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哪里敢承认，避开了一堆小石人摆手尴尬道，“前辈与高人斗法，晚辈受尽了无妄之灾，身心俱疲，只想退避三舍，远远仰慕前辈大杀四方的风采。”
老人一脚踹飞一个跳起来打他膝盖的小石人，冷眼望着莫木鱼冷哼道，“五州我为尊，杨铁钢，你休想逃出老夫的手掌。”
“不敢。”莫木鱼忙说，“晚辈就是想躲远些，免得在这碍手碍脚，妨碍前辈出手，也免得被前辈再次误伤。”
石人们这时围死了老人的前路和退路，一个个蹦起，一拥而上。
“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金身草人口中经文又起，蜂拥而上大小不一的石人竟然开始合体，一息之间便被点化成一座龟壳一般的石山将老人压在了山下。
石山不大，高宽不过三五丈，老人只从石山中露出一个脑袋。
看到如此一幕，莫木鱼暗骂了一句好一个乌龟老王八。
老人怒吼了一声，肉身筋络中的藏气符倾泻而出，欲轰碎这座石山，只听轰隆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石山却巍然不动，死死将老人封死在其中。
乘龙而起的金身草人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乘龙俯冲而下，扬起手中的竹剑阿五，直刺老人眉心。
竹剑阿五是魂器，金身草人并没有直接洞穿老人的脑袋，而是用竹剑阿五刺入了老人的神魂。
竹剑阿五在金身草人手中不断轻盈上挑，如此动作，似乎是想将老人的神魂从肉身剥离。
老人肉身被石山压着，神魂被竹剑锁死，一时怒气滔天，面色狰狞，朝一旁看戏的莫木鱼咆哮道，“杨铁钢，朝它斩一剑。”
金身草人一直以来只将老人当成是敌人，对莫木鱼并没有杀心，反而莫木鱼还想借此机会从老人手中逃脱，这一剑莫木鱼定然不会斩。
莫木鱼如是说道，“前辈，天地元气被驱散一空，晚辈的识海也被封印，根本抽调不出元气，晚辈不是它的对手。”
“宰相之威，旁人的识海会被封印，你的不会。”老人死死盯着莫木鱼，一字字寒声说道，“老夫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一幕，便早就在你的识海上刺了一道剑洞，主宰之威能封印你的识海，但修复不了那道剑洞，你可以从那道剑道中抽调出元气。”
末了，老人加重了语气，“不要告诉老夫，你的识海中没有元气。”
莫木鱼的识海中有《老人刻石图》，怎么可能没有元气，老人在破开他的识海时已经知道他识海内有三卷天人图。
想到昨日老人在他识海刺出的那道剑洞，莫木鱼对老人的畏惧又多了几分，老人在刺出那一道剑洞时，竟然已经将今日之事算计在内。
莫木鱼手握着竹剑春雪，望着乘龙的金身草人和被压在石山下的老人，纠结要不要斩出这一剑。
老人看出了莫木鱼的迟疑，目中两道阴沉的寒光如剑，似乎悬在了莫木鱼的脖子上。
老人冷笑道，“杨铁钢，你还想不想去海市镇歌塔下悟道？你还想不想得到两位神使的庇护？不要忘了你是那位老妪的必杀之人。你还想不想娶罗小石为妻？你若想，就朝它斩一剑。”
“老人既然在一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会被压在石山下不能动弹，是不是也已经预料到我不会斩出这一剑？倘若我不斩出这一剑，老人必定还有其他后手。如此以来，我必然会与这个老人交恶。我虽然不喜欢这个老人，但现在还不是与他交恶的时候。”想到这一点，莫木鱼气势萧萧连连朗声说道，“前辈，晚辈可以不去镇歌塔下求道，晚辈可以不惧那位老妪追杀，但晚辈必须要娶罗小石为妻。”
“前辈，为了罗小石，晚辈死又何妨。”
“前辈，晚辈去也。”
说罢，莫木鱼摆出一副对罗小石情根深种的模样，大步跨出，一剑朝金身草人斩去。
莫木鱼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一剑，哪知这一剑斩下，他识海内的元气，元窍中融合的雷声电势和炎火之气，仿佛如决堤之水，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便从他识海上的那道剑洞中，倾巢宣泄而出，他想收手都来不及。
一剑斩落，彩虹冲天而起，无尽元气涌动如风，雷声电势澎湃如浪，炎火之气肆虐无阻。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雷霆滚滚，紫气横生，将整片荒地的上空笼罩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莫木鱼来不及细看这一剑到底会有何等威力，纵使他的神魂已经达到了入化境，已经可以将融合在元窍中的雷声电势炎火之气随心意收放自如，但如此不受他控制倾巢而出的一剑还是掏空了他的身体，在剑落时他便倒地昏睡了过去。
一剑之下，青雷将石山劈得粉碎，老人借破山之势腾身而起，挥手搅动风云，将涌动的元气和游离的炎火纳入一掌之中，全数拍入了金身草人的身体中。
金身草人的金身瞬间湮灭，身上的黄袍分崩离析。草人化作滔天火焰。草人坐下的青色石龙又化作一块青石砸向荒地，一声巨响，将荒地砸了一个大坑。
石落时，草人身上的火焰熄灭了，草人化作了一把灰烬，随风洋洋洒洒散落到四方。
草人手中的竹剑阿五跌落在老人身前，插在荒地上。周遭的天地元气随之恢复如初。
老人看了一眼堆在周身的碎石，又看着随风而散的灰烬，怒吼一声，如洪钟轰鸣涌向四野，“藏头藏尾的无耻小人，也妄图取老夫性命，痴心妄想。”
吼罢，老人拔出竹剑阿五，走到莫木鱼身侧，拾起竹剑春雪，像提死狗一般提起昏死的莫木鱼，沿着依稀能辨认的驿道前行而去。
五里外，有一个老人盘坐在一块青石上，石林中的一幕幕他尽收眼底。老人身侧站着一位面目全非的中年男子。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山下那座茶棚里烧茶的富贵，老人自然就是茶棚外那位躺在椅子上要死不活的老人。
在金身草人烧成灰烬时这位在五里外要死不活的老人连呕了数口血，富贵木纳的掏出一块发黄的白布递给了他，他抹掉嘴角的血，看着提起莫木鱼的老人走出荒土，呵呵笑道，“西子以肉身为局，引神使入瓮，作为西子的老友，我衿俞自当鼎力相助，帮西子达成这个局。每当我想到，数千载以来不可一世的神使就将尝尽不能修行的苦，在万丈红尘中承受种种辛酸苦难，我衿俞就振奋不已。”
“杨铁钢，好一个剑道天才，能破苍茫，常行山的苍茫也是该破去的时候了。”远远看着死狗一样的莫木鱼，要死不活的老人笑容诡异。莫木鱼不知他又将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要死不活的老人站起身来，身背挺拔，仙风道骨，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一点死气都寻不到，哪里还有山下茶棚外那副病恹恹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就是常行山经道当世的尊主衿俞，当年的西楼四子之一。
“你的心志已经死了，换皮相已经无甚用处，不如换一个有趣的神魂。”衿俞看了一眼身侧的富贵，又看了一眼远行的老人笑吟吟道，“你说是他先给你换副皮相，还是我先给你换个神魂？”
富贵不发一言，狰狞而呆滞的面容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仅剩的一只眸中也没有什么神光，就如一具行尸走肉。
不等富贵回答，衿俞走向了那片荒土，富贵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