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气急败坏地站在暗房门前,眼中燃起怒火。
“祝由大哥,陈老只是取回他自己的东西,你莫要阻拦,我们不想伤害你。”爷爷横剑在前。
“许文书,你本是阶下囚,判官大人念你生前布善补救,让你以工代囚,你竟不识好歹。今日,你将永无翻身之日!你们三个,出不了这扇门!”祝由第一次直起了驼背的腰,双手在胸前合十。
他要施术!我一直以为祝由只是一个医师,若他也懂法术,那麻烦就大了。来不及为陈老驳手了,我冲上前去,想要阻止祝由。
祝由一跺脚,整个房间一震,乒铃乓啷,全部器皿都破碎迸裂,药水流满了一地。
“合!”祝由一击掌,器皿中的各样器官全都腾空而起,向祝由飞去。
我依然往前冲,祝由扯下了门帘,往大厅中跑去,器官也咻咻地飞去。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肯定不能如他愿,于是挥刀一劈,正好把掠过我身边的一只耳朵砍下来。
身后的陈老还在熟悉右手的活动,而爷爷已经跟上前来。房门逼仄,我俩一前一后地冲出门去,当刚探出身去,就有一泼白粉扑面而来。我连忙后退,撞到了爷爷,两人无法完全躲避,都沾上了一点粉末。
我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觉得手臂有点清凉感,待反应过来,想挪开手臂才发现,四肢僵麻了。
陈老也察觉到我们不妥,上前来问:“你俩怎样了?”
“动不了,”我艰难地用手指夹着刀刃交给他,“你去阻止祝由,我俩自己先想想办法。”
陈老接过,二话不说就阔步踏出门去。我面朝天倒在地上,正想着办法,头发便感觉湿淋淋。是药水!有办法了。我的后背并没有沾上白粉,尚可以活动,于是便像鳝一样扭动着后背及臀部,往药水方向而去。
爷爷本走在我身后,更没有我沾上的白粉多,自然是更加灵活,可以在地面打滚,用药水洗掉药粉。
我翻过身,让药水流过我的手臂表面,活力渐渐恢复。爷爷已经冲洗完毕,也来帮我一把,将药水抹到我身上,抹走白粉。
两人活动活动手脚,觉得没有大碍了,便冲出门去,帮助陈老。陈老正在和一个庞然巨人周旋,那人有两米多高,躯体上有明显缝针的痕迹,且粗糙随意,看来,这怪物就是用祝由收藏的器官拼接而成。
“哟,小鬼,挺聪明啊,”祝由看到我全身湿透,估计也猜出我们是怎么脱身的,“你看,这本来是完美的作品,就因为你!使他无法完成。”
这个巨人正用一只左手与陈老搏斗,很明显,这只手亦是陈老的手,他卸下陈老双手是为了制造这尊怪物。那么,祝由想要我的天道眼,也是为了给这只巨人安装。
打斗中的二人刚好转过身,我看清了巨人的脸庞。它其中一个眼眶果然是凹陷的,而另一只左眼已经嵌入眼球,但这只眼球的瞳孔竟是呈三角形。
乾坤眼!莫非这是孙兴的眼睛?但是孙兴已经魂飞魄散,没有灵魂可以进入阴间。或者说除了孙兴,还有其他人练就了乾坤眼?
但现在并不是深究这问题的时候。陈老右手的运用不能正常发挥,此时与巨人大概是战个平手,而祝由在一旁虎视眈眈,得想办法破解困局。
“雨泽,你看,这巨人的背后,插着一个令牌。”爷爷提醒我说。
“那应该就是祝由不结印也能驱动它的关键。爷爷,你去帮陈老的忙,我拖住祝由。”
我与爷爷分头行事。祝由看我向他跑去,也是警惕起来,随手捧起一个筲箕,向我泼来。为免又出现刚才身中白粉的遭遇,我侧身一躲,筲箕中的中药纷纷落地。那是一堆根状药,落地后滚了两圈,便不再有动静,似乎没有后招。
我正要绕过这么药,祝由又扭开了一个竹筒,把里面的水往我脚下泼去。根状药接触到这些水,竟瞬间就发芽长藤。我往后一跳,当在半空中已经被藤蔓缠住,重重地摔落地面。藤蔓随着我的双脚往上攀爬,但是我挣脱不了,再这样下去,我的身躯也会被缠住。
我的刀交到了陈老手上,现在手无寸铁。而平时用得最熟手的法器和黄符又不在身边,单靠结印,并没有多大威力,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巨人以一敌二也没有落到下风,时刻防护住身后,使爷爷无法拔出令牌。陈老倒是几番得手,砍中巨人的身躯,但他似是钢筋铁骨,挨下几刀亦无大碍。
既然无法从祝由这边占得便宜,不如就先行解决巨人。我结出日轮印,把双手围成三角形,聚在眉心。当初在七星地,我也是用此法控制住一只灵体,希望可以再次凑效。
邪气通过三角形聚拢,犹如激光一般射向巨人。巨人被注入了我的邪气,但却没有异动。看来,天道眼只能对灵魂实行控制。
这一击,让陈老发现了我的窘况,他抽离战局,把刀刃扔向我这边。刀刃在空中回旋,精准地劈开了我脚下的藤,最后插入到一旁的木架上。
我连忙打滚起身,伸手拔出刀刃,砍落还缠在脚上的藤蔓,哪怕割伤了肉也无妨,这种伤,已经习以为常了。
祝由见我又再站立,眼神飘忽地往身旁的药架扫视。他在思考后着,他始终是不善打斗,此时大概已经是技穷了。
我也不理会祝由,而是冲向另一边,以手术台助力,高高跃起,向巨人劈去。巨人抬起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松开手,让刀刃落下,陈老默契地接过,一跃而起,刺入巨人脖子中。巨人稍一停滞,爷爷便逮着机会,把他背后的令牌拔出。巨人就像没了动力的机器人,垂下手来。
祝由见大势已去,便急冲冲地往门外逃去了。
“快,陈老,把另一只手也接上。”
刚才的打斗中,巨人的手并没有损伤。我们如法炮制,又为陈老接上了左手。
“现在感觉,就像是年轻时,抗击外敌一样振奋啊。”陈老双手攥紧拳头说。
“事不宜迟,陈老,爷爷,我们去救人。”
“好,人在哪里?”
“火牢。”
“你这才逃出牢,又跑回去?”爷爷说,“你到底是救谁啊?”
“我,救孙彤。”我挠挠头说。
“孙彤,就是要杀你的只女鬼?你在想什么呀?”爷爷一头雾水。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许文书,年轻人的事,不必多问,我们帮一把就是了。”
我向陈老抱拳,然后率先冲出门去。
“你跑这么快有什么用?你认识路吗?”爷爷在后面拉着我,没好气地说。
“对对对,脑子有点乱。”我讪笑着说。
爷爷在前带路,我和陈老紧跟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巡逻的狱卒,但是我们为了赶时间,能避过就避过,确实要短兵相接的,都只是卸掉胳膊腿脚,不害其命。
很快,火牢大门就远远地出现在眼前。
“不对啊,我们如何可以让狱卒打开牢门?”我问。
“别忘了,我是负责文书的呀。慢下脚步,快把刀收起来。但愿火牢的守卫没有知道我们越狱的事情。只要他们开了小门,就可以冲进去。”
我们三人装模作样地走到门前,门上开了一个小口,狱卒探出头来问:“什么事?”
爷爷从怀中掏出文件,交到狱卒手中,狱卒眯起眼看了看,又满脸狐疑地看了我们两眼,说:“这是黑白爷的文书啊,他们人呢?”
“黑白爷另有公务,我代他过来。”爷爷答。
“但是这两个是男囚啊,到火牢来干什么?”
陈老忽然出手,双臂深入小窗中,抓住狱卒的衣领就往外一扯,狱卒的头撞到门上,整扇大门都为之一震。
“话真多。”陈老伸手到门后,摸到了门栓,一拉,小门就开了。
我们三人鱼贯而入,门后几个狱卒当然是来挡,都被一一收拾了。我们三人都未曾来过,对火牢里的通道都不熟悉,且里面有几十个牢房,每个牢房有三四犯人,我来不及一一辨认,只得对着各个牢大喊孙彤的名字,希望她能回应我。
“小伙子,这边!”有一个大妈喊住了我。
我马上扑到牢门前,往里望,但是并没有看到孙彤。
“孙彤呢?你认识孙彤?”
“认识,认识,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大妈向我勾勾手。
我把耳朵贴到栏杆上,她竟然嘟起了嘴,亲了我一下。
“你干嘛!”我大吼道。
“哈哈哈,几十年没碰过这么俊的小伙啦,真甜啊哈哈哈。”大妈咔咔地笑起来了,其他牢房的女人竟然也跟着起哄,让我一阵恶心。
接下来许多女囚都说自己知道孙彤,甚至说自己就是孙彤,招呼我过去。见我无动于衷,又去拉扯爷爷和陈老。
“唉,你看你作的什么孽!”爷爷在一旁责备道。
我知道问人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往每个牢房都瞅一瞅。经过一个牢房时,有一只干巴巴的手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厌恶地拉开,才看清是一个老太婆,她被封住了嘴巴,说不出话,但是眼神中满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