片刻，紫宸才道：“除了她，我没有这样对第二个人好过。”
小乞丐点点头，小脸皱巴巴地，“那是为什么啊？”在他看来，紫宸长得好看，人又很好，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有谁不喜欢神仙吗？
紫宸揉额，看着小乞丐懵懂的眉眼，嗤笑一声，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会和一个小孩子在这里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
“大概，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吧。”紫宸没有再多说，他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乞丐，“这个给你，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小乞丐眉开眼笑，看着紫宸高大的身影，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哥哥，我娘说了，要是我有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我饿了就要自己去讨饭，我想要讨银子了，就要自己张口去尝试，就算是被人拒绝了也不要紧，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都是值得的。”
紫宸静静地听他说完，眉眼间有些怔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毕竟是这么小的年纪。
小乞丐见紫宸又愣住了，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娘就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是我娘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说罢，见紫宸若已所思地看着他，小乞丐才放下手，煞有其事地问他，“我娘说的，对吗？”
紫宸看了眼他期待的眼神，忽然失笑，“对，你娘说的都对。”紫宸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小脑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耸耸鼻尖，难得有些害羞，“狗蛋儿，我娘说贱名儿好养活。”
紫宸没有半分嫌弃，只是低下头，弯着腰，和他面对面对话，“狗蛋儿，你要是不想再讨饭了，那边去白芨国生死阁找一个叫寸心的小公子，若是你能想办法见到他，我便给你起个新的名字，好不好？”
狗蛋儿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哥哥在那个地方吗？哥哥喜欢的人也在那里吗？”
紫宸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沉默了一会才扬起唇角，“是，那是哥哥的家，哥哥喜欢的人也会在那个地方。”
狗蛋儿眼神亮了，他抓住紫宸白皙的手，兴奋道：“我想去看看哥哥喜欢的人长得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是和神仙一样好看？”
紫宸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红尘山庄那晚看到的香艳场景，笑意暖了些，“好看，她和神仙一样好看。”
狗蛋儿伸出小拇指，认真地勾着紫宸的指头，扬声道：“那我们约定好了，我会去找你们的。”
紫宸定定的看着他，伸手和他拉钩，“狗蛋儿，若是你到那里，以后的生活，哥哥保证你衣食无忧。”
这个孩子，总是让他频繁想起那个被人当做一家三口的午后，他的童言童语让他昨日被无尘挑起的失望和火气都渐渐消散。如果他能长途跋涉到了生死阁，自己想办法见到寸心，那便是个可造之材，他不介意收下他，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嗯！”狗蛋儿眼神蹭的一下子亮了。
宛城，无尘第三次路过城门口，还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心里愈发烦躁不安，眼皮一直在跳，不知道是她心魔作祟，还是紫宸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公子，您该回去休息了。”尘色跟在无尘身后，眼神随着无尘愈发焦躁的步伐冷了下来，想到还躺在床上的归以殇，对无尘这样的改变更是危机丛生，“六殿下身子还在养着，若是您不回去，他知道了，总归是要担心的。”
无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尘色，忽然问道：“我让你安排人去寻紫宸，还没有消息？”
尘色脸色一僵，声音仍旧稳定，“公子，紫宸公子速度太快，又没有留下什么踪迹……”
无尘嗤笑一声，“所以红尘山庄现在的能力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了？”
尘色眉心一凝，猛地抬头看着无尘凛冽的眉眼，匆匆低下头，“公子，尘色知错。”
无尘甩了甩袖子，迈步往后回走，边说道：“若是我醒来还没有我想要的消息，你便离开红尘山庄，回到六哥身边吧。”
尘色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脸色沉冷，眼神颤动，最终还是转身，融入了茫茫天际之间。
无尘这些日子到底是身心俱疲，她回到房间，也不知道谁在房间里燃了安眠香，原本想要去看看归以殇的念头在她躺倒那张床上之后便淡了下来，最后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的时候，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纤长洁白的身影迎着光影走近来，眸光落在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目光沉沉。
“小七？”他看了眼香炉的寥寥烟雾，眸光闪闪，床上的人儿呼吸浅浅，很稳很平静，这才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坐下来，在床边，看着无尘有些清瘦的脸蛋。
“小七，你瘦了！”他的大手附上她娇软的脸蛋，不比闺阁女子那般细腻温软，脸颊却有些旁的女子没有的英气，“明明很累，很辛苦，却还是不肯好好休息。以前……你只有在我受伤的时候，才会这样寝食难安。”
他想到紫衣潇洒的男子，妖孽如画的眉眼，眉心沉了沉，手指停在无尘艳红的唇齿间，轻轻摩挲着，颤栗直接涌到了心口。
“这么多年，从我那时候无意知道你身世时，便让原本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浮起来，一点点扩散，随着你渐渐在身边长大，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将目光落在你身上。小七，那时候我多高兴，没有血缘的枷锁，我可以爱你。”
他似乎是想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和父皇在乾坤殿对峙，那么小的年纪，稚嫩的眉眼之间却全是坚毅。
“我一直觉得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将你留在身边是最好的做法，看到你受伤，我也会心疼，经常会动摇。可是我知道你一直留在皇宫，看着我，一定会痛苦。我放你出宫，放你闯荡江湖，又害怕你会就这样飞离我的身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就不是我的小七了。”
归以殇低下头，凑得近了些，甚至连她根根乖巧的睫毛都能数的清楚，皮肤上细腻的毛孔都在他瞳孔中放大。
这么美的女孩，这么多年，从未穿过女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