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这时丝竹鼓乐之声大作,两队剑士自逸云殿中缓缓步出。武林盟四大统领全部上阵,每列两人分别带队鱼贯而行。他们身后紧跟着各八名银衣剑士,再往后是每列十六人的黑衣剑士。这五十二人一路行来步态稳健,整齐划一,踏地有声,气势迫人至极。
二队人自高台前左右呈扇形分开,护住两翼。鼓乐声中,二名黑衣剑士自队伍中挺身上前,将武林盟的二面盟旗升起在高台两旁二根碗口粗细的长竿上。盟旗顶着烈日,迎着山风猎猎作响,群雄此时齐声欢呼,采声大作,如惊雷飞瀑般地响彻云宵。
阳光灿烂,高远的天空一片湛蓝,天翠山上空,远远地浮着几朵淡淡的白云。这时,场中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大鸟正停在白云之内,鸟背上坐着一位道人。一人一鸟遥遥地睃视着底下场中的情形。
台上,西门长浩早已归座。
这时,八名彪形大汉抬来一口黑漆漆的大柜慢慢走上高台,从他们满脸凸起的青筋和举步维艰的步伐就可以看出这口大柜十分沉重。
居正谦离椅来到大柜跟前,冲台下满脸疑惑的群雄一拱手,说道:“今日天下英雄光临天翠山,朵云轩蓬壁生辉。老朽我年老智昏,欲借天下英雄之聪明才智,共同揭开这‘山河社稷图’千古之谜。”说着,用手一拍大柜道:“此柜为玄铁所铸,沉重无比,虽刀剑斧斫所不能伤,开启机关乃是昔日天下第一巧器大师天风子所设,共有九九八十一道机关锁,缺一不行,‘山河社稷图’正在此柜当中。”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一片惊噫之声不绝于耳。
要知玄铁乃是武林中极为珍贵之物,普通刀剑铸造时若是能加上数两几钱,便是难得的上好兵器,其价值翻了好几番。这里这口玄铁柜,怕不下好几千斤,其价值更是难已估计,何况还有一代大师天风子亲手所做繁复无比的机关锁。单单这一口玄铁柜,怕就已是价值连城。
偌大的广场此刻鸦雀无声,人人都是屏声敛息,心跳如撞,等待居正谦将图取出的那一刻。
“嘀嘀咯咯”的声音响了小半个时辰,对众人来说直象过了漫长的时光,随着最后锁簧“铮”的一下脆响,玄铁柜轻轻弹了开来。居正谦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了一轴画卷出来。
这时台上行来两名妙龄少女,居正谦递过画卷,两名少女徐徐展开。此图乃是一幅长五尺,宽二尺的卷轴,似绢非绢,色泽灰白黯淡,乍看似乎经过千百年的岁月,可是细观此图,于阳光照耀之下竟似有隐隐的光华流转,晃动不休,并且整个卷轴没有丝毫的残损之处,又哪里象千年前的古物。
群雄纷纷大笑,嚷道:“这哪是什么‘山河社稷图’,怕是太史公看走眼了吧!”
居正谦不答,作了个让众人吃惊的动作。“呛啷”一声吟响,长剑脱鞘而出,明若一汪秋水的剑身,发出淡淡的青白幽光,显得锋锐无比,丝丝寒意向四周迅速扩散。
他屈指轻扣剑身,但听铮的一声轻颤,回音悠悠不息,说道:“这柄剑乃我朵云轩传轩之宝,虽说不敢比抑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还是有的,各位请看——”持剑一挥,拦腰劈向图轴正中。
群雄惊呼声中,长剑正中图轴,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按说如此锋利的长剑,哪怕是轻轻一戳,此画也会穿个窟窿大眼出来,可是此图此刻却夷然无损,画面细腻光滑,连一丝皴皱也不起一个。
台下东南角上这时站起一锦衣中年人。此人居正谦倒认得,乃是珠光宝气阁的当家主华天南。珠光宝气阁一向以瓷器丝绸、古玩珍宝为营,乃是天下大大有名的老字号。但见他此时脸上一付难以置信的神情,冲居正谦施了一礼,颤声道:“敢问太史公,这……这可便是传说中的火浣布么?”
居正谦笑道:“华阁主不愧是经营奇珍异宝的,识多见广。不错,此图材质正是火浣布。”接着又解释道:“火浣布火烧不灭,水浸不毁,刀砍斧斫所不能伤之分毫。自古上古奇书《大荒经》中便有记载,可谓天材地宝,珍稀非常。在下敢断言此图乃‘山河社稷图’真迹无疑,这火浣布就是其中极大的关键。不然,谁有这大的手笔,竟拿这传说中的神物来弄假,呵呵!”
群雄啧啧称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中,两名少女双手握住卷轴,将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此图画法乃是一幅泼墨山水,兼工带写。近景一山逶逦曲折,占了全图若十之二三的画面,数线飞瀑自山间蜿蜒淙淙而下,汇聚成溪涧。山角溪流处长有一棵古松,一道人坐在古松之下、溪涧之旁,裤角高挽,赤着双脚在溪水中濯足。道人相貌清奇古拙,一袭蓬松的道袍,腰间松松斜斜地绾着一根丝带 ,神态悠闲,怡然自得。岸上随意摆放着两只草鞋,几颗奇石、几株杂草、数朵小花点缀其间。
视线前移又是一峰,于古松翠柏掩映之下,其间亭台楼阁,瑶宫玉宇,或临水而设,或依山取势,或壁立千仞……一座座造型奇古雅趣,绝非凡尘所有,也不知究有多少。
视线远景乃是云山缥缈,依稀仿佛,渐复不闻。画图右上角写有“山河社稷图”五个铁线小篆,字旁散落一方小小的闲章,依稀是“神趣”二字。
整个画面画风笔墨淋漓,酣恣枞横,却又并非放荡不羁,于细微之处,一草一叶、一花一木也见精神,神形兼备,笔墨传神。
场中群雄无不看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这画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能够牢牢地吸引人的眼神,无论聪明才智之士,抑或是粗野鄙夫,皆是如此。
云中,道人一拍胯下座骑,那大鸟蓦地引颈长鸣,双翅一振,迅电般地俯冲而下,直奔场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