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被杵在床前的小美吓了一跳。
大美脸腾的爆红,连连摇头说:“鬼压身呢。”
小美突然放低声音说:“陈大美,有些事做不来就不要勉强自己。”
大美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恍惚,又有些明白。
梳洗好后,大美简单吃了碗稀粥,还没吃完,就被校领导叫去了。
自然还是学费惹的祸。
尽管领导的话很委婉,但字字句句有如针扎,让大美无地自容。一时心血来潮,拍着胸脯又立下了军令状,保证今天下午最迟明天上去如数交清。
话一出口,后悔就袭击了她的全身。一天不到的功夫,上哪去捞几千块啊?
这时小美的话萦绕在耳边,有什么做不来的,她们能做,为什么我就做不来?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可是鬼使神差的,这个念头一起,眼前就立即浮现出黄瓜男。他一冒出来,心中就有了新主意。
这是第三次来到欧园,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要回了钱,就马上离开。偌大的欧园,除了小黑特让她有所不舍外,其他一概人等,都是路人甲。希望黑特不在,如果被他给缠上,就难以脱身了。
殊不知,大美的身影刚出现在大门口,就被正在花园里荡秋千的黑特给发现了。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隔着雕花大铁门看着她。
大美看到黑特乌黑的眼珠子,心里开始扁曹操。
门还没全打开,黑特就钻了出来,伸出双手要她抱。大美弯腰把他搂在胸前,两人抵着额头开始叽叽咕咕。其实全都是大美在说,黑特根本就不开口。
经过昨天的相处,大美心里也有了底,黑特就是所谓的“冰箱里的孩子”,也就是患了自闭症的孩子。得上这种病的孩子就会完全沦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这个世界是封闭的,铁桶似的没有缺口可以攻破。可黑特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愿意接近大美,才一天时间,已经深深依赖上了她。这让大美既高兴又忧心,高兴的是或许自己能帮他恢复正常,忧心的是,自己对这种豪门向来是敬谢不敏,甚至还很反感。
大美在黑特的怀里直拱,凭着感觉向前走,不了撞到一堵墙上。大美赶紧抬头,却看见昨夜非礼她的黄瓜男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昨晚是你的初吻?”他有些得意地问。
“笑话,怎么可能?姑奶奶的初吻早给了奶嘴儿。”大美的回答让他笑出了声。
大美羞得面红耳赤。
“傻瓜,下次再吻你,记得要呼吸。”他忍着笑提醒大美。
大美一时没有话反驳,只能气嘟嘟地瞪着他。
欧天野直勾勾地看着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审美取向,大美脸上的痣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与整张脸浑然一体,不仅没有破坏她的美,而且还让她的美有了活泼的跳跃感。
而更让他惊奇的是,黑特竟然愿意待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看着他们说话。黑特这孩子今年才三岁,可发育得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壮壮实实的,就像一头小豹子。可是此刻却仿佛一只乖巧的猫依附在主人的怀里。
这个从昨天晚餐时就发现的现实让他既惊喜又莫名的愤怒。尤其在看到黑特的眼神时,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嫌恶。
大美看他射向黑特的眼神如同毒箭,赶紧抱紧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杀人一般的目光。然后在黑特耳边说了两句,轻轻放下他,看着他走进房间,才转过身来怒视着眼前这个连小孩都要欺负的无耻黄瓜男。
“黄瓜男,我今天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要回我的钱。我刚在领导面前做了保证,要赶在明天上午之前交清学费。”大美开门见山不想跟他废话。
欧天野摊摊手,拍拍干瘪的衣兜,然后说:“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银行。”
大美歉意地看看已经走进屋内的黑特,想了想,决定跟他去。
他很绅士地打开前车门,大美没有理会,而是钻进了后座。
他无奈坐上车,又朝后定定地看她。
大美干脆躲到了他座位的后面,压低身子,让他看不见。
他忍俊不禁,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
来到柜员机,大美离得远远的,过了两分钟,他捧着一大把票子塞进她手里。
大美一张一张数着,他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地听她数数,数到39时,她终于停了下来,把剩下的放进他手里,接着说:“那个零头我就不要了,就当是买个教训,好提醒自己往后不要再对你这种烂人滥施好心。再见,黄瓜男!祝你好运!”
说完最后一句,她人已跑出二十米开外。
欧天野抓着大把票子扔进了车里,狠狠摁了一下喇叭,然后来到了公司。
讨债成功的大美心血来潮又来到了那家诊所,询问主治医生那晚负责的护士在不在,医生说,那个护士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大美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神速。如果她不走,被自己逮住,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大美宛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儿,一路叽叽喳喳,又蹦又跳的,径直来到了学校交清了学费。
压在心头的大山终于移开,包袱总算卸掉,这下真的是庙里的和尚无牵无挂了。她朝天大吼了一声,然后跑到公用电话亭给老爹打了个电话,当然家里还没装电话,还要托邻居转达呢。邻居在电话中说,大美啊,你老爹正要杀牛呢。你这电话来的可真及时,好,我马上叫他们停止。
又完成了一件大事。头顶的天空是那样高远那样幽蓝,飞舞的枯叶是那样轻柔那样绚丽。
回到寝室,正要报告喜讯,却看见室长指指小美的床,一脸的紧张模样。
大美赶紧走了过去,拉开蚊帐,发现小美正在哽咽。
大美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又失恋了,于是就问:“小美,告诉我,是哪个臭小子欺负你了?”
小美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朝着大美就是一掌,恨恨地说道:“土鳖子,给我滚开!”
大美没有滚开,因为她看到了小美胳膊上的伤痕,一条一条清晰可见,乌青的殷红的,还有结着血痂的,触目惊心。她大惊失色地抓着她的手厉声问道:“程小美,这是谁干的?”
小美看了一眼,凄惨一笑,低声回道:“大美,别学我。我累了,别妨碍我睡觉。”说完她就缩回手放进了被窝,合上红肿的双眼。
大美心头升起一股悲凉,寻思着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