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酒的味道和深夜闷热的空气混杂弥漫在阳台上方，从付志杰表态后父亲除了不间断地倒酒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感觉得到父亲的内心正在与另外一个自己做激烈的斗争，父亲看着远处城区的模样显得有些无奈，也些许愧疚的模样。
“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让你去做这件事。”父亲放下空荡荡的酒瓶，拿起酒杯，灌入口中。
“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付志杰已经接近极限，月光下的城区建筑此时在他眼里就像万花筒里所看到的图案一样扭曲。
“你把这杯喝下，我要把杯子收走！”父亲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样，双手放在栏板上支撑着身体深吸了一口气。
付志杰默默地拿起盛满酒的酒杯，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把最后杯酒喝下。
“你是我和你妈唯一的一个儿子，无论我们做什么，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两个空杯和瓶子退出阳台，走出付志杰的房间。
父亲走后，付志杰释怀地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明晃晃的月亮，用力的呼吸着沉重的空气使他感到整个人格外舒畅。面对眼前的状况，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或者退缩，父亲刚才那番话听起来更想是威胁，但他不认为爸妈会做出伤害他的行为，现在唯一能伤害他的就是伤害卓越的人。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他不在乎现在多少点，卓越会不会还在熟睡，此刻他只想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这种渴望他靠近的欲望更加强烈，哪怕是声音对他来说也已然足够。
“喂？”手机那头传来卓越从睡梦中醒来后慵懒的声线。
“嘿，我吵醒你了吗？”他扬起嘴角，自己却全然不知。
“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多少点了？”卓越诧异地问道，似乎才发现来电人是付志杰。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他笑眼倒映着月光，狭长又微弯。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清柠姐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爸妈吗？”卓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嗯，是那么一回事。”付志杰风轻云淡地说道。
“那怎么办？你爸妈怎么说？”
“不用管他们，就算他们不理解也好，没有人可以阻挡我走向你的步伐！”
他只听到卓越那边断断续续的车流声，还有老旧空调散发冷气时发出的噪音。
“我想听你上次唱的那首歌！”付志杰重拾心情，避开这个问题，握紧手机说道。
“哪首歌？”卓越问。
“就你上次弹琴时瞎唱出来的那首歌！”
“可是我忘记怎么唱了呀！我根本没记住那个调！”
“你还想得起来吗？”
“一时想不起来，如果你想听的话，等我想起来再唱给你听。”
“这是我这辈子喝得最晃的一次酒！”
“你喝酒了？”
“没错，刚才和我爸喝了差不多一瓶的洋酒，神奇的时我竟然没有吐。”
“换成白酒就有你好受的了！”
“我根本受不了白酒的味道…”
就这样，付志杰避开关于自己爸妈看法的问题和卓越瞎扯着有的没的，他一边和卓越通话，一边拉上阳台的玻璃推拉门，等房间蓄满冷气后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继续和卓越聊。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也忘了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他什么时候睡着的，冷气使他没盖夏被的身体变得僵硬，房间的所有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死死挡住，他有一种在医院停尸房睡了一晚上的感觉。
起身，拉开窗帘，日光咋现。窗外，知了鸣蝉，绿叶摇晃。
他感到口干舌燥，四肢乏力。
小灵通在床头突然震动起来，付志杰看了墙壁上的钟表，三点三十一分，他拿起小灵通，来电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他接通电话。
“你来一趟我家吧！”卓雅在在手机那头语气冰冷地说道。
“怎么了？”付志杰听出来了，这是卓越的姐姐的声音。
“嗯，有点事，挺急的，”卓雅说，“如果你有空最好现在过来。”
“那好，我马上到！”付志杰说完挂断电话，走出房间，来到一楼客厅。
婷婷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剧。
“你醒了！”
“嗯，”他打开冰箱，在里面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噜噜地往嘴里罐了半瓶，“我爸妈都出去了吗？”
“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婷婷拿着遥控器说道。
“你吃午饭没有？”付志杰盖上盖子，拧紧放回冰箱。
“吃过了！”
“那就好。”付志杰擦了一把嘴，向门外走去。
“你要出去吗？”婷婷转过身问道。
“没错，我要去趟卓越家，爸妈要是问我去哪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外面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付志杰坐在出租车里就像坐在火炉里一样心烦意乱，一方面是他不明白卓雅这么急着找到是什么原因，另一方面是他担心，卓雅这么急着见他怕是爸妈去过她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或者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
付志杰从出租车下来后脚步匆忙地走进破旧的小区，一口气爬了好几层楼，满头大汗地停在卓越家门口。
他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开了。
“进来吧！”卓雅打开门后转身向屋里走去。
付志杰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他看到卓越正坐在老旧的皮革沙发上，气氛就像屋子里的冷气一样，有些低压。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吗？”付志杰挠着眉毛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卓越旁边坐下。
“看到这个包没有！”坐在他们对面的卓雅指着桌上的黑色皮包说道。
“这个包有什么问题吗？”他摸不着头脑地看向卓越，卓越脸上浮现的沉重的表情告诉他，并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是你爸妈今天早上带来的，你可以拉开拉链看看！”卓雅起身向厨房走去。
付志杰立刻意识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低头苦恼地揉着额头，不过让他好奇的是，爸妈来过后都对他们说了什么。
“怎么没有拉开拉链看看呀？”卓雅把手中的饮料放在付志杰的桌前又重新回到刚才的座位。
“不用了！”他抱歉地搓着双手，”我大概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如果我爸妈对你们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替他们对你们道歉！”
“其实，怎么说呢，我是十分支持你们的，”卓雅靠在皮革沙发上，“但我就是受不了拿钱侮辱人的这种做法。”
“实在对不起…”面对这种情况，付志杰除了道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是怎么跟你爸妈沟通的！”卓雅很认真地看着他。
卓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一旁低头保持沉默。
“我没法和他们沟通，他们不支持我。”付志杰解释道，“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打退堂鼓。”
“反正你爸妈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是十分坚绝的，我是可以支持你，但你爸妈就不一定了，毕竟他们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们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什么的，我也不想你们两个最后搞得悲剧收场，你要么现在带着钱回去好好和你爸妈道个歉，以后好好读书。要么带着钱回去坚持你的立场，但不管是选择哪个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还不清楚这代价意味着什么东西，我可以详细地给你解释解释。”卓雅一边苦口婆心地说着，一边注意着卓越的反应。
“我知道，”付志杰思考片刻，脑子里组织起语言开口道，“我知道其中的代价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不会因此而退缩的，不管是人们异样的眼光还是亲人打心底的抗拒都好，我只想坚持做我想做的事，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呐！你也算是成年人了，我是觉得目前为止你给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要做到言出必行可没那么简单，这样，我给你一晚上的时候，你把钱带回去给我想清楚了，你再打电话给我好吧！”卓雅没有让他把话说绝，换句话说就是，你还有后悔的机会，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
付志杰感到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他有些生气，是因为爸妈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卓雅的质疑，是因为在这些大人面前他和卓越的爱情显得那么渺小又卑微。
“我已经考虑了太多了，我现在只想拿出实际行动，而是说一些缥缈虚无的信誓旦旦的话。”他异常坚定地说道，“我爸妈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希望在这些阻碍面前，至少你还会一直支持我和卓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了。”卓雅露出笑容，“那么恭喜你进入这场战争，不过你要记住的是，我不会因为你爸妈的只言片语而恼羞成怒，但我会因为你的伤害卓越的行为而疯狂报复，所以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懂，我知道卓越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但不可否认的是，卓越对我来说也十分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