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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赎回

这个春天,邓家堡子很不宁静,风水显得格外的蹊跷。先是村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在108国道与锅盖梁场口交汇的地方。被撞死的是隔壁长福他妈,绰号尖嘴婆。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尖嘴婆背上背着一背篼青葱、怀里抱着她的秤,正满怀希望地往镇上去的时候,一辆小车飞速而来,刹车都没踩一下就把人撞死了。晨光里,现场散满一地青色的葱,隐约着是红白相间和紫黑色的血。

这边村里人都帮着去闹,交警建议私下解决,肇事车主也希望赔钱了事。谈好了赔偿,村里人把死人抬回来,按农村的习俗办了丧事。这边头七还没烧,那边又听说豆儿虫他爹吃了饭在村里大路上转悠,鬼使神差给摩托车撞死的消息。

摩托车怎么也会把人撞得死呢?大家心有余悸,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祸不单行。这便也就罢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厄运远没有结束。

仲春时节,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农闲与农忙反复折腾的时候。村后的堰塘清澈寂静。一个谨小慎微的动物世界已经应时出现:小小的蝌蚪和水蜥蜴已开始在水面儿上冒泡儿在水底下角逐;蛤蟆像小鸭子一般呱呱叫着三三两两地在岸上爬着耍朋友;天空里,墙蜂在渐渐强烈的阳光里到处飞动,它们的嗡嗡声时闻时寂好似锣音。

一天下午,严老三离开了家,独自走到这口堰塘旁边。这天上午,白粉妹赌气跑了,没有人管他。大哥二哥早已给他分了家,他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牢笼,很难过。他砸锅摔盆子,他感到这个世界再没有任何留恋的地方了。他换了身衣服,来到堰塘,那是他儿时最为亲近的地方:春天有满树的梨花倒影在澄清的水中,夏天各种刺果枝为他藏身刺丛,只为他食可果腹;秋天地里结出的地瓜可以一摘一草帽;即使冬天,那恣意的梨树枝也能给他许多不一样的想象。他在那儿抽了几支烟,直到烟盒空空,他站起来,很安静,完全可以听见自然界里生命复活那种细小轻微的骚动。但是他却并没听见。美好的人世阻止不了毒瘾的发作,他现在痛不欲生。他在堰塘坎上打滚,他秀气的双手想到土里去刨那一串串香喷喷的地瓜,那比毒品诱人。他手刨了一个三尺多深两尺多宽的坑,他感到自己又挖出了一口堰塘,只可惜手给脏了,于是他打算去水边把手洗干净。直到堡子后面人家的窗户亮光射到他头顶,他流下两滴眼泪,他想着该去跟蝌蚪做伴了,该解脱了,于是安然地沉入了水底。

严老三死了。

连续几日死人,大家就有些麻木了。心狠地说这叫自掘坟墓——只是可惜年纪轻轻的;上了年纪的人看着那不多的坟地又少了一块,心头就像被人抢了一样,慈悲心起来还是念一句阿弥陀佛。有人感到解脱,仿佛世界从此清静了,只把转世投胎再去做好人的祝愿默默在两刀纸里烧给死人。因为严老三生前有吸毒史,也因为村主任严老大的面子,所以火炮放了一响,派出所110、120、殡仪馆的车都来了,停在严老大、老二的车旁边。

我最后看到严老三遗体的时候,上面一张破草席掩面,五指破损,肤色发黑。鬼佛面色焦黄,嘴唇干裂,跪在严老三旁边,拉着老三的手,一边很压抑地抽泣,一边烧纸钱。严老大面无表情,一个劲儿地抽烟。

人死总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何况还是不得好死。我想起记忆中的那个腼腆的严老三,比我小几岁,曾经一度是村小学习最好的一个孩子。我至今很难忘记的是那一年他在晒场边上看谷子,顶着个刺猬似的大脑袋,一条长凳上铺了书本,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写作业的鲜活样子。

派出所的人该询录的都在询录旁人家人。大队上的村支书也来了,镇上的人也来了。两个殡仪馆的工人试图要把严老三的尸体抬走,鬼佛不说话也不让抬。殡仪馆的工人骂一声,怏怏地走了。

死在家外面的人死后是不能再回家的。鬼佛请求老大还是给老三办一晚上灵,严老大就出了钱,安排了管事去办。于是就在堰塘边上整理块地出来,架电线,接电灯,铺草席,搬桌子板凳。管事吩咐我跑腿买鞭炮和帐布,等我疲惫地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我们家院坝里的灯还亮着,沙马子和我妈正在洗饭甑。

那天我家院坝里铺满了刚割回来的油菜梗。沙马子头上裹着一块头巾,正顶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牵起口袋让我妈一簸箕一簸箕的往里面倒打好的菜籽。看到我给我笑笑,又说你也看死人去了。

不等我回话,我妈擦擦头上的汗,立马喝住沙马子,说,“怀了儿就不要说死人!”回过头这才又给我说,“你媳妇闲不住,我本来不让她干这活的——明天还安排我和你媳妇在家负责煮饭。”

婆媳两人说完这番话,又都像才想起什么,异口同声地问我说吃饭没有?

我说:“没吃,你们去做晚饭,我来收吧!”

沙马趁我妈出去摘辣椒时拉着我亲了一口,亲完了又让我把手伸进去摸她的肚子,摸完肚子就问说:“你昨晚夜游去了么,怎么今天眼睛全是血丝?”

我笑笑说:“我去环邛海走了一圈。”问她信不信?

她张大嘴巴,噢了一声,说:“你们读过书的人脑壳都有包,那你鞋走破了没有?”

我笑笑,说:“鞋没破,脑壳进水了。”

她信以为真,踮起脚尖,两只手在我头发里找伤口。我把她鬓发上两截线头捏掉,趁我妈不在,拉她在金银花树下坐在我腿上,握住她的手,鼓起勇气试探道:“沙马,等你生完孩子,如果我去山里教书,你跟不跟我去?”

沙马一口回绝:“不去!”然后不解地问:“我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你还要我回去!这里多好,我喜欢吃阿妈做的饭,喜欢看韩国的电视!你是不是没考好?”

我说:“不是,但是如果我们一家,你,我,还有孩子一起去山里呢?”

“你不是当真的吧?不去!你们这里不是好好的嘛,大家都对我很好,你要走什么?你们当老师的读书都读成瓜的了,随你便吧。”

这天晚饭我哥和嫂子都不在,我妈按沙马子的喜好捞了一坨油坛肉放锅里化了油然后与洗净发好的萝卜干一起煮,烧着火然后又去摘了一串鲜辣椒放在火里烧。等我妈回来时,肉捞上来切了跟蒜薹一起炒一盘,肉汤熬煮的萝卜干有股让人狼吞虎咽的香,烧好的辣椒拍了灰洗净,手撕成丝浇了香油和酱油摆成一小盘。晚饭上了桌,我爸刚好从田里回来坐满一桌。

他们先是讨论最近堡子里的风水发生了什么变化。我爸说,你们这一堡子就是给当年先祖守灵看坟的,现在先祖的坟都要被征了,老祖先人些在地下不安生,想着法出来告诫我们:活人尚可搬迁,先祖住了成百上千年,搬不动了。一搬风水就没有了。

我妈说:“这风水没了,人心也就不古了!”说完,看我和沙马子吃饭时怪怪的样子,就又自言自语道:“以前我怀你的时候最喜欢吃萝卜,我们堡子这片田地出不了精贵的东西,就适合种萝卜,水分丰富、生津止渴、甘甜细腻。干的、生的、凉拌的、炒熟的,整整一冬吃了一车。你媳妇现在倒好,也像我当年一样。过年那几天出了圆根喜欢啃圆根,现在有了萝卜就吃萝卜、吃了上顿吃下顿的萝卜,把我和你爸都吃伤了。”

沙马子不管这些,往碗里一个劲儿地捞萝卜干。

“这酸儿辣女的,怕是要生个女儿了。唉,不过儿子女儿我们都喜欢,下个月生娃,你要准备好,请好假。”

我嗯了一声,我妈这才说:“你昨天打电话要钱做什么?”

沙马一边吃饭一边瞧着我,问我妈,“妈,什么要钱?”

我这才说:“妈,沙马,今天一家人都在,我有两个事情要大家讨论讨论。钱的事是这样的,沙马——上次你家的彩礼你也知道我是找人借的,现在人家要用钱了,而且是急着要用钱,我凑了一下,打算再借点把人家的燃眉之急先解了。”

沙马噢了一声,继续吃饭。我妈说:“是这样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再找人借点,还清了,再紧几年裤腰带,熬过来就好了。”

沙马又问我:“你们找谁借的钱,现在还差多少?”

我妈说:“当时乱七八糟的,主要是大仁在外面借,我也记不住了,不过现在我们手上差不多有13万,这还是加了你们办酒席收的礼钱,家里卖地的钱。”

沙马淡淡地说:“剩下的先从我这儿借吧,我还存了点。”

我妈和我第一次听到沙马这样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说话。

“对了,你找谁借的?”沙马子突然问我。

我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她了,我说:“阿侯诗薇。”她问:“阿侯诗薇是谁?”

我说:“上次来开车送我回来的那个!”

她筷子放在嘴里,不说话,一会儿两滴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你还跟她有联系啊?好啊,昨天晚上一夜不归是不是跟她在一起?阿妈,邓大仁还说要去山里支教,是不是也是为了她?”

我妈就转过来面对着我,问:“在阳光中学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突然要去支教?要去哪里?怎么以前没有听你说过?你是不是没有考好?”

沙马一边流眼泪一边把头转向另一边,也不看我。我小声说:“妈,不是,我笔试过了,面试还没有开始,我想去美姑,支教又不是就不回了。”

“美姑?嗯?是不是那狐狸精的老家,你这哪是要去支教,你是要去做上门女婿吧。”

我就有点毛了,“人家都要去北京了,我去上什么门,做什么女婿?”

沙马子碗一摔,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我妈用指头杵了我一下:“你这背时的,你气你媳妇做什么,当心动了胎气!这钱赶紧给人家还了,去支教的事我不同意,别说放着好好的阳光中学老师不当,去那什么破地方?别说沙马要带孩子去,那么小的娃儿放那穷山恶水的地方,生点病怎么办,出了事谁负责?”

我爸今天也有点急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谓虎落平原遭犬欺,龙到浅滩遭虾戏,不觉得那池小了点吗?你在阳光中学好好上你的课,不求你发达,但求你无过,平平淡淡地当老师,又能照顾小的,又能照顾老的。去那么远教个小学生,算个什么呢?我也是不同意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这个社会多自由,可也滋生了你们肆意选择的盲目,你看当年,我们一步错步步错,当年我要是老老实实在卫生院上班今天也就不会是这般模样了。而今天,即使这一步错了,你抽转身还可以再换一步走。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三思而行。”

大家都反对,我觉得先不说为好,我说那先不说这事了嘛,回头再说吧——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上楼去,推开门看沙马子正着斜在床上,用被子包着头,一张存折甩在床头柜上。

我想哄哄她,就用彝语跟她说:“媳嫫,我先不支教了还不行吗?”

她不说话。我说,“我真的和阿侯诗薇没有什么,你吃醋也不能不理人吧!”

她腾地把被子掀开:“谁吃谁醋了,你是我老公,她算什么东西!以后你也不要再给我提她了!把钱赶紧拿去还了她,我不要欠她的人情。”

我呵呵笑笑,就去抱她。她把我的手推开,我装作要走,她一抱又把我抱住,往床上按下去:“今天不许走了,晚上陪我!”

晚上我给沙马子去倒了洗脚水回来,我哥一个人在院坝里抽烟。我喊了他一声,他像在发呆,这才问我:“你晓不晓得严老大要卖地的事?”

我很惊讶,问:“什么地?”

“就是河坝那片!以前开荒出来的地,现在听说有一个工厂想买这块地……”

我突然想到上次我和沙马子还有酒酒在山底下散步的时候遇见鬼佛,当时我还想他怎么在那儿,原来是打那块地的算盘呢!

“你不是严老大的狗头军师、御用文人吗?这事你不晓得?!”我哥挖苦我道。

我哼了一声:“我怎么晓得这些!不是说好绝不卖我们一分一厘土地的嘛!”

我哥冷笑一声,说,“哼哼,人家现在跟沙木呷狼狈为奸,听说谈得都差不多了,人家把你当三岁小孩子豁呢!”

我想起很多事来,想起严老大上任那天的演讲,想起阿侯诗薇来采访的那次的打架。我心头火冒三丈高,决定周末一定要去找严老大好好问问。

第二天我把钱和存折装上,天刚亮就骑车去上班了。

早自习我原本想静下心来复习一下面试教材,但那一袋子钱放在身边,多少让我有点走神,小胖子现在跟我关系非常铁,我没想到的是他跟上次意图劫掠他的男生也成了朋友。小胖子说老师我和刘二狗子打算请你吃饭。我说好端端的吃什么饭呢?他诡秘地一笑,说感谢老师赐予我们力量。

我骂了一声鬼扯。心底下就真动了念头:确实,是该约一约阿侯诗薇了。

“老师,我家开了一家彝族餐馆,我妈让我邀请你去,我姐也会去的。”

我一想,说好,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就问他:“你想过以后找个彝人还是汉人做媳妇?”

“我爸说还是找汉人吧,好点的彝人媳妇嘛,钱花不起啰!”

我笑笑点点头。

小胖子家开的彝族风味餐厅在南坛。虽然不似索玛酒楼排场大,但菜品精致,风味比较独特,取名叫“美食彝家”,屋里新桌子板凳,穿彝族服装的美女走来走去。我和阿侯诗薇两人在靠窗的地方坐下来,我把装钱的袋子递给她,坚定地说:“这回我把你赎回来了哈!”

她沉默,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隔了一会儿才问我:“这么快,三十万,哪儿来的钱?你的富二代老婆给的?”

我说:“暂时借了她一部分,我把你先赎回来!回头再去赎她!”

她有点感动,但却用另一种腔调给我说:“你这好人好事做得才是好啊,但事实是,你先赎了你老婆,现在才来赎我!是不是还想抵赖!对了,你老婆她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也没看到她上班呢?”

我一想,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阿侯诗薇值得我信任了,我压抑在心里很久的秘密忍不住地往外窜,我就把怎么认识沙马子的,她怎么神出鬼没的来来去去,以及我怎么跟她表哥阿史变成情敌,怎么二进沙马寨,怎么把沙马子娶回来的事都给阿侯诗薇说了。

她听得惊心动魄,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对我说:“你这是闯金三角呢?那你还敢娶一个毒枭的女儿!何况她本身也脱不了干系!”

我瞧瞧周围,赶紧说:“你小声点!这事就你和我知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难道不知道你犯了包庇罪?”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喜欢的一个弟弟,我朋友的丈夫都因为毒品最终家破人亡,沙马不也是毒品的受害者?对这祸害,我比任何人更有切肤之痛!”

“好,退一步说,以后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文化差异、风俗习惯、文化层次都会产生矛盾,我不是在诅咒,但这方方面面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你怎么办呢?”

我哎一声,说:“走一走算一步吧,眼下关键是先把孩子生了,然后我再想办法把她和孩子洗白。”

她哼了一声问我:“你有办法吗?”

我叹口气。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办法。

阿侯诗薇的小姨过来给我们敬酒。有客人结账,她笑着走开。今天我喝了点酒,心力不济,显得格外疲惫。我给阿侯诗薇说:“不说她了,说我最近的一个决定吧:我打算一复试完,就去山里支教。”

她很惊讶,问我:“这事你给我哥说过没有?”我说暂时没有。

“在阳光中学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要去大凉山里?”她很严肃地问我。

我却装得有点不正经,我说:“大凉山人民需要我。”

她很干脆地给我说:“屁吧你!那我替大凉山人民谢谢你了。”

过了一会儿,气氛就有些严肃了。我说:“其实,我也想赎回自己!我没想过要在那儿扎根一辈子,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就想顺从心意,就想做这点事儿,就想把我欠自己的那点儿东西还上!”

她半信半疑:“你这种经过灯红酒绿的人,能习惯得了山区的清贫孤独吗?那你是要去哪儿呢?”

我说:“不知道,我想去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对,你的故乡。”

“为什么?”阿侯诗薇蹙着眉头,十分不解地问我。

“不为什么。你一要我给个答案?那好,我欠你的!我欠你们的!我欠的一辈子都还不上。不如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这不刚刚好,就从你童年的地方开始吧。”

她不说话了。气氛显得有点奇怪。我想她此时是否满腹翻江倒海呢?是否也有感动,有迷惑,也有欣慰?

过了好半天,我故作轻松地说:“那你,去北京——什么时候走呢?”

她清亮的眼底闪着眼泪花,不服气地问我:“怎么,就赶我走了?”

我说没有这个意思,就想走之前送送你。

她也装着故作轻松。说:“别送了。你一送,我一心软就走不掉了。”

严老大现在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村支部的楼是一排五间的小瓦屋面砖房,前面地坪也没有打,显得极是寒碜和简陋。

严老大坐在当头的一间,抽着烟,忧郁地看着手上的几张纸。

我进去,他挪了挪屁股,像是才想起我,于是招呼我坐下,把那几张纸丢给我,然后说:“最近我在百度‘西昌吧’里看到许多非议,像是都针对着我严某人来的。鬼佛前天还专门给我打印了,你看一下。”

我看时,上面是一个帖子,是一篇投诉性的帖子,写着“凉山东山,违规卖地,村民质疑”。我再看,下面留言写着,“小心严某背后干死你”。

我说:“大哥,这不是什么大事,哪都有!只是我听说河坝那片地……”

严老大冠冕堂皇地说:“你听说什么!那地反正是不毛之地,你看到没有,电视台报道说我们此次借粮库征地改造成功破解拆迁征地难题,实现和谐拆迁目标,为下一步推进旧村改造和新型社区建设树立了标杆,起到良好的示范带动效应。”

我想起以前严老大给我说过自己人生的三件事:女人、生意、玩牌。为了目标可以不计代价。他把赌博放进生意,又为了打造生意与某些官员和来自外面的权商做起了交易,明知其中风险也顶不住实现赢的诱惑。

我说:“大哥,这个报道我看过了,但你不是说过绝不卖村里一分一厘土地的嘛?”

“要是地好,我肯定也不想去折腾,可那片地是开荒出来的,现在冶炼厂要扩建,那地是早也卖,迟也卖,卖了地又不是我一个人独吞,不晓得你们还担心什么?”

虚伪与冷酷,这是当老大的武林秘籍。我很想说你他妈的就是暴力与欺骗。但忍了一口气,还是说:“不是说不可以,现在才听说后山村里那片120多亩地也要被卖了,大家都不知情啊,这让大家感觉被愚弄了!”

严老大啪的一声给我拍桌子道:“什么叫大家?什么叫不知情,什么叫愚弄!找话来说!你们不知情,那知不知道实际上我接手之前王麻子干了些什么?你们晓不晓得赵家坎被征了不到半年,拆迁不到一年,狗日的王麻子火烧你们家草棚所涉及的地块,绝大部分已经包含在了2010年被征的374亩地里。你看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了,你们谁又知道?”

我感到十分震惊,我说:“当真吗大哥?”

严老大颓废地坐在那儿,给我看他发给村民的一封信,最后一段写着:我严家在东山村本来就是白纸一张,我决不能允许自己在这张白纸上留下半滴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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