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莫木鱼临摹这一笔的短短一息中发生,莫木鱼暗叫糟糕,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唯恐生出什么异变,立即收回了手指,但微不足道的异变还是发生了。
原本铁索上的所有符文都似在贡奉臣服于这剑指苍穹的一笔,而这一刻,这剑指苍穹的一笔却在反哺、润养铁索上所有的符文,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开始跳动,开始活跃,开始兴奋……宛如有了灵智。
那些涌向湖畔的一众糟老头也发现了这些微不可察的异象,嘈杂鼎沸的人海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面露惊恐望着那八根铁索。
卫不封面色悚然,惊声说道,“杨铁钢,你做了什么?”
反正没人看到,莫木鱼不会傻到当众讲出他为了临摹那一笔时,意外将天人图的气息灌进了铁索,他耸着肩头一脸无辜道,“前辈,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路过。”
卫不封焦灼不安道,“你没看到我们都是绕着铁索走啊,你快到老夫身边来。”
莫木鱼做贼心虚不敢再看铁索上符文的变化,赶紧走向了卫不封,然而他还没走出一步,就听到了铁索慢慢摩擦在石板上发出的哐哐声,每一声都清脆至极,鲜明至极,直击人心。
莫木鱼听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他望着一众糟老头,只见他们一个个额头冷汗直冒,面色惶恐,如临大敌。
莫不是天人图的气息会让被铁索锁在湖底的人逃出生天吧?莫木鱼如是想道。此地不宜久留,莫木鱼逃命似得走到了卫不封身前,还是跟这群糟老头呆在一起安全一些。
卫不封面色俨然盯着莫木鱼质问道,“你当真什么都没做?”
莫木鱼一本正经道,“前辈您想想,我的修为被落红尘封印,如今跟个废人差不多,撒泡尿都费力气,我能做什么啊。”
卫不封等一众糟老头倒是认可莫木鱼这句话,卫不封面色愠怒道,“既然不是你,肯定就是黄帝那老色鬼忙着与七只骚狐狸寻欢作乐,耽搁了正是。”
说话间,卫不封顿时又面露喜色,振臂高呼道,“那老色鬼终于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了,今日非要逼他将阴符经吐出来不可。兄弟们,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再也不用靠这双茧子糙得如同砂纸的双手消磨无尽寂寞时光,孤家寡人到天荒地老了。兄弟们,快结阵,抵挡住,只等那老色鬼出来,我们就问他要阴符经。”
让黄帝替他背锅,莫木鱼都有些不好意思,环视着这一个个方才还吓得半死不活,这一时又像吃了春药一样生龙活虎的糟老头子,莫木鱼暗想他们一个个似乎对黄帝的怨念颇深啊,看来即使这卷手札洞天是黄帝的,黄帝也不得人心。
糟老头们连声说好,一个个单臂上举。别看这些糟老头一个个老不正经猥琐变态,但只要一出手,一个个立马就仙风道骨气宇不凡,就看这单臂上举的简单动作,就有擎天之势,挺拔如山。
一道道金色流光从糟老头们的掌心迸涌而出,射入天空,交相辉映,交织成一道浩瀚天幕,将整个荒凉的山顶都笼罩在其中。
仰视着光华璀璨的天幕,莫木鱼对这群随随便便出手就能弄出这等恢弘气势的糟老头佩服至极,他无意间看了一眼西子,却见西子一脸诡笑望着他。
莫木鱼意识到他似乎又被西子算计了,他的修为被封印,但识海上的那道剑洞依然在,西子在他识海中刺出那道剑洞,不单单是为了辨认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想借他之手杀金身草人,是想借他识海中的天人图来释放那八根铁索囚禁的人?
被囚禁在湖底的人是谁?
西子故意让衿俞用这卷手札洞天来杀他,明面上是他想借黄帝的手来杀尽佛门玄宗的秃驴杂毛,实则是他想进入这卷洞天,来解救被囚禁在湖底的那个人?
或许是猜到了莫木鱼此刻的心思,西子张嘴无声朝莫木鱼吐出了几个字,“算你聪明。”
老匹夫,算你狠,莫木鱼内心有极大的挫败感,他的每一步都在西子的算计内,他甚至怀疑,西子早就发现了他不是杨铁钢,一直不说破,就是为了将计就计,加以利用。
似乎又算到了莫木鱼当下的心思,西子再次无声朝莫木鱼吐出了方才那四个字,“算你聪明。”
莫木鱼不寒而栗,不敢再去想别的事,错开西子的目光,望着严阵以待的卫不封问道,“前辈,湖底囚禁的人是谁,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联手一起对付他?以前辈们的修为,联起手来恐怕就是仙也杀得。”
卫不封肃然道,“衿俞那老小子既然将你送入这卷手札洞天来闯机缘,就说明你是他看中之人,所以不论你身上的封印能不能解开,你都有可能是未来的经道之主,初潮湖中囚禁的人是谁,等你成为经道之主时你自然会知道。”
莫木鱼也不去解释他进入这卷手札洞天的真正缘由,就此让这群糟老头误会着吧,他厚着脸皮道,“就不能现在告诉我?”
卫不封猥琐笑道,“你要是立马能给老夫变个仙妹儿出来,老夫立马就告诉你。或者你下次再进这卷手札洞天时,给老夫带五个,不,八个,老夫的女人一定要比黄帝那老色鬼多。你一手交给老夫八个美人,老夫一手告诉你这个秘密。”
“爱说不说。”莫木鱼鄙夷了一句,望向那八根铁索,铁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片龙鳞,他曾有过一件龙鳞甲,所以他不可能认错龙鳞,八根铁索难不成真是八条真龙所化?
莫木鱼心疑之下盯着铁索看了半响,也没等到铁索化身真龙,腾飞而去,倒是天幕之上,传下了一声声龙吟声。
龙吟之声并不会让莫木鱼有任何惧意,他从某地乘龙入中州,他穿过龙鳞甲,更是亲手帮碎尸万段的二伯缝合了龙身,龙在他心中并非神秘难测,也并非强悍无匹,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紫麒麟,还有一众糟老头,闻到了龙声,情不自禁都有些畏惧。
莫木鱼很想知道高如西子,会不会也惧龙,但他不想与西子有任何眼色接触,所以他没有去观察西子。他安抚着紫麒麟笑道,“龙与你一样,都是天生天养之物,你无须怕它,来日你必定能与龙争锋。”
有了莫木鱼这句安抚,紫麒麟的身体暴涨几丈,昂首挺胸目不转睛盯着天幕之上,尽管它的四肢还在颤抖,但他已经可以直面龙的威严。
莫木鱼也抬头望向了天幕,天幕的光华太过璀璨,刺得莫木鱼连眼睛都睁不开,但他还是透过光华隐约看到,有庞然大物在吞云吐雾,万丈阴云瞬间密布了整隅洞天的天空,庞然大物似乎还不止一头。
“那是龙吗?”莫木鱼愣然问。
卫不封干笑道,“你小子耳听龙吟,眼见龙势,心感龙威,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坦然处之。衿俞那老小子的眼光果然不错,杨铁钢,你能成为未来的经道之主,乃是经道的幸运,如果你不曾出现在这卷手札洞天,老夫都要以为经道就要埋没于世了。”
莫木鱼笑道,“既然如此,前辈大可以告诉我湖中囚禁的人是谁。”
卫不封挑着眉毛道,“用八个美人来换。”
这时,天幕之上骤然亮起一道青光,一闪而灭。
在青光闪现的瞬间,莫木鱼看见阴云中有八条龙影在翻腾。
下一息,一道青雷瞬息之间游过千万丈的距离,直劈而下,轰在了天幕上,伴随着响彻天地的雷鸣,一时震的莫木鱼丧失了听觉。
莫木鱼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他看到了诸多糟老头合力撑开的天幕,被那一道青雷劈得摇摇欲坠,有不少糟老头更是因为那一道青雷,膝盖下的双腿都没入了荒地中,可见这一道惊雷的威势有多大。
一道青雷的余威尚未消散,又一阵青光闪现后,第二道青雷应势而生,劈在了天幕上,将天幕劈出了一个大窟窿,萧杀之意,龙威之势,瞬间从窟窿中汹涌灌入,游离在山顶的每一丝空气里。
莫木鱼每呼吸一口,就仿佛吸入了刀剑入肺腑,那种痛就如活生生被挖心掏肺,他每一口呼吸下,肺腑好似被割成了碎块,好在他呕了一口血,并没有在血水中发现脏腑的碎屑。他看了一眼卫不封,卫不封的嘴角同样溢出了血。
天幕外的八条腾龙没给一众糟老头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三道青雷轰然落下,璀璨的天幕被劈去了光华,一弹指顷,便就分崩离析。
没了天幕,失了光华,整隅洞天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莫木鱼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到,仿佛整个山顶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中。
第四道青雷接踵而下,伴生的雷光照亮了整隅洞天,莫木鱼借此看到第四道青雷劈在了一根铁索上,将铁索上如龙鳞一般的符文劈得一干二净,铁索瞬间灰飞烟灭。雷光也在同时熄灭,洞天又陷入了黑暗。
第五道青雷落下,伴生的雷光让莫木鱼看到青雷又劈毁了一根铁索。
第六道青雷落下,第三根铁索被劈得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