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说起来一言难尽。”他接听着手中的手机,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反正就是很怕她。”
“喂,苏可可,是我,乐凡。”他拉大着嗓门,然后语气有些温和。
乐凡面带笑容地讲着电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看着他和苏可可打电话的样子,他是乐翻天了,我仿佛看见他们又回到当时的热恋期。
“噢噢,好的。”接着放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面带微笑的挂掉了电话。
“苏可可说,在路上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然后突然脸色一转,眼睛发狠的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林四方,竟然骗我。”
“报应,这就迟到的报应。”我正襟危坐,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这茶味道还真不错。”
“林四方啊,林四方,你真是,真是——”他气急败坏地搜索着词汇,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觉得难为他了,他的语文水平一直不是很好。“噢,不如我们叫江穗来吧,怎么说也是同学,还曾经是……嘿嘿。”他眼睛发亮,狡黠的看着我,“怎么样呀,我这就打电话吧。”
“第一,你先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你要打给谁,随便你。第二,你有她号码,你也可以拿我的手机来打,我会大发慈悲的借给你的。第三,强调重申第一第二条。”我面带微笑看着他。
乐凡摆出似乎已经明白一切的表情,随即机警地说:“这微笑带有一股寒冷,从各种角度来说,我想,我是输了。”
“你说呢?”我笑笑,接过手机。
“卑鄙小人。”他抱怨的说,往后仰了一下,索性的伸了下懒腰,“对了,你真把她号码删了,不至于吧,你还真狠啊。”
“为了充分的当一名合格的卑鄙小人,我选择不回答”
他反而露出了微笑:“那我认输,我相信,以及肯定,自己是斗不过一个卑鄙小人的。”
“你——”我心里惨叫了一声,“被阴了。”看着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哈哈,大意了吧,大意了吧,你是斗不过我的。”他狡黠的对我说,然后又说,“你真的把江穗的号码删了呀?”
“我没删啊,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删了。”我说。
“噢,这样子啊,我想你是不舍得删吧?”
“你脑子有病。”我恶毒地说,然后露出了阴险的样子,“你是不是又和苏可可搭上了,打个电话还笑得那么甜蜜?”
“根本不可能呀,你想多了。”他激动地说。
“紧张什么,说说而已。”我郑重其事,“不过,她现在有男朋友没?没有的话,你可以试试呀。”
他耸了耸肩,摇了摇头说:“乱想,我也没必要。”
其实,我想也是的,既然分手了,就没必要在一起了,我对江穗也是这样的感觉。分手前,可有想过,当初的海誓山盟呢?要是没想过,何必要说假话呢。其实感情就好比是一个完美的瓶子,分手,就是那道裂痕,就算是有了复合,裂痕还是会在那里。因为裂痕永远也修复不了,然而,这个瓶子也就不完美了,说到底,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苏可可进门后,环顾四周,乐凡在一旁猛的招手,苏可可,看到了我们,朝我们走了过来。苏可可坐在了乐凡旁边,笑吟吟的看着我,点点头:“林四方,你越来越帅了。”
“少来,你又不是第一天见我。”我笑道。
“扫兴。”她头一偏,故作生气的说,“我还等你夸我变漂亮了呢。”
“有预谋的,怪不得会没事夸我呢,老奸巨滑的女人。”我笑笑。
其实我感觉苏可可当然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还是很赞同的,只是不肯当着她面承认这一点。我相信是谁看见了,也都会默认的。栗色的卷发垂到了胸前,又有女生那样的青春,又多了一份女人的成熟,也许是踏入了社会的缘故吧,外表上看,感觉要比我大上几岁,也不是以前读书时,需要我们照顾的那个小妹妹了。
“今年我还青春年华呢,敢说我老。”她不满的抱怨着,“枉费我还夸你帅呢,我现在总算领略到了什么叫作,好人没好报了。”
“错了,错了,他是说你老奸巨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这只是句成语。”乐凡帮腔说了一句,“还有,你不是好人,好人是像我们伟大的**同志一样,无需报酬的,而你还想叫人家夸你漂亮呢。这就是你的报酬,报酬啊。”他感叹道。
“乐凡!”苏可可眼神凌厉,咬牙切齿的说。乐凡瞬间调转枪头,看着我说,“没错,经过我一系列的发现,说到底,还真都是他的错,好人没好报,夸他还被说成了老奸巨滑,这什么世道啊,什么错都是他的,不解释,不解释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乐凡这家伙,心里冒着冷汗,顿时明白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那么一句话,原来就是,瞬间由原来的盟友转换成了敌人的盟友,朝着盟友开枪,然而他的这一枪,不是偷偷摸摸的,还是光明正大的。
我大呼道:“二对一,不公平,不公平啊——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早已经解体了,哪能那么快又变回了联盟国。”
他们两人难得默契了一回,异口同声地说:“因为你是美利坚合众国。”
终于是可以开饭了,大家边吃边聊,说这一些近年来我不在都发生了的事,还有些,房价,以及以前同学的绯闻之类的话题。大家在一起,也没有冷场之说,稍有冷场的话,其中一人也会找个话题把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你这次回来多久,二个月?”乐凡问我,一旁的苏可可也停下筷子。
“不回去了,就呆在这了。”我对他笑着,专注地夹起了他面前的红烧排骨。
“不回去了?为什么?”乐凡不解地问。
“对呀,不是还有一年吗?发生了什么事了。”苏可可跟着询问。
“不想读了,一言难尽啊。”我不耐其烦地说,然后冷静下来,“也没什么,就是不想读了。”
他们俩也知趣的没有再继续地追问下去。因为他们知道,我想说时自然就会说出来的。
“那不读了,你打算干什么?”乐凡一口喝干了面前的啤酒,然后带有疑问地重申,“为什么就不读了呢?
“想回家啦。”我打算调节下气氛,开着玩笑,“吃饭,吃饭,讨论那些干嘛。”
“恩,回来也好,那边自己一个人,也蛮苦的,回来还有我们呢。”苏可可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不读就不读了呗,你林四方还怕会饿死啊?”
“四方。”乐凡犹豫了一下,“你真想好了?我替你有点不值啊。”
“想好了。”我替他倒满了啤酒,“没有什么值不值啊。”我笑了笑,“别想太多了,倒不如精彩认真的活在当下。”
“那不是浪费了以前的心血了吗?”乐凡凝视着我,“以前的心血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乐凡知道,当时我为了出国,日日夜夜的学习着英语,上课学,放学到寝室学,吃饭时学,就差没有睡觉在梦里也学了。一天苦苦的背一两百个单词,每晚,晚晚的睡,每天,早早的起来,这些辛苦,也许只有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他,才能知道了,也只有他,可以看见一个表面风光的留学生,另外的一面。
“价值,可以用时间去证明,路还有很长呢,我只想走得过瘾,开心。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目光远大的人,我只希望能认真的做好每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我静静地把啤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这就是我对自己的想法,如果承受得起,就会成功,相反,不可以的话,就是失败。”
“四方。”他叹了口气,“当初你的辛苦,我看得很清楚,哎。”
我走了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意示着他,“我可以的。”
乐凡和苏可可深深的凝视我。
“真的,我可以的。”我看出了乐凡心中还有些许顾虑,“学习不一定只有在学校里,才可以的。”我笑着说,“我记得这是你高三时,告诉我的吧?”
乐凡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了,我的好兄弟。”乐凡笑了,“放心,我很看好你的。”
“现在在演断背山吗?”苏可可笑着看我们,接着举起杯子,“那为你们的断背山干杯?”
我和乐凡异口同声地说:“去你妈的。”
“人家这是开玩笑嘛。”苏可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我们三人都笑了,接着我说:“真的,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我坐回位置,举起了杯子。
和方叔打了声招呼,我们就走出了饭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七分。
“现在打算去哪?”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各自回家了呗,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呢。玩太晚,我老爸非杀了我。”乐凡说。在昏暗的路灯下,我看见了乐凡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几杯酒精起的作用。
“那就回家吧,明天我也要上班呢。”苏可可说,“反正机会还有很多啊。”
我为他们两人的回答表示着不满,很不乐意地说:“好吧,你们都变了。”
“变得更爱你了。”乐凡笑嘻嘻地说。
“断背山的爱,我表示,我能理解”苏可可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我拍了拍苏可可的小脑袋,“算了,算了,下次吧。”
“你们要怎么回家?那么晚了,应该没公车了。”乐凡说。
“打车呀。”我说,“可可你呢?乐凡呢?”
“我开车来的,我开车送你们吧,还好我开了我那部宝贝货车。”乐凡摸着口袋,像是摸索自己的汽车钥匙。
“好的,思贤路中的方鸿饭馆,我在饭馆门口等你。”苏可可对着电话,然后捂着电话,扭头来小声的和我们说,“不用送我了,乐凡你送四方回去吧,我朋友说来接我了。”
“来接苏可可的是她男朋友?”我对着走在前面的乐凡说。
“怎么说?”
“大半夜的,除了男朋友,谁还会来接她?你有点脑好不。”我斜着头看他。
乐凡拉开车门,对我微笑:“应该——是吧。”
“你不介意吗?”我说,“还应该是吧?你不是经常见她吗?怎么不问问。”
“都那么久了,当然——不介意,我们只是朋友而已,都有自己交往的权利。”他在车里面,帮我打开车门,“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我关上车门,拉下安全带,凝视着他,“真——不介意?”
“开车了!”他发动起了车子。
我冲他翻了翻白眼。
他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响彻了这个小小的空间。“这首歌怎么样?”他专注的开着车。
“说实话,我蛮讨厌吵闹的音乐。”我要关上,却被他拍了手。
“你怎么喜欢听吵的歌了?”我不解地问。
“多手,那么好听的歌。”他抱怨地说,突然叹了口长长的气,“在我压力大,烦躁时我就会听它了,音乐是个减压的好方法。你不知道它的妙处,恍惚间你就会走进里面,在这个吵杂的氛围里,进去后会你却会发现里面其实很安静。它不像那些静的音乐,其实你不知道,越安静的氛围,越充斥着吵闹。”
我不知道乐凡这些年来,受到了什么样的压力,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话,只能听他述说。乐凡是个从来不对生活和自己抱怨的人,他很乐观,不像我,总是那么消极。
记得,初三暑假我们班自组的一次野外露营,在回去目的地的途中。烈日在仿佛燃烧着头顶,我们翻越着眼前的一座大山,亮晶晶的汗珠也顺着脸颊往下流,大家都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背着帐篷物品的我们,后背也都早已经湿透了。
班长告诉我们,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安慰大家们加油,坚持。再翻越两座山后,依然没有看见班长所说的目的地,有些同学已经开始小声的抱怨了,一向是开心果的乐凡,坚毅的行走着,一言不发。太阳渐渐下山了,最后班长告诉我们,他迷路了,迷失了方向,不知道目的地怎么走了。底下的同学开始发出了嘘声,然后是抱怨,最后成了争吵。
最后乐凡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对我们大吼,“怨言只会减低人的意志力,影响了对生存的态度罢了。”他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安静了下来。在乐凡的带领下,大家找了一个适当的位置,趁天黑,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篝火,大家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有说有笑,完全摆脱了刚才的那些不安。
第二天,因为没有按预期的时间回到目的地,目的地就派人出来寻找我们了,寻找到我们时,我们还在梦香中。为此,乐凡也因为这件事,得到了大家的褒奖。回去的路上,我偷偷问过乐凡,“昨天你不怕吗?”乐凡笑嘻嘻揽着我的肩膀,然后悄悄地告诉我,“说不怕谁信呢?我怕的脚都软了,可是要装作镇定点,大家才不会乱呀。”
那天后,我对乐凡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不单单的只是乐观开朗,有时候,还是一个不肯轻易妥协的人。
“那我先走了。”我关上车门,对着车里的乐凡说。
他看着我:“下次有空在联系,我明天有重要的事。”
我说:“我知道了,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喝了几瓶酒呢。”
“没事,几瓶啤酒而已。”他笑着,“我又不是你,烟也不抽,酒也喝不了多少。”
我情不自禁的微笑。想到了,乐凡第一次抽烟的情形,初中时躲在了学校的厕所后面,他说是隔壁班的大胖发给他的。当时,我问他为什么抽烟,而他的回答是,“为了耍帅,增加关注度呗。”他的话,我觉得说对了。
“车别开那么快啊。”我说。我害怕他的急性子,加上酒精的刺激。
“真罗嗦——你是不是越大越像个娘们,婆婆妈妈的。”他面带微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罗嗦。
“我看不出你哪像个爷们。”我笑吟吟的,然后看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已经一点多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就先走了,拜拜。”他点点头,发动了汽车。
我对他微笑,示意我明白了,对他挥了挥手。看着他的那部货车,消失在了这个城市的霓虹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