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数不清的那些个百般无聊的下午。拖着昏奄的身体在课上昏昏欲睡,当意志处在最模糊最矛盾的时候。百素总会笑着说,睡吧,从下节课开始。
于是,我就象是被宽诉了似的,伏桌而睡。恍惚朦胧间捕捉到百素的轻叹声,不知怎的,就猛然间清醒了。那时,百素浅而一笑,我就如沐春风。再无丝毫倦意。
有时我会问百素,你为什么不听课,总是画画呢。这是百素会异常激动。不喜欢的为什么要去追求呢?人为什么活的这么累?然后,她会狠狠的将课本撕碎。而第二天又会出现一套新的课本。我知道:这是个骨子里有个性得人,这样的人,绝不是幼稚,而是知道了在这个年纪不该知道的并且在苦苦的反抗,挣扎。却又不得不屈服。
这,我是最了解不过的。
于是,当我在某个下午昏沉的时候,我就会提议去那座最高的山上看夕阳。于是,我们找遍各种借口,连着去了一个星期。
那时,百素总是锁着眉叹息,我的心也一下一下的痛。在这样的年纪如此惆怅愤世的人。活着如此沉重的人。是注定没有一个如花的少年的。
那时,百素总是说,夕阳真的好美,淡然柔和,了然无争。就这么隐去。
那时,百素每天都会说一遍的,说完就只是埋头叹息。
我听完一遍,就心痛一次,担忧一分。我想去伸手***百素的头,象抚慰一个迷途的孩子一样。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百素不需要。
终于,第七天晚上。百素终于不再说了。而我,更加的担忧和沉重。末了。百素说,明天不要来了/‘/
于是,第八天早上,百素没来上课。
我的头猛的一震,那是怎样的一种慌乱。
忐忑的跑向她家里,去敲门。手猛然停下,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颤抖的敲了几下,屏住呼吸。好长时间,门开了,百素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我长长的吐了口气。
百素说,我病了。
我说,知道了,那就好。
她诧异了一下又随即浅笑。干裂的嘴唇上有几道血痕。
百素终于来上课了。百素不再在课上画画了。而是两眼空洞的望着黑板。我害怕的问,百素你怎么了,怎么了啊?她不言,好久才说,我累了。
我知道,承受和挣扎了如此之多的人很容易处于绝望当中的。而我,有能做些什么呢?看着百素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我却只能默默地守望,最痛最伤的事莫过如此了。第七天时,百素忽然毫无预兆的说,人生是不是从纯真到矛盾再到麻木的过程。象是自言又似在问我。百素接着说,十个人中九个人一样,那一个人是不是对的也是错的。最后,百素激动起来,狠狠地掐自己的胳膊,一下比一下重。我那时不知怎么了,突然间对她吼到,醒醒吧你。所有的同学,睡着的,醒着的,半睡半醒的都齐刷刷地望过来。而老师更是惊厄愤怒到了极点,死一般的静,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静。老师颤抖着双手带上眼镜。指着我和百素,吼到,出去。
门外,我说去看夕阳吧
百素说,不必了。
我说,刚才。。。
百素说,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的。
沉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百素说,我真的好累。
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百素突然拉了我的手问,你会和他们一样吗?我不敢凝视她的眼睛。那眼神中含有太多的期待与执倬。我怕,我怕我会做不到,那时,会是多么尴尬。
末了,她轻轻放开。
我惭愧的说,至少,现在我不会。
百素说,是啊,谁又能拿自己的一生去挚守。
百素淡然的笑着走过,我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
担忧,这样的一个女孩怎样在这般迫睫的青春中安然走过。
百素突然间勤奋起来,却更加沉默。
我问百素,你何必折磨自己。
百素说,你们不都希望这样吗?我不是按着你们的路在走吗?
心忽的痛了一下,百素最终将我和他们置为一类。自问,我却是不配和百素在同一界面的。
万分担忧,百素会选择这样,就象是正在抢救的人失去了求生***一样可怕。任一切左右,不再挣扎。
一模,百素在全体师生诧异的目光中登上领奖台,眼中没有兴奋,面容更加苍白。我知道,如果这样下去,那么,百素这一生中都不在有喜有悲了。老师们突然对百素重视起来,百素的眼神更加空洞。
我知道,这是多么的悲哀与尴尬。
开始的时候,有时正上着课,百素会突然疯了似的翻开书包,翻出那支素描笔,仅仅的攥着,象个孩子,无助又凄凉。终于有一天,百素翻遍书包,失去理智一样把书一本一本甩出去。
老马忙戴起他的酒瓶底,老马总是上课后摘下眼镜,自顾自讲课,下课铃一响。他总是刚好讲完一课程。比瑞士手表都精确。然后叹口气,摇摇头,走出教室。看来老马真的是被我们伤的麻木了。老马没叹气,更没发怒。异常平静的说,百素,到我办公室。
百素回来说,明天我走了。
我竟没有丝毫惊讶,仿佛事先知道一样。
我说,什么时候?
百素说,明天。
第二天,到了百素家里。然而,他母亲说百素走了。我竟也没问百素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柳絮飘飞,扬扬洒洒,不知何去何从。
百素就这样走了,带着对我的失望与不屑,于我,则是一段羞惭沉重的回忆,百素走了,带着我不得而知的神情。我竟不知该希望她变成什么样子。但我望她一定要快乐。
后来,老马有一次下课戴眼镜时说,这个世界本来就那么多的不完美,看不清的时候千万不要费尽心机去看清楚。否则,该是多么的失望与痛心。不知,我们是不是他失望与痛心的一部分。然而,我们的失望与痛心呢又有谁知道?
那夜,梦中,我站在窗前,百素在窗外不动哀喜,我拼命的推窗,欲想出去。然而,窗纹丝不动。百素浅笑,勾勾手指,窗子忽的打开,我竟愣在那里,再也没有冲出去的冲动,百素笑的更深。如此尴尬。百素倏的消失。梦醒,泪流满面。
风舞着,梦旋着。昨天已逝。那么仓促。如一夜梨花般,让人猝不及防。茫然踌躇。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再不能无所事事的漫步在无忧无虑的自我国度。­
你在我面前,目光深邃,眉目紧锁。无言却给人以给人以不可推却的沉重。直压的心摇摇欲坠。­
你说,不可以了,再不能了,喝酒去吧。­
踏着秋意黄叶,一路无语。只觉得天暗了,低也凹陷了。理不清思绪,杂乱无章。只记得酒桌上你血红的眼睛,似道道烈火。我的心突然很痛。针扎似的,很小的伤口,却慢慢扩散开来,我毫无防备的落了泪,来不及掩饰。­
走出来,看见穿着校服的学生们。竟觉得他们还是孩子,而我和枫几个月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孩子。那么不知世事。又可笑,又妒忌。­
风不大,却很寒。落花有几回,人生又有几何。就这么生生死死,如戏似梦。戏落幕,梦醒时。又是怎样的悲哀和落寂。似乎瞬间就悟透了人生,将自己从这个浑然盲目的世界除名。­
可是,仅在父母的一声轻叹中,他们都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又想起那幅画。1,一个人在跳板上跳着,神情麻木。2,四个人在跳板上跳着,神情烦急。3,一群人在跳板上跳着,神情死寂。标题是:跳!跳!!使劲跳!直到忘了为了什么而跳却还在不停的跳。难道我也要这么茫然,踉踉跄跄的加入到他们之中,一起跳啊跳的。直到筋疲力尽,麻木的如行尸走肉。­
枫要走了,我说,祝愿你,我会想你的。虽然这很矫情,可是,正因为说这样话的人多了,不该说的人多了。­
目送着火车渐行渐远。心底又多了几分沉重。于是,疯了似的狂奔起来。大声的号着。站台上的人都惊恐的看着我。而我在心底冷笑着他们。哼,跳板上的人。­
父亲对我说,你不可以这样的。母亲说,你相想以后。我沉默不语。那幅画又异常清晰的展现在我面前。­
而我在抉择。­
直认为我隐忍的坚持能够换取自己的一片天地。然而,就象破镜不可重圆一样。我来到这个法则里。又怎能跃然法外呢?戏是有剧本的,剧本是社会。我奈何不得。枫在最落败的时候说,如果十个人中有九个人一样,那么,无论他们多混帐,那么他们是不是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那段时间,常常夜来梦寒,无法入睡。就茫然的望着天花板,常常会推开窗帘。仰望空洞的夜空。想枫会不会在另一个地方,在同一个时间也在仰望,叹息。­
繁华落尽,我还没抉择。枫却回来了,带着女朋友,枫变了。当我想对他倾诉,却猛然发觉他再也不是那个听我倾诉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在深夜陪我一条街一条街走过的人。­
寂寞就是你想倾诉却没有人听,而当你找到那个人时,你却不想倾诉。那么,现在,我应该是寂寞到极点了。悲哀。­
枫请客,所有的同学朋友。而我,于他,曾经的亲密无间,莫逆之交。但是,我却没去。那夜,一个人走在我们曾经走过的街上,一遍一遍的追忆以前的影子。找寻以前的某个角落。最怕的就是这种物是人非的无奈。以为他是不会变的。因为他的那双冷峻的眼,他的那颗桀骜的心。但是,我低估了时间得力量,低估了社会的能力。只能说明我还幼稚的不可自拔。最后他打电话催我过去,我说不舒服,然后便忙挂了电话。不愿听那熟悉的声音来自现在的枫的口中。泪猛然就涌了上来,不可抑制,坐了下来低泣。­
或许,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无可厚非。或许,我也应该那个样子的,顺其自然。风依旧冷,天依然暗。我依然在深虑,请给我时间,让我抉择,跳还是不跳。
在我得梦中一直有这么两个人,百素和枫,我会是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