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被铁枪刺破，那种如山岳一般的压力便不复存在，莫木鱼艰难的爬起了身，颓然坐在了地上。
他的脏腑受损，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早就痛得麻木，也就不在意身上这点伤势。
他先是仰头看了一眼飞升道上那位张牙舞爪愤愤不平的罗辰，然后垂下头来，打量着插在轮回台上泉眼中的那杆铁枪。
他预料中的转机出现了，此刻正操控着他命运的江无息，不会让他死在此地。
他却不知江无息安排了谁，从云海深处，掷出了这杆铁枪，破了罗辰借来的天人之力。
天人之力，乃是天人的力量，凌驾于五州的任何力量之上，唯有感应天人者才能借用。
莫木鱼见这种力量易如反掌屠过龙，也见过这种力量轻而易举就压制了十余位圣人。
这种力量，无与伦比，势不可挡。
对于感应天人者而言，是他能调用的最强大的力量，远胜他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说，罗辰借用的天人之力，其威力，要胜过罗辰自身的力量。
不过，天人之力也并非是万能，不可能压制一切，诛杀一切。
这是莫木鱼第二次看到天人之力，无功而返，一败涂地。
鸿程借用天人之力，想毁掉竹剑春雪，竹剑春雪完好无损。
罗辰想杀他毁银壶，借用了天人之力，最终罗辰借来的天人之力也被一杆铁枪瓦解得支离破碎。
天人的力量在五州传闻中，乃是不败神话，有过这两次见闻的莫木鱼已然知道，没有所谓的不败，一山还有一山高，纵使罗辰已是半神之身，也是能杀的。
他莫木鱼不能杀，有人能杀。
上了飞升道，便不能再下飞升道，一旦下去，就等同于自断成神路，再无飞升的可能。所以，即使罗辰再想纵身跃入云海，去杀了那个暗算他的小人，他也忍住了。他要杀那人，唯有让那人现身。他不杀那人，即使他飞升而去，身在神土中，今日双眼被暗算瞎这件事，怕是也会成为他的心魔，所以他必杀那人，才能消除心魔。
罗辰怒吼道，“出来，三数之内，你若再不出来，就休怪我毁了这片云海。”
“一。”罗辰冷言数道。
莫木鱼好奇罗辰能毁了这片云海的手段，更好奇掷出这杆铁枪的人倒地是谁。
“二。”罗辰寒声道，“这片云海毁了，五州所有的游魂野鬼便无处安身。即时，五州之间，阴阳相和的状况必定会打破，你既然藏身在这片云海里，想必，不论你是不是江无息，都不想看到五州阴阳失调的局面出现吧。”
平静的云海之下没有任何回应。
“三。”罗辰冷笑道，“既然你不现身，那我便将你与这片云海一起毁掉。”
罗辰的指尖又聚起了一道光，不过，他没有再将这道光斩向云海，而是抬手向上，他指尖的光射入了云海之上的苍穹。
瞬息之间，那道光仿佛游走过亿万里，直抵苍穹深处。
骤然，漆黑毫无星月的苍穹好似裂开了一道缺口，源源不断的纯粹光明从那道缺口中倾泻而下，在天与地之间，缔造了一座惊世骇俗的光明瀑布。
瀑布溢散的流光，将天地照得通透，不留一丝阴影，唯独照不入这片三千里云海。
飞流直下亿万里，凝是银河落九天，好不壮观。莫木鱼仰视着天穹缺口泻下来的光明，想到那些光明，都是罗辰借来的天人之力，莫木鱼都忍不住颤抖。
如此磅礴无穷的天人之力，或许也只有罗辰这等半神之身者，才能借来，一旦那些天人之力冲击入这片云海，结果可想而知，云海、轮回台、不周山，或许都将毁灭。
莫木鱼不想看到那种结果，他虽然不知阴阳失和对五州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清楚，不周山，这片云海，在五州，有着举足轻重，不可替代的地位，决不能被毁掉。
他双膝上的骨头已经碎了，他艰难的站起身来，仰视着罗辰道，“你快住手，你就要飞升而去，五州的安危与你无关，但五州之上还有亿万生灵。你想要我的命，想要毁掉银壶，来杀来毁就是，何必要毁了这片云海。”
“哈哈哈哈……莫木鱼，你要清楚，你不过是五州之人等着收割的肉猪，五州之上，任何人都可以当一个心系天下安危的烂好人，唯独你不能当。”罗辰讥笑道，“一开始，我并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想毁了银壶，更不像毁了这片云海，这些都是被江无息逼的，他想要算计我，总得付出代价。莫木鱼，不要说那些可笑的话，江湖就是江湖，成王败寇，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你同情怜悯五州之上的亿万生灵，那亿万生灵可有一个同情怜悯过你。莫木鱼啊莫木鱼，你可知七十多年前，沽名伴月而出，你走出火树国，踏入中州，我与罗子，为何将你批注成能掠尽五州万物生机气运的邪魔恶煞？”
七十多年前，莫木鱼初入中州那会，确实对邪魔恶煞这个身份比较在意，但他此行复来中州，在苍梧山上遇到了即将身死道消的东离，东离对他说，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做。
自此之后，莫木鱼便不在意这个身份了。
他并不是道德君子，不是无暇圣贤，但他却自认于友人，于江湖，是一个有侠道之心的人，什么锄强扶弱，侠肝义胆，该有的他都有。
此刻，罗辰主动说起了这件事，莫木鱼都没当回事，他摇头笑道，“罗辰，在接你飞升的霞光降世之前，你的神魂是不是上过逐鹿台，并敲响了一口挂在一棵老榕树上的飞升钟？”
这种经历，只有飞升过的人才知道。罗辰惊疑道，“你怎么会知道？”
莫木鱼笑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先要知道，一旦你借来的天人之力毁了这片云海，毁了不周山，就是你已经踏在了飞升之道上，你也再无飞升的希望。”
“为何？”罗辰冷着脸道，见莫木鱼没有立即作答，他阴测测笑道，“就凭你也想骗我。莫木鱼，哪怕就是你告诉我，不周山就是逐鹿台，也是没有用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神土的裂口为我而开，神土与五州相隔再远，其上倾泻而下的纯粹光明，最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看到的那些光明就会自神土击入这片云海，即时，云海中的一切，包括不周山，都会灰飞烟灭，没有人可以阻挡。”
莫木鱼苦笑道，“不周山真的就是逐鹿台，你毁不周山，就是在毁逐鹿台，没有了逐鹿台，你去不到你口中的神土。”
话虽这么说，但莫木鱼也不能确定，不周山就是逐鹿台，更不知逐鹿台与罗辰口中神土究竟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