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果真睡着了,而且还睡得香甜,口水顺着嘴角淌出来。
“来碗馄饨!”一个人喊。
“来碗汤面!”又有一个人喊。
“哎,好了,您先坐,一会就好!”这是那个小老板清脆悦耳的声音。
一觉醒来,已是夕阳,小吃车里落座几个顾客。若不是被尿憋醒,王坤不知道要睡到何时,他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环顾顾客,又伸长脖子寻找车头里忙碌的小老板,还是只有那个姑娘。如果他起身偷偷溜走,她也一定拿他没办法,也不能扔下顾客拿着刀只顾着追他一个人。王坤不想逃跑,不过的确尿急想上厕所。他焦急地向车外张望,找到小老板说的那个厕所,就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垃圾和发黄的冰溜子旁边,他还辨认出哪边是男厕所,哪边是女厕所。情急所迫,已经等不到她妈妈的到来,王坤一个箭步蹿出去,跳下车。
“哎,你怎么跑了?面条钱还没给呢!”
小老板时刻留意着自己的顾客,大声喊道。所有顾客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追着王坤看去,有的甚至站起身,透过玻璃窗寻找着那个慌忙不迭的身影。
小老板快速地跳下车,冲着王坤的背影,大声喊着:“嗨,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霎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十多个壮汉,手里拿着棍子,气势汹汹地向王坤围过来。他们似乎突然从天而将,犹如凶神恶煞各个对着王坤怒目圆瞪。
心跳加速,那鲜活的心脏想要从嘴里蹦出来,王坤惊悚地向后倒退着步子,突然双腿一软,蹲坐在地上,本来就憋足了尿,这么一吓,他觉得小便一阵失禁。
其中一个壮汉冲着这个姑娘高声问:“玲子,你说他咋的你了?”
“小叔,他吃了面条没给钱就想跑!”
瞬间,王坤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在城里做生意的都有几个保镖,有的杀手是秘密隐藏着的。他急忙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不,不是……不给钱,我是实在……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实在是没钱?那还吃啥面条?”
这个壮汉愤怒着脸,嘴角有几分狰狞,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恶狠的味道。他的话仿佛是一道命令,十多个壮汉把王坤围得更近了,他们的手摸搓着棍棒,个个跃跃欲试,似乎王坤成了他们就要到嘴的猎物,拉出想要吃掉的架势。
王坤几乎是跪倒在地上,本能地抱着脑袋,蜷缩起身子,惊慌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头领,满脸委屈地哭着说:“我……我实在……实在是……是想撒尿。”
“撒谎!先给了钱,再去撒尿不就没事了,老实说为啥不给钱?”这个壮汉对着王坤呵斥着。他似乎还有点同情心,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王坤一阵棍棒相加。
那个被叫做玲子的姑娘跑过来,在这个壮汉耳边嘀咕了两句,壮汉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平和了一些,说:“那好,我跟你去厕所!”随后他一摆手,其他的人互视了一眼,便都神速般地散去。
王坤像是突然得了帕金森综合症,颤栗着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壮汉的身后,走到厕所的时候,他还没从惊恐中摆脱出来,站在蹲坑上,解裤腰带的双手一直颤抖着,好不容易撵出一张钱,颤颤巍巍地递给眼前的这个壮汉,壮汉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递给他。等这个壮汉走后,王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短裤的堵头已经湿透,幸好当时小便没完全失禁,要么这一沓钱也变成尿染的了。他把还憋着的另一半尿也撒了出来,悻悻地走出厕所。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人家眼里的贼,老妈啊,老妈,你说你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就忘了这点事呢,王坤在心里念着妈妈的不周到。
太阳已经落在楼后。生活在城里的人既看不见日出,也看不见日落。大街上的人突然多起来,密密麻麻的行人,像嘤嘤嗡嗡四处乱窜的苍蝇,让人心烦意乱。车道上偶过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王坤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或许他现在就坐在黑色的私家车里回他的住所—洋房,相形之下,王坤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多想找到父亲,然后投到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虽然遭受重创,但是王坤还很清醒,他走进一个有很多店面的胡同,一家挨着一家找着旅店的标牌,最后找了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很差的私人旅店,一个二楼的单人间。
女店主给他打开门。
松懈地躺倒在雪白的床上,王坤一口一口地顺着气。刚才令人惊悚的一刻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呼来转去,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惨倒在棍棒的血泊之中,后怕之余,他不停地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之所以没倒在血泊之中还算是个有福之人。他实在想不出那十多个壮汉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看清楚他们又都回到了什么地方,好在是一场误会,也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王坤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小时,受惊的心也逐渐平息。屋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他有点躺不住了,便站起来打开灯。对面的二节楼是个餐馆,里面的灯光不是很亮,因此,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这个胡同里没有路灯,借着大街上影射过来的灯光和各个店铺门面五颜六色的琉璃瓦能朦朦胧胧地看见路上来回过往的行人。距离深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坤愈发觉得百无聊赖,不由得后悔没从家里带几本小说出来。还是老老实实在旅店里耗着吧,于是又躺倒在床上酝酿睡意,结果不但困意没来,肚子还咕噜噜地叫起来,他想起晚饭还没吃,于是想出去买个面包,最好还能找到他曾和父亲一起去过的那家书店买几本小说回来消遣。
王坤站起身出了门,小跑着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