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路出一丝光亮,这丝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萧然睁开眼睛,这一夜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昨晚些许是说累了,要么就是因梦见了老婆,太愉悦而忘记了醒来,张哥仍然睡着。
萧然实在躺不住,想出去走走,便坐起来穿衣服。他的伤口不疼了,身子也显得轻快。他觉得自己仿佛与世隔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浑然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再不出门,即便不被憋死,也会被急死在这个小屋里。
张哥突然问:“干啥去?”
“你……你醒了?”
张哥翻过身,面对着萧然,说:“你以为我是小孩呢,倒头一睡就得大人叫,到了我这个年龄觉越来越少了。”
“你再躺一会吧,我出去转转。”
“转行,可别找不回来,不怪城里人说咱村里人是土包子,出门就不知道哪是哪,憋足了尿连厕所都找不着。”
“那是他们胡说!尿尿知道找厕所的都是合法公民!都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建设者,这句话只能说明咱村里人讲文明!”
“呦!你小子理解能力强啊,我对你得刮目相看啊!”
张哥惊讶得几乎坐起半个身子,直勾勾地看着萧然。
“现在就刮目相看,未免太早了点吧,我走了啊。”
张哥伸长脖颈看着萧然走出屋门。
终于能出得门来,萧然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空气是寒冷的,但是沁入心脾却是如此令人舒畅,他不禁感慨,人终究还是离不开大自然的熏陶,终究要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在那个不足四十见方的小屋里住了三、四天,却不知道它的外貌是什么样子,萧然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繁华背后的平民区,一个长长的屋脊连着一个胡同的人家,每个房子和每个房子之间只是一墙之隔,每家都大门紧关,唯有张哥家的门没上锁。发旧的房子和退了色的铁皮大门显示出这里居住人群的生活水平并不富裕。
萧然拐了几个弯,走到胡同口,才看见街上现烧现卖的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有油条,烧饼,豆浆,豆腐脑……。他摸摸兜,两元钱还在,两元钱在城里也就够两个男人吃一顿简单的快餐,那还未必能吃得饱,两个人吃一顿和一个人吃两顿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自己赚不来钱,多吃一顿又怎样?吃了人家那么多,总该还一点了吧?萧然走到其中的一个小摊面前,掏出兜里仅有的两元钱买回了早饭。
张哥已经起床,往腰上系着麻绳。他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看也不看地说:“呦,还真找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一出门分不清东南西北,碰见哪家的花俏女人就跟着跑了,傍上富婆,当人家的小白脸不比给人家扛包来的享受!”
“嘿嘿,哪那么容易就跟着一个女人跑啊,那还像个男人么?”
“呦,那可不一定,就你这俊模样,虽是个嫩生生的娃,在村里不也成家生更嫩的娃了,花俏的老女人得意着呢!她是有钱没地方花,你是有骨子虎劲儿没地方使,不挺好么?”
萧然把早饭放到桌子上,不屑一顾地说:“就是她得意我,我还不得意他呢!”
张哥听到塑料袋的声音,回过头往桌上瞥了一眼。
“还买回了早饭,我想出去了,不过这天大亮了,不好见太多的人,我就寻思你张哥我饿不着!”
“张哥,你为啥不敢见太多的人?”
“去去去,我夸你呢,你咋琢磨起我来了。”
“我买的饭不比你买的好吃,可我兜里就这些钱了,你这一夸我,我就更想赚钱给你买好吃的了。”
“这就行啊,你这孩子还真不是狼崽子,有心有肺的,我就是吃不饱都高兴!”
萧然去水池旁边洗脸,突然大呼道:“呀!我还真想起一件事,一个姑娘的事。”
“啥事?”
张哥急忙凑过来,一条缝的眼睛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萧然似乎忘记了自己要洗脸,纳闷地说:“我刚来城里那天,在一个小吃部吃饭,有个姑娘看着我笑,我走了,她送出门,还是看着我笑,把我给笑晕了,张哥,你说她是啥意思呢?
“俊不?”
“不是鬼,是人!”
“我问你俊不俊?”
“俊,俊着呢!”
“呦!你小子艳福不浅呢!她是看上你了,自己送上门的可是不要白不要啊!在村里,就你这么大的小伙子,不花钱就能取个媳妇儿多能耐!来到城里晃荡一年就能领个俊媳妇回家,再抱个胖娃娃,那你爹娘不得笑开了花啊!这事我咋没碰着呢,嗯?我咋就没碰到呢?”张哥是在说给萧然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一副想入菲菲的样子,似乎他是主人公。
“这叫艳福?充其量叫桃花运,我和她又不认识,命里范桃花是好事么?”
“好事,好事,只要有女人运就是好事,你这个傻小子,有姑娘相中你了,你可要把握好啊,最好能来个龙凤胎!”
“人家就是冲我笑笑,你就扯上孩子了,扯远了,我可不是乱来的人。”
“哼,就你正经,凡是纯正经的都不是男人,装,我还会呢!”
萧然满脸疑虑地又问:“张哥,你为啥不敢见太多的人?”
“去去去,我给你点笑脸,对你好点,你又琢磨起我来了,琢磨琢磨你自己那才是正事,
要么赶紧吃饭,吃饱了滚蛋!”
“那我不问了,不问了,你撵我,我也不回家,我今天出去转转,看看饭馆有没有招服务员的。”
“当服务员?拉倒吧,工资还没几个钱,够你自己平时花销就不错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是恋着那姑娘也可以去干啊。”
萧然弯下腰噗噗地洗起脸,不再理会张哥。他的脸已经不痛了,也似乎很久没这么干干净净地洗洗脸了。
从水池里蹦出的水溅了一地。
张哥瞥了一眼萧然,说。“洗个脸还得来个大场面,你看你得浪费了我多少水,我可是月月交水费的,你看我有时候好几天不洗一回,不但节省了水,也一样出门赚大把的钞票。那饭店的活,白天晚上的不着歇,累不说,赚得还少,有的还得先给他钱,那叫抵押金。”
“还得给他钱,为啥呀?”
“人家做买卖的就是精,你要是弄坏了人家几个碗,几个盘子的,偷偷地跑了,管谁要去?”
“哦,也是这个理儿。”
萧然终于洗完脸,和张哥一起坐在桌旁,如果真像张哥说的那样,这条路又行不通,因为他兜里根本没有抵押金。
萧然不得已说:“张哥,要么我跟你出去转转吧,你干什么帮我介绍一下,我也干!”
“你,哈哈!”张哥笑了。
“得,得,你可别跟我转,我的活你干不了,要么你去找那个姑娘吧,哈哈!”
“怎么就不行,只要能赚钱就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真抠门,是不是怕我抢你的饭碗啊?”
“我还抠门?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你还有完没完?”张哥板起脸孔斥责道。
萧然自知没趣地低下头。
“行了,行了,快吃吧,我可要走了。”张哥一边吃一边催促着。
饭后,张哥又像往常一样,精心地打扮着自己。
萧然仍旧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