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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追寻 Seek(1)

可以听见风的呼吸,跟随磁场的引力走两步,就能看到星辰的陨落,和太阳的升起。

【你的晴天是我的雪翻越四季】

因为想念,所以我知道自己不会再见你。

因为想念,我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会过得好。

因为想念,我知道你的晴天是我的雪翻越了四季,如果有生之年缘分未断,请一定是微笑着再见。再见时鲜花终将开放,而我恰好徒步在满是阳光的路上。

◇1.

在我的印象里,2003年是极为特别的一年:非典疫情爆发,张国荣去世,神舟五号顺利升空,中国人民用眼泪浇灌着大地。

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全城戒严,所有学校都被迫停课,大家排着队在居委会领消毒液,新闻每天都在播报哪个地方又死了多少人。

因为年纪小,还不能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面带惧色,只记得当时周宁哭着跑来找我说,夏茵丹,我老叔被隔离起来了。

我问,隔离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周宁说,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好像是被关进一间黑屋子里,然后等死就行了。

我一惊,等死?

周宁哭着说,我不想老叔死,我们去救救他好不好。

周宁一哭我也慌了,咬咬牙说,好,我们去救你的老叔。

后来我一想,动画片里都是三人一个小组做任务,我们缺一个女生啊。然后我左思右想,决定去找杨静,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住得离我们很近。

杨静见到我们说,你们疯了吗?我妈说靠近被隔离的人,是要被传染的。

我问,传染了就怎么了?

杨静说,传染了就会死呀。

我听了心里一震,然后看看旁边的周宁说,死就死,反正我去!

周宁听了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杨静想了下也含着眼泪说,去也行,但我得留份遗书,不然我爸爸妈妈会伤心的,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我点点头,然后三个人围在一起。周宁先写,花花,还没来得及和你面对面地说句话,前几天我在路上捡了五毛钱,夹在语文书里面,留给你吧,你以后捡到钱也别再给老师了,攒起来给自己买包薯片吃。

我问,花花是谁?

周宁说,花花是我隔壁班的女生。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都要挂了还在惦记着小姑娘。

然后轮到杨静,杨静接过笔潇潇洒洒地在纸上写下: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哭的表情。

我和周宁看不懂,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静说,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老师说这是离别时候用的,表达了作者离别时痛心疾首的感情。

周宁抓抓头问,痛心疾首又是什么意思?

我听得烦,在旁边说,别问没用的了,还去不去救你老叔了。

周宁赶紧说,去去去,但是你不写吗?

我说,不写,我又没有钱,也不会背诗,还写个屁。

他们把遗书放下后,三个人准备出发,各自回家拿了些吃的,以防路上饿了没得吃,我拿了六个鸡蛋,刚煮好的。

杨静问我,咱们去哪救人?

我愣了下,扭头问周宁,你老叔被关哪了?

周宁也愣了下,然后说,不知道啊。

三个人全傻眼了,最后我坐在小区门口把六个鸡蛋全吃光了,还抢了周宁一根火腿,非常饱,撑得快走不动路了。

他们两个被各自家长带回去一顿暴揍,原因是小小年纪学电视里写遗书。后来等到风头过去后,学校又开始上课,周宁老叔完好地回来了。

◇2.

等到升初中的时候,我和杨静在一个学校,周宁自己在另一个学校。

学校举办运动会,有个长跑的项目,几千米已经不记得了,当时班里实在没人,最后就让我上。我听完吓尿了,几千米,那他妈是人跑的吗?

当时的同桌和我说,跑吧跑吧,听说现在的小女生正情窦初开,看见奔跑的少年就心动,要死要活地往你身上扑。

我问,你确定你说的那是小女生吗?

直到运动会那天,我才跑完八百米,就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当时心里想,不行了,不行了,朕可能等不到小姑娘扑上来要驾崩了。

后来在几乎失去意识的状态中跑完全程,杨静跑过来说,厉害呀,第三名。

我说,去他大爷的第三名,老子累。

杨静说,等下我也有项目,而且周宁也来看了哦。

我听完抬起头问,周宁?他又不是咱们学校的,怎么进来?

杨静眨眨眼笑着说,我把校服借给他了。

等到运动会结束后,我看到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外走。当时我心想,手有什么好牵的,不如牵条狗。

后来这个思想把我第一次牵女生手的时间一下拖延到四年后,无奈叹息,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3.

高中我被送到县里上学,所以很少见到周宁和杨静,直到2013年上了大学,我在河大,离家不远,周宁也在这座城市,不过他上的是专科,杨静则跑到哈尔滨读大学。

有天周宁找到我说,夏茵丹,我想去当兵。

我听了有点疑惑,问他,为什么?

周宁说,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去。

我突然想到杨静,然后问他,两年吗?你这是要抛家弃子的节奏啊。

周宁说,至少吧,以后也不确定。周宁说完就走了。

不久后我接到杨静的电话,她问,你有周宁的消息吗?

我说,你都没有我怎么会有。

杨静说,听他舍友说,他半个月前就入伍,但我打他电话,永远是关机。

我听了恍然大悟,听他舍友说?他去部队没有告诉你吗?

杨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分手了。

原本我还想问问为什么,但杨静已经把电话挂掉了。然后我又给周宁打电话,也是关机。我说,靠,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连句“再见”也不说。我把手机一扔,靠在沙发上接着吃鱼丸。

其实我也知道,很多再见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但等到再见的时候,又是一年后了。

◇4.

周宁在入伍的第二年被送进了医院,我打电话,还是关机。然后我用尽了所有方法去找周宁的联系方式,终于有个人告诉我说,他换手机号了啊,你打这个试试。

我按照那个电话号码拨过去,是周宁父亲接的,知道了他在哪家医院后,立刻跑过去,我在病房里看见了周宁,瘦得脸部骨骼都明显的凸了出来。

我眼睛一酸,问,你怎么了?瘦成这样。

周宁看我来了,可能想坐起来,晃晃悠悠地起来了点,说,没事,鼻子出了点小问题,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听完我突然就哭出来了,放屁,你他妈还骗老子。

在电话里他父亲已经告诉我了,周宁是鼻咽癌。

我一哭,旁边周宁的父母也哭起来,我赶紧擦擦泪,不断地和叔叔阿姨说,会好的。

2015年三月,周宁第一次化疗,被推出来后已经完全认不出来是他了。

周宁妈妈笑着喂他米粥,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但是走出病房后突然泣不成声,直接瘫倒在地面上。那天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妈妈的眼泪,永远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绽放的。

半个月后,周宁说自己开始有点看不清东西了。医生在办公室偷偷告诉周宁父母说,鼻咽癌压迫视神经,是会导致失明的。恐惧还没有消去,又一次雪上加霜。

不到一个月,周宁双眼完全失明。他看不到东西,但能听见父母的哭泣,他笑着说,没关系。

后来杨静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件事,哭着打电话问我,你知道周宁住院了吗?他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杨静也跑医院来,在此之前我偷偷地告诉周宁说,杨静知道了,她可能要来。

周宁听了主动提出要父母帮他用湿毛巾擦擦脸。我坐在医院走廊,接到电话说学校有考试。我大声地说,考个屁,我不去!

下午杨静跑来,眼角还挂着彩虹的残迹。我带她进去说,周宁,你看谁来了。

杨静一进门就开始哭,因为之前我和她说,见到周宁了,开开心心的,让他也舒服些。所以她不敢哭出声,一直咬着自己的手。

周宁笑着说,你怎么不说话,吓到你了吗?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周宁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你,你还是那么漂亮,一副娃娃脸,永远长不大吗?

杨静先是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看我,我点点头,用手在眼前摆了摆。

周宁笑着说,平时你要多吃点啊,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杨静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抽噎着说,谁说我瘦了,谁说我漂亮了,谁说我长不大了,我在哭啊,难道你看不到吗?

周宁也愣了下,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然后不说话了。

杨静哭着说,以前你不是总说,我一哭你就想要抱抱我,以前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杨静不断地说对不起,我也跑到医院里的小公园,蹲着哭了好久好久。

◇5.

终于在2015年下半年,奇迹发生,周宁的病情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医生说,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周宁痊愈是很快的。

周宁父母又哭着抱在一起,这次是开心的。

2016年初,周宁出院,只不过眼睛依旧无法看见东西。

他和我说,我想去个人少的地方生活,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可能不太适合我。

我说,也对,那你准备去哪里?

周宁说,墨尔本。

我瞪大眼睛,墨尔本!

周宁说,是的,治病的钱部队帮忙报了,我家里也有些,我爸妈说再把房子卖了,在那开家中餐馆,应该也能过得不错吧。

我想象了一下说,是啊,那里人也不多,环境也好,但会不会太远了些。

周宁说,经历过生死之后才明白,生活就是生活,一切强加的都没有必要。

我点点头,又问,那杨静呢?

周宁慢慢低下头说,我这个样子,不是连累她吗?

我没有再往下问,去吧,去远方,漫山遍野都是家乡。

在属于你的生活里,种植花草,收集阳光,雨天踩过石子路上的涟漪,抬手触碰季节,把远处的山收入画卷,无论停在哪一站,都是属于你风景。

看,这就是你的生活,就是这么美丽。

◇6.

等到周宁离开后,杨静坐着公交跑到我的学校要请我吃饭。

饭桌上杨静一直低着头,我也不敢说话,生怕她的眼泪掉进饭碗里。

后来杨静先说了话,她说,我家窗台上摆放的小植株,一直忘记给它浇水,前几天死掉了。

我说,哦。

过了会儿杨静说,我才忘记几天,小植株就死了,是不是一步错过,就步步错过,是不是很多东西是不会给人改过机会的。

我说,其实他怕连累你。

杨静含着眼泪点点头说,不过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想念是蓝色,填满我的胸膛,我撕开胸膛,看它流进海洋,于是海洋变成蓝色。后来飞鱼爱上海燕,鲸鱼亲吻海浪。我想你留在海岸线的每一处。

我们走在时间的洪流中,大概都会错过吧。

有些人藏在心底,有些人远隔万里,站在不同的地点,看着相似的风景,可能在某个夜里号啕大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因为想念,所以我知道自己不会再见你。

因为想念,我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会过得好。

因为想念,我知道你的晴天是我的雪翻越了四季,如果有生之年缘分未断,请一定是微笑着再见。再见时鲜花终将开放,而我恰好徒步在满是阳光的路上。

【你和谁说了再见,你和谁再也没见】

我是在晴天遇见你,现在正值冬季。风与花分居两地,如果可以微笑,我希望阳光洒在你脸颊,如果可以牵手,我希望落叶睡在你脚下。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步入春天,穷极韶光把你撰写成书,雨露打湿扉页,用你的名字供我阅读,夜以继日。

◇1.

自从上大学,对吃尤为感兴趣,东西南北吃到黑,偏好甜口。每到饭店,糖醋里脊和鱼香肉丝缺一不可。前者为解馋,后者为下饭。

最经典的鱼香肉丝,大家一定都了解。肉,最好是猪腿肉,用水淀粉搅拌,然后加入清油调匀,以便锁住肉内水分。木耳和胡萝卜切丝,泡椒和姜、蒜切末。热锅凉油,加白糖、香醋、老抽、生抽,炒到断生,然后下胡萝卜和木耳丝,翻炒,滋汁,合匀,起锅前加入葱花,成盘。啧啧啧,光舔一口,就能开心大半天。

有次我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黑。随便找了个街边小店,没有什么人,我要了一盘鱼香肉丝,一碗米饭,一罐啤酒,简简单单。

老板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斑白。上菜很快,热气腾腾。第一筷子,初感惊奇,第二筷子,难以置信,第三筷子,如痴如醉。我从没尝过这样的鱼香肉丝,口感、味道都恰到好处,极品中的极品。

饭后我本打算坐着休息一会儿,老板见状走过来说,怎么样,吃得还好吧?

我借此机会,点点头说,嗯,鱼香肉丝我经常吃,却从来没有吃到过像你家这样好吃的,你能不能传授传授经验?

老板说,哪有什么经验,其实大家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我不信,明明感觉到不一样。为了满足好奇心,我两条腿盘在椅子上,整个人趴着桌子赖着不走,不走不走。

老板没办法,笑着说,其实我的做法真的和大家都一样,要硬说哪里不同,大概就是我放的胡萝卜少些吧。

鱼香肉丝这道菜,有些地方习惯放笋丝,有些地方习惯放胡萝卜丝,但作用都是一样的,提鲜、吸油、入味,让整道菜不至于太油腻,也更容易融入汤汁的味道,香脆,顺带提升口感。

老板说,很多地方为了减少成本,会放很多胡萝卜,这就失去了它最初的作用,仅剩的意义,为了存在而已。

为了存在的存在,举足再无轻重。

没有原因,看似还在,却已然消逝。

太多困惑,深挖意义,是没有意义。

◇2.

我有一个土豪朋友,特别有钱的那种,常住北京,随便打一拳都会弹出好多钱。准确地说,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钱。

他曾经喜欢一个姑娘,特别漂亮。有次他找我聊天说,夏茵丹,你说追女生,什么方式最厉害。

我说,用自己最耀眼的长处。

他说,可我也没什么长处啊。

我说,有的有的,你有很多长处的。

他眼睛放着光问,什么?

我说,钱,钱,钱,钱,钱。

后来不知道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追到了姑娘,或许也不用什么办法,妈的,这么有钱,我都想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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