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乍离冰轮涌,天街星河淡。香砌无尘,屑碎雕栏,玉容睐,人间向广寒。
才过了酉时,天刚刚向晚,御街至朱雀门一带已是华灯璀璨,琼楼映彩。王孙乘骏,香车摇荡,宗室亲贵们络绎而来,一时间,鱼龙川息,流水如虹。
更有那年轻不知事的女子,纤手凝扇,弄动珠帘,窥向月中,闪烁遥遥;又有霞纱映面,颦蛾幽觅;或明翠搴红,拈笑娉婷……
一阵轻捷蹄声,自宣德楼驶到了长庆门下。那迎侍的内监“诶哟”一声,忙向后闪避了三四步,又慌上前来,恭声道:“郡主殿下,您怎么自己骑马来了!”
一匹皮毛如雪的白驹上跃下一个轻装少女,正是出云郡主赵绍媛。她穿一件轻岫罗短衫,一条玉盎丝撒褶长裙;头上梳着飞月髻,髻上戴一顶明珠辉月赤金冠子,垂肖自冠后飘出;文鸳绣袜,杂宝错鞭,飞跳之间,潇洒爽落。
“绍媛妹妹好骑术,都不等我一等!”允谚随即也到了。他在宣德楼前便束住了马蹄,到此已是悠悠游游,气定神闲。他今日穿一件流白锦圆领袍子,露出杭绡里衣的领子;发束星冠,额抹金缂;玉带上垂下锦丝双翼,正迎风逸扬。
“郡王殿下!”又一内监上前,牵过了允谚的马。
“谦弟,数你最慢了!”绍媛轻灵回身,笑着步了过去。
允谦这会儿才到,他自马上从容翻下,温和道:“姐姐,我们是进宫赴宴的,又不是打仗,赛马。”他穿一身轻岚缎圆领袍子,葵罗里衣,缃绡玉带;头上束着缥玉轻冠,垂下些绒绒鬓发,形容尚少。
“哼!”绍媛娇倔一笑,已转过身,向前跑出了数步。
“姐姐!”允谦和允谚相视一笑,也追了上去。
禁中琉璃通明,烟花喧繁,过了凝晖殿更是一片珠光锦绣。间有细乐风飘,丹英坠软,樨香弥天扑来,熏空恍然如醉。
“允谚哥哥,皇嫂前日派人传话,说有东西给我。你带谦弟先去清光殿吧,我要先去崇庆殿。”绍媛笑着,已跑出去了一段。两个宫人追在她身后,哪里跟得上。
“知道了!”允谚笑着应下,也不多问。
“姐姐总是这样的,出门前母亲还千万交代我,要看好了她呢!”允谦说话间总是不自禁地低头,又常常笑着,羞赧而文静。
“今日中秋宫宴,放松些也无妨的!”允谚温和应道。
二人才说着,就有五六个十岁上下,斓衣彩饰的妙法院女童嬉逐着自二人身旁穿了过去。
接着一场轰隆,天地间霎地一明。众人皆驻步抬头,只见天上已是一片火树银花,流星飒踏。更有金石弦管顺势而起,飞遏琼滨,回寰永籁。
“啊”的一阵仰喝后,又有一座蟾宫自星云中缓缓生出,愈明愈近。而后月桂摇银,河汉星涌,云海结楼……转瞬千般变化,都向那天边银盘流逝了去。
众声退散,只余清笛缈缈。星芒也渐渐收敛,敛作针尖一滴,滴落众人眼前。
余埃落定,众人尚在屏息回味间。轰隆又起,是千秋万岁菊,一簇接着一簇,在空中盛绽盛息着。渐远渐邈,直引向那瑶台碧馆,花月最深处。
“咱们也快些去吧!前面必有好玩的!”见前面愈发热闹辉煌,允谚也来了兴致。欢声一笑,便加快了步子。
允谦轻谦笑着,也跟了上去。
“谦弟,你瞧这个,是天香孟家才培出的,叫什么漱玉姬的。”行到九华台时,允谚引着允谦去瞧露台上侧出的几株异卉。这花种在翠晕白玉盆中,素萼冰清,玉瓣剔透,一盆只生一株,错落花影中,分携清辉,浴淡风尘。
“好美的名字,花也极美!”允谦说着,就要去抚那盈盈的轻瓣,又顿住了,盘桓着不忍惊动。
“就只这四盆了,还有一盆皇兄赐了皇嫂的幼弟。听煜兄说起,那也是个知花惜花的人。”允谚笑着,又去看一旁的见月粉侯。
“那也好,得一人珍重,好过在此寥落啊!”允谦说着,便循着陆离花影,去望那月,有些怅涩似的。
允谚一旁察觉着,心下暗自生叹,好在还有这月,和四周远近隐约的欢声,不至于,秋思寥怀。
“允谚,允谦,这会儿还闲闲地看花呢!”裳影拂来,是新安郡主赵仪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二人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