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先上船。”麻绳白骨含笑应了一声,跳上了骨舟,在舟头盘坐而下,竟然粗暴的扯下了自己膝下的腿骨和脚掌,一手拿着一根,当起了船桨,接着他又呵呵笑道,“万事俱备,少年郎,只差你上船了。”
这艘贼船,上去之后,怕是下不来了。莫木鱼犹豫再三,迟迟不肯登舟。
麻绳白骨催促道,“少年郎,你还在犹豫什么?此去不周山,要横渡云海一千五百里,我一个人划舟,至少需要两日的功夫,我倒是不急,怕耽搁你的时间。”
你不急,你催什么?莫木鱼一时找不到不登州的理由,他想了想道,“这艘骨舟太小了。”
骨舟真的很小,麻绳白骨坐在了舟头,舟尾就只能容纳一人立身。
麻绳白骨笑问,“少年郎,能否告诉我,你需要多大的骨舟?”
莫木鱼想都没想手语道,“当然是越大越好。”
麻绳白骨笑意更甚道,“能否告诉我你为何需要一艘更大的骨舟?”
莫木鱼指了指靑子手语道,“因为我要将这个女人带去不周山,你也是男人,你应该清楚,男人嘛,自己苦些寒酸些没关系,决不能苦了女人。”
靑子清楚,莫木鱼这是不想登舟,故意找的理由,她含怒道,“你站在舟尾,背着我就是了,快些登舟。”
一直未说话的垂钓骷髅怒吼道,“不行,你不能让这个混小子背你。”
靑子不以为然道,“凡郎,如果没有他背我,我不可能走过戈壁,沙漠,湖泊,走到这里。”
垂钓骷髅醋劲大发失声道,“你是他一路背过来的?”
靑子点头道,“你不要多心,依照辈分,我是他的婶婶,侄儿背婶婶并无不妥?”
侄儿背婶婶,确实没什么不妥,但垂钓骷髅作为男人,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这个混账侄儿,对他的老婆不怀好意。
垂钓骷髅想着靑子前胸贴着莫木鱼后背的画面,咬牙切齿道,“混账小子,你要是再敢碰我老婆,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莫木鱼不怕垂钓骷髅的威胁,打着手语道,“我什么年纪,你老婆什么年纪,你以为我愿意碰她?还不是被她逼得。”
“你……”
“你……”
看懂了莫木鱼的手语,垂钓骷髅和靑子同时发出一声咆哮声,靑子怒道,“快些背我登舟,莫要在这里叽叽歪歪,拖延时间,你就是江无息的儿子,他也不可能为了你,耗费五十载寿元,横渡云海来救你。”
莫木鱼脑袋一热打着手语道,“当年我像狗一样逃下不周山,狼狈不堪,如今,在山下呆了二十载,既要回去,也要风风光光回去,不然,会被江无息那王八蛋看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江无息是什么人。要是我乘这样一叶骨舟回去,还不被江无息冷嘲热讽余生。天下任何人都可以对我冷嘲热讽,唯独江无息不可以。所以,想要我登舟摆渡,除非是一艘能让我扬眉吐气衣锦还乡的大船。”
“没有大船,只有小舟,就凭你这样的废物,还想衣锦还乡,可笑至极。”靑子暴怒,伸手掐住莫木鱼的脖子道,“既然你不想背我登舟,那我就像提死狗一样提着你登舟,当年你像狗一样逃下不周山,如今又像狗一样回到不周山,也算是没白在山下红尘中游历了一遭。”
女白骨的头骨原本面朝云海,麻神白骨将她的头骨转过来,面朝莫木鱼后,她笑眯眯道,“谁说只有小舟,没有大船。少年郎,你想要多大的船,我们都可以为你造。你爹江无息素来小气,每次横渡云海,都只舍得乘三骨之舟,我们便以为,你跟你爹一样。没想到,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你竟然如此的慷慨大方。我尊贵可敬的少年郎,不知你为了在你爹面前扬眉吐气,想要造一艘多大的船?”
被靑子掐着脖子,有窒息的感觉,莫木鱼混乱拍打着靑子的手,他的手比靑子的手要长,反正是瞎子。所以,他的手时不时拍在靑子的胸上。好在,心眼小,爱吃醋的垂钓骷髅看不到。
听到有大船,靑子将手中的莫木鱼丢开。
莫木鱼揉了揉被掐得通红的脖子,想着小舟是上,大船也是上,何不霸气一些,他嚣张的打着手语道,“江无息那王八蛋只舍得乘三骨之舟,我难得来一趟不周山,至少要乘三万骨之船。不知道你们造不造得出?要是你们造不出,这不周山,我也不登了。”
“造得出,造得出。”麻绳白骨连连说道,同时将手中当做船桨的腿骨装回膝盖,站起了身,跳回了码头上,也将漂浮在云海的骨舟搬回了码头,解开将白骨绑成骨舟的麻绳,接着轻而易举,将那一堆骨头拼接,还原成了女白骨和幽光白骨。
女白骨展动四肢呵呵笑道,“少年郎,你的豪爽世间无一,小女子好生佩服,我们这就为你造三万骨的大船。”
麻绳白骨贼兮兮笑道,“我本以为我来生只有富贵命,没想到竟然有王侯命。”
幽光白骨拉了他一把小声道,“言多必失,慎言,慎言,他还没登船,还可以反悔。”
一阵风吹来,莫木鱼打了个寒颤,他仿佛在风里听到了很多道叹息声,他不知是谁在叹息,又为何要叹息。
“此去不周山,云海不过一千五百里,但就是修为高如你爹江无息,也不能飞过去,想登不周山,唯有摆渡云海。我跟你爹虽有些交情,对你不周山之事却知之甚少,但我可以肯定,你爹并不是像女白骨说的那样,是个小气之人,他每次横渡云海,都只舍得乘三骨之舟,必然有他的道理。”垂钓骷髅劝道,“混账小子,你为了让你爹对你刮目相看,就要以废人之身,乘三万骨之船,是不是草率了一些?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快,可不是真英雄。你现在想后悔还来得及。”
三具白骨生怕莫木鱼反悔,暗骂垂钓骷髅多嘴,但他们都好似有些忌惮垂钓骷髅,一个心中有怨,却不敢声张。
女白骨小心翼翼道,“少年郎,年少轻狂,挥金如土,这是本性,乘三万骨之船确实豪奢了一些,不过,三千骨之船,亦或是三百骨之船,也足够你荣归故里,让江无息瞧瞧你的神武不凡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受靑子胁迫,这一趟不周山,莫木鱼是登定了,凶险难料。
既然三骨之舟要付出代价,三万骨之船也要付出代价,何不豪放一些。
莫木鱼隐隐觉得,鸿程那烂和尚,既然将他丢给靑子,让靑子将他带来了不周山,肯定是笃定了他不会死在这里。
什么大风大浪莫木鱼没见过,只要不死,就会有柴烧,怕个卵,他明知女白骨说他神武不凡是假,还是指了指垂钓骷髅,打着手语霸气外漏道,“他没本事,他的老婆只能跟我去不周山,所以他心生嫉妒,想坏我好事。你们不要管他,给我造三万骨之船就是,只要你们将我送去不周山,想要什么,我都会你们。快点造船,我还等着乘风破浪,去见江无息那个王八蛋。”
女白骨笑呵呵道,“少年郎英明,乘三万骨之船,摆渡一千五百里云海,登不周山,你还是第一个如此慷慨有节,豪爽大方之人。”
幽光白骨激动道,“三万骨之船,多少载,没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了。少年郎,我们这就为你造船。”
麻绳骷髅更是激动得捶胸顿足,哇哇直叫,含糊不清,依稀能听见他说的几个字,什么王侯命。
垂钓骷髅讥讽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混账小子,等你不死不活,想死都是一种奢望时,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莫木鱼不以为然打着手语道,“我不想去不周山,是你的女人非要逼我去不周山,既然我被逼无奈,非去不可,我为何不选一种我喜欢的方式去。我知道此行吉凶难料,不过你放心,我不死不活,你的女人也别想安然脱身。我与她本无仇怨,但这一切都是她逼的,所以,我要死时,拉她垫背,也是理所应当。”
垂钓骷髅这一刻才意识到,靑子挟持这个又瞎又哑的混账小子去不周山,绝非是一件好事。混账小子那一张平静的面容下,不知藏着多少坏水,袭胸这种事估计都只是开胃菜。他知道靑子不会听他的劝,还是再次苦口婆心道,“靑子,回头吧,三万骨之船,这个小子疯了,等他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时,你一定会被他拖累,你挟持他……”
没等他说完,靑子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论如何,我都要登上不周山,见到江无息。”
垂钓骷髅苦笑道,“你要见江无息,江无息不在不周山啊,你一开始就错了。”
靑子置若未闻,她相信她的推测,寿元无多的江无息,只会贪身怕死,枯守在不周山。她不再打理垂钓骷髅,催促莫木鱼道,“你想风光,我随你喜好,希望你不要再耽搁时间,快让他们造船。”
莫木鱼打着手语示意白骨造船。
麻绳白骨对着云海呜呜叫唤了几声,只见一具具白骨,接连不断,跳出了云海,落在了码头上,一时间,白泱泱的一片骷髅,三万具白骨只多不少。
云海码头看上去不大,不过在站了三万具白骨之后,好似还有不少空地。
麻绳白骨也没清点骷髅头够不够三万个,便朗声说道,“这个少年郎是我们的贵人,他要造三万骨之船,如此巨船,需要三百艄公。富贵在天,听天由命,你们自行猜拳,获胜的三百成为艄公,余者皆为渡船。至于我们三个……”
麻绳白骨指了指他自己,还有幽光白骨和女白骨道,“我们三个是此艘三万骨之船的领航之人。”
码头上的白骨们对麻绳白骨的说法没有意义,一阵欢呼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猜拳。
不出两柱香,白骨们便就决出了胜负,赢者喜上眉梢,输者也不惆怅,自散骨架,化作一根根白骨,堆在了码头上。
近三万具人骨堆成的骨山,莫木鱼还是第一次见到,堪称是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麻绳白骨指着骨山示意三百艄公道,“开始造船。”
三百艄公,便利索的用麻绳,去绑白骨造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