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肖晨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美国总统威尔逊与一个小孩有过一件趣事。有一天,威尔逊为了推行其政策,在一个广场上举行公开演说。当时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突然从听众中扔来一个鸡蛋,正好打中他的脸。安全人员马上下去搜寻闹事者,结果发现扔鸡蛋的是一个小孩。威尔逊得知之后,先是指示属下放走小孩,后来马上又叫住了小孩,并当众叫助手记录下小孩的名字、家里的电话与地址。
台下听众猜想威尔逊是不是要处罚小孩子,于是开始骚乱起来。这时威尔逊要求会场安静,并对大家说:‘我的人生哲学是要在对方的错误中,去发现我的责任。方才那位小朋友用鸡蛋打我,这种行为是很不礼貌的。虽然他的行为不对,但是身为总统,我有责任为国家储备人才。那位小朋友从下面那么远的地方,能够将鸡蛋扔得这么准,证明他可能是一个很好的人才,所以我要将他的名宇记下来,以便让体育大臣注意栽培他,使其将来能成为我国的棒球选手,为国效力。’威尔逊的一席话,把听众都说乐了,演说的场面也更加融洽。
后来这个孩子真的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棒球运动员。
当我第一次听叶淑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并不是那么理解。就是如今我也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在对方的错误中去发现我的责任。但是当叶淑反问我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故事。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我的潜意识比我自己更诚实,它在提醒我已经到了该去从对方的错误中找自己责任的时候了。于是,我下了决定,翻看我以前的日记本,回忆我的过去,以找出我的‘责任’……”
肖晨打开日记本,开始认真地回忆。在那段压抑的日子里面,日记是她最真实的朋友,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再翻看这些日记。如今,她已经从生命线的功课中学会了怎么去记录和回忆事件,她决定要走出面对的第一步。于是,她开始整理:
“项目总监是很累人的工作,但是让我受伤的不是工作的辛苦,而是颜侯、老总以及同事们对待我的态度。
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冬天,寒风毫不客气地拍在脸上,路上的人们都穿着大衣,还不断把领子往上翻,好让那个冻得发红的脸可以在领子里面躲一会儿,但是太阳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而给予更多的眷顾,天空中飘着雨,打在手上感觉冰凉,让人禁不住一阵哆嗦。我们的一个培训课程就在这样的天气开班了。因为已经临近春节,所以酒店的会议室很紧缺,各个公司的会议,还有种种的晚会活动都定在酒店的会议室。好不容易同事在一家酒店找到了两间会议室,颜侯及老总却选择了那间跟大楼分开,单独在外面的,他们觉得这样的环境才安静,不会有很多的打扰。但会议室的门口只有顶上有蓬,其它三面没有任何的遮挡,设计跟凉亭差不多。而为了保证上课的效果及学员的安全,他们决定让项目总监负责在会议室门口看守,不让学员随便进出。当我接到这样一个任务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很多受伤的感觉。他们想到的永远只是他们的利益,说是为了学员安全,其实更多是为了培训效果。他们不会顾及员工的感受,更不要谈关心他们的需要了。谁都知道这么冷的天,一直在室外会有多冷,但是他们选择忽视。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跟大楼连在一起的会议室不选择,却要了一个单独的,门口还是半遮挡的。
两天的培训如同两年那么漫长,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听着一句句类似“不冷吗”“怎么不进去”的问话,我的心是那么难受。是的,我有很多的抱怨,我也很不甘心。我没有权利来左右上司的决定,但是是否能够恳求他们多少顾及一点我的感受呢?也许是受不了那么多学员的指责,在第二天的时候颜侯告诉我不必一直在外面,偶尔可以进到音控室取取暖。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激,如果真的关心我,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这样一个会议室,如果真关心我,就不会让我做这样的工作……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有了很多的情绪,因为心里面一点都不甘心乐意。所以即或自己工作很努力很辛苦,颜侯和其他同事却不觉得我有多好,原本可以得到的尊重,因为我的情绪而失去了。在这件事上,我仍不知道我的责任是什么,虽然我承认我是带着情绪去工作的,但我觉得那是人之常情,谁遇到这样的事会甘心乐意呢?或许真的像叶淑说的那样,是我的主观让我没办法看到事情乐观的一面,我一直在伤害中没办法看到其它了。
转为销售是我最不开心也是最无奈的事。仅仅是因为我的能力比贾珍要强,颜侯就决定要我做销售,使我的“作用”能够更大地发挥。不是我乐意的,我并不想做销售,我讨厌说谎,讨厌奉承,讨厌一个个的饭局。但是如果不做销售我会很快失去工作,如果不做销售也许一点点的工资无法维持我正常的生活所需。颜侯为了让每个人都去“创造利益”,把基本工资降到最低,给出了高额的提成。我实在无法拿着那么点的死工资生活。或许有一段时间我也投入去做销售过,但是我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没办法跨出那一步。我记得颜侯责备我的话是这么说的:负责任不是去承担后果,而是尽全力去达成结果,如果结果已经是一个事实了,你还能挽回什么吗?
在销售上,我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点点责任,我知道我没有那种“拿结果”的野心,我没有像其他工作那样好好地做smart计划,我也很讨厌去打陌生电话,讨厌去拜访客户。
记得有一次,公司决定要推出一个课程,就给每个人分配了销售任务,并且给出很高的奖励。所以那段时间办公室里面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每个人都很积极地去拜访客户。但是我,还是宁愿待在办公室。我不喜欢打电话,也不喜欢出去拜访客户。让我特别不自在的是,颜侯老是在那边监督我,我就觉得我更不想打电话了。每一天我只是用QQ跟一些客户聊聊天,问问他们的情况,也试探性地了解他们的需要,我甚至都不怎么打电话。颜侯非常生气,他觉得QQ太不正式了,最起码也得打电话,给人的感觉你是很真诚的,是真心邀请他的。但那段时间我心里面对他的意见很多,根本不愿意去听他什么,任何事情都是我行我素,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去做,一点都不尊重他。
让他觉得特别恼火的是:我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自己一点都不主动。因为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看好这个课程,所以他告诉我他愿意帮助我去招人。事实上他认识的人也确实很多,有一部分人对这个课程感兴趣。我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他了,自己很少去跟进,总觉得不好意思去催他。后来,他告诉我,那个时间段大家都没有时间。而我在那一次销售中也没有完成任务。这些事情加增了颜侯对我的不满,也加速我被开。我知道在销售方面我有很多的责任,我没有尽力,对我自己的工作没有做最好的安排;我也很消极,没有主动;我又不尊重上司,不管他怎么对我,至少他是我的上司,在工作的安排上我是该听他的差遣……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委屈,因为做销售不是我的本意,那个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如果想保住这份工作,我只能这么做。
就像在生命线的功课中写的那样,对我影响最深的大概是贾珍被开和我自己被开两件事。如果说在贾珍被开这件事上,我有什么责任的话,就是我不该这么能干,这么聪明。如果我不是那么快就学会贾珍能做的事,也许贾珍也不会这么快被开吧。但是谁知道呢,也许这个是不能逃避的命运。我想,颜侯他们需要负更多的责任而不是我,明明这件事情我不是主角,被开的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在主导,但为什么我会那么受影响?我不明白,这个也是我一直在困惑的。
自己被开这件事情上,我明白多少我需要负责任,因为一些工作我真的没有尽全力,我也确实存在情绪化,不忠心配合上司的安排等等问题。但是我有一点上我始终过不去,就是邀请我来工作的是他,开除我的还是他。如果结果注定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我呢?我一直在这种极大的反差中没办法出来。我觉得颜侯是一个很烂的人,无论贾珍还是我,都是他选择让我们来跟他合作,一起并肩作战的,但是结果他又抛弃了我们。他是非常烂的一个战友。”
肖晨写完了这些事,释放了很多,心里不像以往那么压抑了。她把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发给了叶淑,开始等待面谈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