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公主颤抖的声音如释重负:“原来颐儿从来没有怪过我。”
孤云庵的生活虽然清苦,却是无忧无虑的,长陵公主将我放在孤云庵将养,担心我怨恨再次被遗弃,我怨恨她什么呢,若没有长陵公主,我一定活不到今天,我十分的温顺接受生活给我的一切,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为娘见你的身子养的不错,这次在府里多住些日子。”长陵公主道。
其实对于我来说,住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若大的公主府,他的荣耀与尊贵与我无关,就像一个客居他乡的客人,暂时的落脚而已。
我笑笑,“如果吾悲师太答应,颐儿当然愿意长留府中。”
长陵公主道:“今年闰四月,暑气来的迟些,不妨碍的,想必吾悲师太也不会不答应。”
过了许久,我突然问道:“三哥可好?”
长陵公主神色一暗,长叹了口气:“静儿在家庙,一年难得回来一次。”长陵公主摩挲着指尖道:“我的这些儿女中,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数他了。”
我安慰道:“哥哥们都大了,娘亲如何顾得过来,索性在府中养着身子岂不好?”
“若是成家立业了,我也就不管了,静儿——他——”,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长陵公主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你与静儿亲厚,你也帮娘劝劝,总不能在家庙的老待着!就算静儿无意经济仕途,在府中做个富贵闲人,也使得!只要能留在我身边,让我天天见着,我就安心了。”
我解劝道:“娘亲也无需担心,从小相士说三哥哥是难得的奇才,三哥哥聪慧,强闻博记,洞察世事,哥哥心中自有定论,怕是难劝啊!”
长陵公主黯然伤神,“我也知道静儿是个明白人,怎么就不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呢!以静儿的才学,必定有一番作为。”
我知道长陵公主一心想让三哥哥入朝为官,匡扶社稷,可三哥哥生性淡泊,无意权谋,索性在家庙里修行,无事不出,落得一身轻松。我佩服三哥豁达率性,不拘泥于俗事,他轻轻浅浅的样子,云淡清风,眉宇间总是透露着散懒的神色。
“我想去家庙里瞧瞧三哥?”我征求长陵公主的意见。
长陵公主微微沉思,握着我的手道:“也好,你去好生劝劝静儿!一向也只有你说得话他听几分。”
我心里苦笑,三哥是何等人物,岂会听我的劝呢!娘亲你又何尝不知呢?却只能道:“必定尽力一试。”
长陵公主似乎有些宽慰,凄然的笑了笑,怜惜的看着我。
这十年来,大蜀并没有战火,但是十年前的那场战败,让大蜀几乎亡国,为了恢复生产,复苏经济,蜀国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不堪负重的徭役,国库空虚,民丁缺员,无力扩展军需。蜀国国主刘胜庸弱暴戾,面对千疮百孔的蜀国有心无力,而王家,在大蜀权倾朝野,同时掌控着御史、吾金、礼典等重要部门,而后宫有王颉把持,国主刘胜惧怕王家的权势而不能自主。
我久居深山,不问红尘之事,有时也听到孤云庵的姑子抱怨世道不好,我也并不在意,毕竟朝堂之事与我无关,保养好身子是我的首要任务。
辞别了长陵公主,我便去瞧吾悲师太,王岳点了一盏羊角灯在前面引路,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射之地,隐隐若若,我感叹,公主府夜晚也是这样清冷,惨淡的月色如游丝一般,透着丝丝的寒意,斑驳的树荫落在我的衣裙上,越发的幽暗。吾悲师太居住的禅房小院清幽雅致,一点如豆,彤红的桃花织如云彩,我与王岳踩着细碎的花瓣,如同踩在云端一般的轻柔。
“为师已经睡下了,颐儿你回去吧!”吾悲师太清幽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素知师傅是有武艺的,听孤云庵的姑子说,师傅不仅医术出众,还是蜀国的高手,年轻时名动蜀国,却不知因何事遁入空门,不再过问俗事。我忙停下脚步,“颐儿给师傅请安,不知师傅可住的惯么?”
“为师一切都好,你以后也不必来了。”吾悲师太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凉意。
我早已熟知师傅的脾性,师傅一向是喜静不喜动的,凡事以简省为上,道:“师傅不让徒儿来,徒儿不敢不尊师意,只是徒儿一片孝心,还望师傅成全,希望能常伴师傅左右。”
吾悲师太幽幽长叹一口气,“颐儿的一片孝心为师知道,为师清静惯了,不喜打扰。”
我低头不语,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与师傅生分了,吾悲师太虽然不理俗事,但是对人却不疏远。再抬头时,吾悲师太房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一片静黑。
王岳劝道:“小姐,更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你我师徒二人自有再团聚的时候。”我不明白师傅此话是何意,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