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上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变黄之前,我和苏季去了一趟后山。山是有名字的,应该是叫做鲤鱼山,或者鲫鱼山?总之是以其中一种鱼的名字命名的,但是又不出名。
山上类似农贸市场,到处有人贩卖小东西,不过主要是早市。我和苏季去的时候近黄昏,人就少的多了。我和苏季坐在道旁,静坐着。
我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所以坐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对苏季说:“我们俩请着病假就跑来在这坐着,没病也要坐出病来了吧。”
但是苏季对我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只好说:“我的意思是,你冷不冷?需不需要外套?”
苏季把眼睛瞪大了,嘴微微翘起来看着我。一身是热烈的大红,却是一张文静至极的小脸,我认为头发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红把嘴唇的颜色也快压过了,但是和脸在一起,还是一副即将脱离的欲滴的感觉。一瞬间我就看得愣了过去,再愣回来,就不能是一瞬间的事了。我不想破坏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或许真正的原因是我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自信。
苏季先笑了,转过头去,捂着嘴。笑完又转回来,说,那还不快脱。
说是外套,其实只是一件蓝白相间的很薄的衣服,甚至算不上“一件”,类似于套头衫,但其实是一件无袖的“马甲”,原本是和里面的衬衣连为一体的。现在穿在苏季身上,三色相间,我觉得颜色的组合是很不错的,造型就有点不伦不类。
但是苏季穿得很开心,还拿过去贴近鼻子,深吸一口气,说:“水彩的味道哦?你最近在画画吗?”我没回答她,只庆幸衣服换完没多久,想到了水彩上印的“丙烯颜料,无毒无气味”随口念了出来。
苏季说:“我鼻子很灵的,呵呵。”但其实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就不知道该接什么,又尴尬在那里。
路上的人更少了,我也没什么闲心去看风景,只是目光到处扫,带着点有意的成分,我又扫到了苏季,发现她正在看着我,我们就又对视起来。
这个过程很短,还是苏季先“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倒是我先把目光移开。我也笑了。笑完以后苏季跟我说:“你变了不少。”语气、神情都有点严肃。我告诉她,你也是的,苏季。
苏季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自顾自往下说:“你变稳重了不少。变成大男孩了。”说完自己笑了。我还是想跟她说,你也是的。但是同样的话,说两遍似乎就显得不那么诚恳了,近似于相互的恭维。而且何止是大男孩,我觉得自己简直要变成“老男孩”了。
苏季停下来了,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两片嘴唇不停的在动,但就是没有分开。从鼻腔里发出类似于“嗯……”的声音。我想动嘴唇大概是我下意识里掩盖自己尴尬的一种方式,我不是有意开始的,我也不想有意让它停下。
我平时应该没有或者很少这样,因为这一情况苏季也发现了,而且一语说破:“怎么,你害羞啦?”我赶忙回答:“当然没有。”也是在无意识下咧着嘴说的,说完又忍不住笑了。是那种不出声的笑,但是动作很大,牙齿能露的都露了出来,似乎是从胸腔里涌上来的一股气,把它“笑”了出来。
我把头埋在两腿之间,直接问:“你叫我欺骗老师跑来坐着,是有话要说吧。”我头也不抬,等着苏季的声音。我的感觉是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嗯。
我又等了好半天,似乎是没下文了,就也说:“嗯,说吧。”然后苏季就笑着告诉我:“说完了呀。”说完以后双手在我的头上像对待小狗一样拨拉了两下——我总喜欢对自己用一些比较差的比喻,但其实苏季对我的动作确实很温柔,是缓慢地把我的头发拨的像乱草一样。然后似乎是为了宣告行动完毕,在我的脑袋上又狠狠地推了一把,作为收尾。
我有手和两条腿撑着,头还是埋在其中,很舒服。所以我就继续保持这个姿势,等苏季的下文。
等了半天,苏季的声音突然从远一点的地方传过来:“快起来走一走,别怂在那了。”我再抬头,苏季已经走在路上了。我赶紧站起来,三两步追过去,跟在旁边。
路上遇到一个小贩,守着一条小水沟一样的东西,圆环形的,绕一圈,里面的水还不及膝。我们应该是这时候难得的客人,他竟然也不招呼我们,苏季跑上去问:“这是干嘛的呀?”那大叔懒洋洋的回答,抓泥鳅,一块钱一条。
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我都准备掏钱了,她跑过来拉着我说:“这有什么意思,走,我们到旁边挖泥鳅玩去,气死他!”
我们当然不可能真的跑过去抓蚯蚓气他,所以苏季特意说的特别大声,特别让那大叔听到,意思是直接气气那大叔。挺宽的道上,一共就三个人,听到的两个都笑了,那大叔笑的比我还厉害。
笑完了,他吼着我们:“来玩吧,我在这等人的,不收你们钱。”苏季立马回身,笑嘻嘻的跑过去,说:“谢谢叔叔了!”就开始往上扯裤腿,因为是紧身的,想折上去几乎不可能。
我就方便的多,早早下了“河”,结果发现里面不仅有泥鳅,还有水蛭,不知道是不是拿来喂泥鳅的(我原来一直这么认为,但其实泥鳅是不吃水蛭的。这不仅是后话,也是题外话。)。大叔示意我站到环形水坑内圈上,也就是站在岸上抓。看到不用下水,苏季也赶紧跑了过来,一起抓泥鳅。
我因为跳到水里遭到了苏季的耻笑,但其实如果苏季不扯裤腿我根本想不到要下水。所以我们在圈里又打又闹,最后基本上是什么也没抓到。好不容易有两只,我还想说一人一只,苏季无比潇洒的就把它们扔回去了,又吆喝着我离开了。
这时候已经该回去了,我们就往回走。天色因为是一点点暗下来的,所以就很难察觉。不过还不能算是太暗,太阳只剩余辉撒下来,只是我一时不能察觉到。
我再此偶然瞥向苏季的头发,在被云层折射了无数次的阳光下,我惊异的发现,她的头发似乎在黑色中又显出几分红来。
我告诉她:“苏季,你可能真的是有一点'自来红'的。现在它们就是红的。”
苏季没说话,嘴唇向天边翘了翘,我才发现,那里半边的天空都红了。是要变成深紫的大红。
苏季跟我说:“我今天算是奉了猴子之命,和你谈过了。听到了没?”
我的心一下又起伏起来,五味杂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