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鱼叹息了一声道,“前辈,你此刻分不开神,那些个秃驴杂毛又被你锁在一剑之下,你们僵持着,我就是要逃走,你也奈何不了我。”
西子诡笑道,“你可以试试。”
莫木鱼最怕西子这种笑,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试试就试试。”
说罢莫木鱼准备跳下这座几丈高的孤峰,哪知西子一步跨来,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了莫木鱼的脖子。
西子短暂的分神,忘尘和苏匆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人扛起大鼎,一人手托白莲,轮番冲击在那一剑之光上。
连续两道冲击将西子剑下的光辉撞去大半,强大的力道更是灌入竹剑阿五剑身,冲击而入,传入西子虎口,最终全数冲击在西子身上。
西子吐出一口黑血,随之,他和莫木鱼所在的几丈孤峰不胜力道冲击,轰然倒塌,激扬起一片扬尘。
早就外强中干的西子遭此一劫,更是强弩之末,顾不上手中的莫木鱼,他将莫木鱼丢到一侧,双手握住了竹剑阿五,这才稳住了震荡不停的剑身。
竹剑阿五剑下的剑光已经所剩不多,掩盖不住佛光白莲的神圣之意,更是掩藏不了罡气大鼎的腾龙之势。
不论是西子本身,还是那一剑之光,都在神圣之意和腾龙之势中摇摇欲坠。
西子竟然还不收手,试图借来更多的天人之力,让剑光大盛。他似乎尝试了几次,或许是他肉身干枯到极致,都没能成功将天人之力借来。
莫木鱼从尘埃里爬起身,他不想落在佛门玄宗的手里,此刻西子已经全然顾不上他,正是他逃之夭夭的大好时机,他借着四处激扬的尘埃,朝着当年他与布提忧相遇的那座山沟跑去。
一口气跑了三里,西子果然没有追来,莫木鱼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看见西子和那群杂毛秃驴还在对峙中。不过西子那一剑之光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远远望着狼狈不堪的西子,莫木鱼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精于算计、城府极深的西子,不可能因为颜面,非要杀尽这群杂毛秃驴,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西子这样做肯定有所图谋,莫木鱼突然意识到他逃走或许是一种错误,因为他想到了不久之前他与西子的一句对话。他问西子,时机是什么。西子回答他说,等某个人下定决心要借这十四个佛门玄宗圣人的手,将老夫逼上绝路的时候,就是老夫出手的时机。
西子这是在将计就计,让那十四个佛门玄宗圣人将他逼上绝路。
西子不止一次对莫木鱼说过,你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莫木鱼对这句话半信半疑。
或许是处于对西子的畏惧,又或许是因为莫木鱼实在不忍心,毕竟西子是孚极和凡谷的结义兄弟,孚极的遗言和《老人游说图》都在莫木鱼身上,仅凭那卷《老人游说图》,就帮莫木鱼化解了数次危机。莫木鱼更是凡谷的主人,凡谷因为他甘愿化身成鼎。
想到这些,莫木鱼又鬼使神差走了回去。
“西子就快撑不住了,这一剑之光威力已经大减。忘尘,你我联手破了这一剑之光,千万不能让天人之力毁了西子的肉身。”一剑之光弱了,只能说明西子的肉身不堪重负,一旦一剑之光湮灭,西子的肉身也将被天人之力蚕食得一干二净。如此以来,也就烧不出舍利了。苏匆岂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好。”忘尘也不多言,朝着佛光白莲吐出两道禅音,佛光白莲瞬间缩小成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同时忘尘扣指结印,将佛光白莲打入了那一剑之光中。
见忘尘出手,苏匆立即抬手在罡气大鼎上写下了几笔道意,一时金光大甚,道义没入了罡气大鼎内,鼎内的龙吟之声、龙威之势破鼎而出,惊雷滚滚,一道一道轰向那一剑之光。
在此之前,都是一剑之光压制着佛光白莲和罡气大鼎,此时此刻,局势已经完全转变。
佛光白莲在内瓦解一剑之光,罡气大鼎在外轰击一剑之光,西子的处境岌岌可危,哪知西子望着手中剑下大势已去的一剑之光霸气冲天道,“今夜老夫本想将尔等杂毛秃驴一行十四人杀得一干二净,奈何老夫感应天人,天人有心留尔等狗命,不让老夫出手,也罢,就让你们多活几日,来日老夫必定会杀上东阿西弥,杀尽天下杂毛秃驴。”
莫木鱼还在一里外就听到了西子这句话,对西子大为鄙夷,死要面子,什么天人有心留尔等狗命,十有八九是西子见一直想要等到的时机迟迟未到,有了逃走之心,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莫木鱼顿时有些后悔,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莫名其妙回来,西子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莫木鱼又有了转身离开之意。
“不好,西子想要逃。忘尘,不能让他逃走。”苏匆也不相信天人要留他们命的鬼话,感知到西子无再战之心,怪叫了一声。今夜倘若让西子逃走,就真是放虎归山。过上几年,西子在天人倾囊相授下踏上八境后,杀上东阿西弥,不是一句空谈。
忘尘老和尚年纪大些,稳重得多,“有老衲在,西子逃不掉。”
西子霸气十足道,“老夫想要走,没人留得住。”说罢,已经开始收剑。
“哼,老衲倒是很想试试,天人之力,是否如传说那般,无坚不摧,不可撼动。”忘尘口如莲花,吐出了一粒拇指大小的血珠。
见状,一干佛门圣人赶忙喊道,“师叔,不可,这可是你存了八百载的精血。”
“师叔,让西子走吧,他身上的不死蝉衣和不死蝉神,都不如你这一滴存了八百载的精血重要。”
“西子施展的天人之力是借来的天人之力,不是真正的天人之力,师叔用不着以自身精血破之。”
南州佛门和尚的精血还真不是简单的东西,事关佛门兴盛。
南州佛门的典籍中有记载,男子将自身精血存储二十载,与女子结合,生出来的子女,很大概率是肉身凡胎。将自身精血存储到三四十载,再与女子结合,生出来的子女,有很大的概率身具修行禀赋。
也就是说,男子将自身精血存储得越久,来日与女子结合,生出的子女天资禀赋将越高。
可是人有七情六欲,普通男子将精血存储二十载就叫苦连天了,甚至十二三岁就会偷偷摸摸上青楼,破去了童子之身,哪还能储存三四十载。
像忘尘和尚这种能保持童子之身八百载的变态,世间少有。
忘尘的寿元还有一两百载,他之精血的存储年限必定还能再增加一两百载,这可是南州佛门有史以来存储得最长的一份精血。
佛门中诸多佛陀都推测过,忘尘坐化之前,用这份精血与女子结合,所生的子女必将有天人之姿,上念诸窍和下行诸窍必定甄至完美。如此幼儿,必将是南州佛门的希望。
忘尘要用这份精血来破天人之力,其他早就丢了童子之身的和尚怎么会舍得。
“老衲心意已决,你们无须多劝,借来的天人之力也是天人之力,不容小觑。老衲踏上七境巅峰神魂入化少说也有四百载,却一直不能感应天人,说不定在破了这一道天人之力后,让天人刮目相看,便可以借机踏上八境感应天人。只要老衲能感应天人,区区八百载的精血又算得了什么。”不等其他佛门圣人再劝,忘尘将精血吐入了那一剑之光中,没入了佛光白莲内。
顿时,霞光四射,白莲结胎孕育成了一个小沙弥,沐浴在佛光里,沉睡在佛光里。
小沙弥憨态可掬,佛门一干圣人看着心生喜爱,但那终究只是精血融合入造化莲后衍生的异象,不是真正的小沙弥。
“可惜了。”
“师叔,您草率了。”
“师叔,您真该早些找个女子结合,如此模样的小师弟我们看着都喜欢。您冲动了,破了这一剑之光,将西子重新烧成舍利,对玄宗大有益处,毕竟三卷羽化飞升经在西子身上,我们佛门却损失大了。”
一干佛门圣人心有不甘,七嘴八舌,忘尘听着这些言词还真有点后悔,想通过破天人之力,来感应天人,契机渺茫,可是吐出去的精血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不可挽回,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无妨,来宽众人的心,然后一心注视着佛光中小沙弥的变化。
短短几息中,小沙弥从幼儿长成了青葱少年,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猛然,小沙弥睁开了眼,眸中满是惊奇疑惑和不谙世事,西子斩下的一剑之光将他笼罩在内,这让他不喜,他并指斩出一道佛光,硬生生在一剑之光上斩出一道缺口。
小沙弥神态从容,从缺口中飞身而出,并指再斩一剑,佛光迸射而起,如浪如潮,席卷向西子。
西子不得不收剑回援,斩向了小沙弥,竹剑阿五剑下的剑光在转瞬之间熄灭,又在转瞬之间亮起,光辉璀璨,全数落在小沙弥身上,小沙弥瞬间灰飞烟灭。
小沙弥终究只是一道异象,但那些如浪如潮席卷向西子的佛光并非是异象,一朵朵,一道道,重重叠叠,轰击在西子身上。
西子连呕数口血,再也稳不住身形,被迭起无穷的浪潮拍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