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多日的杜生身穿着玄色衣袍,狂奔而来,只看见苏穆痛苦的跪在祭坛边,月闽唯痛的蜷缩在地上,龙嬷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杜生只一眼,就什么也明白了。
他来晚了,那个身系天下命运的女子已经跳下高台,被大火焚尽。
“皇上,臣记得,臣告诉过你,江素辛不能杀。”都是咬牙切齿的说到。
如今已经是回天乏术,天下必乱,而他也应当归隐。
只是眼前的师弟却要独自面对一切。
这是他所不能看到的,虽然杜生经常与苏穆吵嘴,可是真真正正要说起正事,杜生都不会马虎。
苏穆嘴里只一句,“她死了。”
在他的眼前跳了下去。
苏穆懊恼,为什么自己最开始不强势一点,带走她呢?
苏穆,你口口声声说你冷酷无情,可是你还是懦弱,骨子里的懦弱。
眼睁睁的看着你心爱之人跳下火海,你却不加以阻拦。
眼看苏穆就要走进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杜生一把抓住他,打翻在地,“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我……我想去陪她。”
“哼,陪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苏穆你就没有想过一切为什么会这样?”杜生的声音就如铁锤一样,敲击着苏穆的心脏。
见苏穆不为所动,杜生又指着蜷缩在地的月闽唯,厉声道,“苏穆,平日里的你,不是这样的,你若爱一个人,你会奋不顾身的往前,如今没有柴家,没有延后,没有束缚,可是你……还是慢了一步。”
苏穆一怔,是啊,如今没有了一切束缚,他为何还会看着江素辛从自己眼皮下死去?
杜生的话何尝没有道理?
他又看了一眼倒在雨水中的月闽唯,双眼里满是不甘心。
那是他曾经放在心上的女子啊。
那是曾经救过他,无比善良的女子。
此时那女子正看着他,低如蚊蝇的声音传来,“木头……救救……救我……我们的孩子。”
那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可是苏穆看着她却没有了往昔的疼爱与小心,反而像是在看仇人。
“师兄,你的话是什么……什么意思?”苏穆的声音阴冷,不见起伏。
杜生摇了摇头,自己的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只需要提点一句,什么就都知晓了。
“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江素辛一身两命,怀孕之时,便是两命显时,两命活一命;如今一看,这另外一命在贵妃身上。”
杜生早已经知晓,可是当时以为月闽唯已经死去,两命归位,江素辛也算是性命无忧了。
可是谁知,宫中贤妃竟是当年之人,杜生也把一切看在眼里。
天道不可违。
“师兄所说,我不懂。”
苏穆的确听不懂,什么一身两命的话语。
只是知道这一切与贵妃有关。
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真是榆木疙瘩。”怎么能够当皇帝的?
“你可还记得,那夜你让我与你卜卦一事?”杜生问,见苏穆点头后,又轻叹一口气,若不是离子旭的提点,杜生也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杜生说,“我说你应当还有两个妹妹,就是昭仪娘娘与贵妃娘娘。”
“此话怎讲?”
后来杜生说,他也是听人所说,只是这人杜生却并未说是谁,江素辛原是北冥潇之女,这也是为什么江甫正妻,大夏长公主不喜江素辛的原因。
北冥潇当年生的是双生子,其中一子当场夭折,只余下一子活下来,就是江素辛。
那夭折的一子,被带回了北漠,被人施用了北漠禁术,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月闽唯。
一身两命意味着,江素辛的记忆也会成为月闽唯的记忆。
“所以,当年救你的其实是江素辛。”杜生当时听完离子旭所说甚是惊愕,却也一度不信。
直到刚刚,杜生问道了那股特殊的蛊虫香味,才相信了离子旭的话语。
苏穆一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果真是兄妹。
半晌后,苏穆才声音沙哑颓废的问道,“你所说是真?”
在得到杜生点头后,苏穆包头蹲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心底只一句,他做了什么?
把自己恩人和爱人一齐送上了火海。
他不配做男人,更不配做帝王。
良久,杜生又才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每当自己想要拉住江素辛时,那段记忆都是空白?”
苏穆点头,的确如此,大殿上,他挥手的刹那,他就隐隐的发觉了。
因为,他的本意是想带着江素辛离开,而不是让侍卫带走她。
可是事实是,侍卫带走了她。
“贵妃身上有一香囊,内里有一味‘忘情蛊’,少量施用,所受者只会出现短暂的失忆与行动缓慢,若是多施用,就会忘情忘爱,我看你这症状八九不离十了。”
杜生的声音刚落下,月闽唯就一脸惊恐的看着朝她走来的苏穆,彼时苏穆的脸色竟显杀意。
苏穆低下身子,一把扯落月闽唯腰间的香囊,一股怪异的香味扑鼻而来,的确是自己几次三番想要带走江素辛时,闻到的香味,他转身用力,香囊落入烈火中,只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
月闽唯却因为痛楚发出尖叫声,因为蛊虫与禁术的反噬,月闽唯觉得自己骨头都被捏碎了。只断断续续的说道,“木头……木头,不要……不要听他……胡说。”
一派胡言,龙嬷与祖父从没有告诉过她,她是借用月闽唯的记忆活着。
当年救苏穆的也是她,并不是别人。
苏穆凄然一笑,“如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眼前的一切皆是事实,苏穆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五岁过后,苏穆就不相信别人的解释了。
“木头,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才多少天,你就忘记了?”月闽唯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温柔,剩下的都是嘶吼。
曾经苏穆说,要爱她永远永远。
可是才多久,这个永远就结束了?
苏穆仰头大笑,直到眼泪都出来了,那年雪地里的少女,苏穆怎么能够分辨不出来?
可是如今细细想来,月闽唯与那人的确不像。
自己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竟把这样一个蛇蝎女人当作爱人?
真是可笑。
苏穆又淡淡扫过月闽唯的腹部,淡淡的说了一句,“即日起,皇贵妃降为庶人,居住掖庭监,直至皇子出生。”
“诺。”宁启应到,随后招来侍卫把月闽唯给抬了回去。
月闽唯闭上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皆是事实。
都是见一切事了,就行礼离去。
留下苏穆一脸痛苦的守在祭坛。
素辛,对不起。
是苏穆的眼睛瞎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认出你。
你在黄泉路上等等我,等我把大夏好好安放在下一任皇帝手里,我就来找你。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