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有出息了,你的父母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些。”林县令拍了拍白泽的肩膀,完全像一个长辈在对晚辈说话。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在我身边待的时间比在我妹妹身边的时间还多,说起来,我妹妹自从嫁进白家,可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林县令似乎是在回想很多年前的事,脑海里,自己妹妹的长相也记不清了。
“有多久了啊,阿清去世……”林县令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喃喃。
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瓢泼天。
“救命!救命!谁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女子在雨夜中疯狂的呼喊,跌跌撞撞的前进。
她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身体越不允许自己停下来,身后如疯狗般的人群一点点向她扑进,只是差那么一星半点儿,她就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在这样的一个雨夜,没有多少人愿意出门,昊城的街道空空荡荡的像是一座空城,雨水淅淅沥沥的砸在地面上,嘻嘻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这个自不量力的女子。
女子的双手双脚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显然是被一路上的锋利岩石刮伤的,可是她已经顾不得疼痛了,这种痛只会让她更加清醒的去逃跑。
“快跑!快跑!”
女子的心底,有一个急促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快点逃跑。
“快跑!再跑快一点!”
女子用尽了全力,抱着一个热乎乎的肉团无助却挣扎着希望脱离他们的魔爪。
“快跑!阿清!快跑!”
女子咬着牙跑进了一个转角,却不想这里是一个死胡同……
她全身颤抖的站在原地发愣,突然,怀里的肉团动了动,她低下头看着那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
突然,怀中的孩子冲着女子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在安慰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她突然感到了一股温暖和力量在心里升腾。
“孩子,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女子把孩子放在了杂物中间,用一块布块将他包裹起来,他冲着天空微笑道。
“白耀,你和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哪怕用自己的性命,我也会保住白家最后一个嫡系子孙!”
女子捏了捏手心只身一人冲了回去,就在那群追兵赶到的前一刻,她向胡同的另一处疯狂的奔跑。
那速度简直超过了一个娇弱病态女子的极限,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她已经尽力在跑了,不过那群人却没有半点被甩开的意思。
无论她怎样奔跑,她身后的人群总是不紧不慢的离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急着想要追上她,就像猎豹从不急着杀死猎物一样,他们在以她的痛苦为乐!
这个女子也是性格刚烈的人,知道他们在戏耍自己之后也渐渐放慢了脚步,自己已经离那个胡同很远了,只要自己的孩子安全了就好了吧?她是这么想的吧?
全力奔跑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以至于最后她只能一点点挪步前进:远一步,也是远,要把他们带到没有孩子的地方去!
在这霜冻的雨夜里,她赤着脚从白家一路跑到了昊城边境,几乎跑到了城门口,就在她要跑出昊城的那一刻,这双腿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白耀……白耀,我可能……很快就……就能来见你了呢……”女子的手深在半空中,她的双腿已经变成了紫青色,完全没有了知觉。
“这就跑不动了?我们还没玩够呢。”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人落在了女子的面前,她抬起了女子的脸,“来啊,再跑跑看,让我看看你有多能跑。”
女子定神看着眼前的男子,碎了一口痰,“呸。”
男子一个撇头就躲了过去,“老大,可以解决了吧?她好像真的跑不动了,这腿已经冻得差不多了,从白府赤脚跑出来,这女人也算是挺厉害的了,现在可是冬至,湖面还结着冰呢。”
“玩够了就解决了吧。”人群中另一个男子走了出来,他的服饰和这群人略有不同,不过还是惹人厌的黑色。
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色眯眯的男人,他好像是才加入不久的,连服饰也没有和这群人统一。
“哟,这小娘们儿长得挺俊啊,杀了多可惜。”他搓了搓手,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瞧你那副德行,快点啊,兄弟们还在等着回去领赏呢。”这群人的领头人摇了摇头让众人先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哎,你说说你,这么个美人儿在这里等你享用,还想着远处的东西,你都不如我,知道什么叫享受眼前,啊?”他哈哈的大笑。
在这雨夜中,任何声音都会被吞没,也包括了这个女子凄惨的哀嚎声。
男人再起来时正用嘴叼着刀,两手麻利的绑着裤袋,他乐呵呵的冲着身后的人问道,“怎么,你要不要尝尝这滋味儿?”
“在这雨中听着身下小娘们儿的哀嚎也跟听曲儿似的,哈哈,这滋味儿你要是在不来尝尝回去可就没机会了。”男人还在一个劲儿的劝说自己的同伴。
“行了,你就省省吧,快点把裤子穿上走了,兄弟们在前面等了你半天了。”他的同伴似乎并不领情,看了女子一眼就撇过了头。
女子的目光呆滞,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吓傻了,满脸木讷的看着天空密密麻麻的落雨发愣。
白皙的双肩和双峰被半条破布遮盖,显得更有禁欲的美感,她眼角一点点渗出的透明液体,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止也止不住。
男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同伴说道,“走吧。”
“不把她解决了?”领头人盯着她木讷无神的眼睛问道。
“你看她这个样子还需要我们动手吗?这种守身如玉的女人,多半一会儿就要自寻短见了,走吧,省得又要擦把刀。”男人拍了同伴一下,让他快点走。
男人的同伴似乎还有点不放心,死死盯着女子,直到她的嘴边慢慢渗出一股腥红,他才“啧”了一声。
“瞧吧,咬舌自尽了吧,我都说了,有什么不放心的?”男人对这事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对着场景已经司空见惯。
领头人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女子身上,顺便帮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迹,“你造的孽还真不少。”
“你可省省吧,屠了白家上下几百号人,还在这装什么慈悲呢。”男子插着腰,看着女子的眼睛慢慢无神,“不过你说,掌门为什么要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过不去?”
“白家功高盖主,萧帝除了白家是迟早的事,掌门替萧帝背了这黑锅干了这些脏事,也算卖萧帝一个人情。”领头人把食指和拇指手圈成圈塞进了嘴里,对着天空用力一吹。
顿时,这淅淅沥沥的雨夜中,一声刺耳的声响贯穿了那些正在搜寻漏网之鱼的黑衣人的耳膜,他们纷纷集拢在了领头人身边。
“有找到什么吗?”
“正东方半公里内未找到白府幸存者。”
“正北方半公里内未找到白府幸存者。”
“……”
“好,收队回宗!”
“这萧帝杀了周文帝一家,坏事也干的不少,哪里还缺这一桩,不过你说,这掌门卖萧帝人情做什么,我们宗要什么高手没有,还需要顾及一个老皇帝?周朝那时候我们宗可也是牛皮哄哄的……”
从刚才到现在,男人都在嘀嘀咕咕个没完,领头人皱了皱眉,可能觉得他实在太吵了,才出声回答道,“你这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掌门安排到这次行动中来的?你不知道萧帝他是……”
女子听了一半就没力气继续睁着眼睛,在她冰冷的指间之留下了一个血字——泽——“泽及枯骨,除却阴霾。”
“阿清走了这么久,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林县令看着眉头紧蹙的白泽喃喃。
“泽及枯骨,除却阴霾,娘在濒死的那一刻,有多渴望一个人的出现,可以替她除却阴霾。”白泽摸着腰间阿清留给她唯一的遗物,“而儿臣只能做到泽及枯骨……”
阿清留给白泽的,是一块纯白无暇的玉佩,在烛火的照耀下,它更像一块熊熊燃烧的青蓝色火焰石。
“等雨停了去看看阿清吧,她一定很想你。”
“舅舅,本王有意把白府重建。”白泽看着那块白玉轻声说道,他眼中也倒映着青蓝色的火光。
“以昊城现在的经济实力,重建白府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这样大兴土木只怕萧帝会心生怀疑,兵马大半留在了京城,还有三分之二留在了边疆,你手里只有一万兵力,你刚回来,根基未稳,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林县令的话是一个很成熟的建议,他在昊城当了二十多年的官,隐藏锋芒的事他最擅长不过。
“舅舅的建议本王只能听取一半。”白泽虽然是不愿位居人下的性格,但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收咧,“本王只想把白府改建成白家冢,祭典这些死去的先辈。”
“妙妙妙啊。”林县令听到白泽的话后就一个劲儿的称赞,“建造大型祠堂需要众多人力物力,只要萧帝批准,我们就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
“一来可以体现贤侄的孝心,二来又能扩张兵力,一举两得,妙,实在是妙。”林县令给白泽鼓了鼓掌。
“不一定有这么顺利,萧帝疑心病重,这样会起反效果也说不定。”白泽让下人取来了纸笔墨。
一笔一划间,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在纸面上浮现,林县令凑了过来,看他的架势,白泽是在给谁写信,“贤侄这是在做什么?”
“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