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苍晨和琴琴惊愕的表情,老婆婆慌乱地戴好手套,急匆匆地转身就走了,一地的鞋垫花花绿绿丢在地上。
琴琴还要追,苍晨说别去了,她那么辛苦地遮掩,就是不想别人看到。
那这些鞋垫怎么办呢?我本来是好心想帮婆婆的。
苍晨说你总是好心办坏事,我都习惯了。
琴琴一脸苦恼,我真的好没用。她俯下身,把那些鞋垫仔细收好,又包进布包袱里,说我明天再来等婆婆吧。她既然在这里摆摊,应该就住在附近,我明天来把鞋垫还给她,再跟她道个歉。
苍晨说那你来试试吧,我估计她明天不会来的。
琴琴抱着那些鞋垫,两个人打车各自回家。车上,苍晨眼前总是浮现那个老婆婆躲躲闪闪的样子,还有她手上的伤痕暴露出来时,她那副急匆匆逃走的窘状。他再看看自己那双自诩为神奇却总要刻意隐藏的手,一时感觉到无力和渺小来。
第二天琴琴再去,果然老婆婆并没有出摊。以琴琴的性子,大概也只有一天的心情去操心这件事。琴琴打电话苍晨抱怨,说要不然我直接把鞋垫都放在昨天那个地方,等她自己来拿好喽,不然拿回去不给她送回来,倒成我白得了那些鞋垫了。
苍晨赶紧说你先别急,到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认识那位婆婆,没准有什么线索,实在不行你再放回原地。对了,有消息的话也通知我一声,毕竟我也是昨天的当事人。
琴琴说是,我怎么没想到,那我先去打听一下,有消息回复你。
挂了电话,苍晨竟然无心出门。他在硕大的宅子里踱着步,沉思的背影差点让李管家以为他是老爷呢。从来不见苍晨那么安静的,李管家忍不住过去问苍晨,二少爷,您今天都要在家里吗?那我让厨房给你早点准备点爱吃的菜吧。
苍晨说不用了,没准等会儿还要出门。
等李管家走了,苍晨回到房间,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手机铃响,吓他一跳。苍晨蹦起来,手机那头是琴琴,她估计是跑累了,说话大喘气,一个一个往出蹦字:哎呀妈呀,太累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心了。我抱着一堆鞋垫在附近东南西北都走了一遍,还好,有人说知道卖鞋垫的婆婆住在哪里,还给我指了方向。我准备去找婆婆,不过,苍晨,我有点儿怕,你能不能一起跟我去找她吧。要不,就算了?反正这些鞋垫也值不了多少钱。
苍晨说那不行,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再说有什么好怕的,现在还是大白天。
琴琴的气匀了,说认识婆婆的人在不远处修自行车,也没什么生意,和我唠了好一会儿。那个婆婆听说一个人住,很少出门,一年四季都是蒙着脸的,别人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偶而出来卖卖鞋垫,挣到钱了就会歇几天。总之,那位婆婆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出门,听说她住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废品,老鼠到处跑呢。苍晨,我听着有点怕得慌。
苍晨说那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他其实早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只不过一直在等琴琴那头的消息。
等苍晨赶到约定的地点,琴琴正坐在马路边吃地糕,把那堆鞋垫当做地垫压着。苍晨说你不是怕吗,怎么还有心情吃雪糕?琴琴说你来了就不怕了。
苍晨说前面带路吧。琴琴好不容易站起来,看着那包鞋垫,哎,我给自己找了多少麻烦啊。刚才李梦菲还打电话呢,要我过去干活,我说我在帮你办点事情,她才放过我。
苍晨说干吗拿我当借口?
只有你才能当挡箭牌,别人都不好使。
苍晨说下次不许打着我的旗号骗人了,快走吧。
琴琴总算把那根雪糕消灭了,抱起布包袱在前面带路。那一带还都是旧城区,地形错综复杂的,琴琴绕错好几次,总算是找到那个修车摊主说的巷子。
巷子看上去还算干净,都铺了沥青路,路边还种着丁香树,并没有琴琴形容的那么诡异。再往前走,找到婆婆那一家,苍晨走过去敲门,迟迟没有人答应,却听见里面有狗在汪汪地叫,听上去是一条很厉害的狗。
琴琴说难道婆婆又出去了。不可能啊,刚才那位修车的大叔说她平常都不出门的,今天也没见她出门。她出门都会路过他的修车摊呢。
苍晨又敲了一会儿门,还是没人应,狗却叫得更厉害了。
琴琴说你敲得太温柔了,她可能听不见。琴琴竟然大声喊起来,婆婆,我来给你送鞋垫了。昨天你丢在那里的鞋垫,婆婆,你听见了吗?听见了,麻烦给我们开门,我们放下鞋垫就走。
旁边的房子里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来,头发花白,看着也是一位老人家,嘴里的牙齿没有几颗了,她招招手叫琴琴过去。
琴琴跑过去,老人说她在里面呢,就是不喜欢见人。你们别敲了,她不想开门啊,警察来了也没办法。
琴琴说那怎么办,我们来送鞋垫的。这些鞋垫都是那位婆婆的。要不然,我放在您这儿,让她来拿行吗?
白发老人摆摆手,她和我们也不说话的,放在这里也送不回去。
琴琴说那好吧。回到婆婆家门前,想了想,说算了,这样好麻烦,再晚点回去要被李梦菲骂了。她又喊起来,婆婆,要不然我就把鞋垫都放在你家门口,你等会儿出来拿啊。
苍晨说也只好这样了。那你放在干净点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走了几步,苍晨忽然又想到什么,敲了隔壁的门,找了点纸片和笔,写了几个字放在那堆鞋垫里,然后两个人才离开。
琴琴说你在鞋垫里写了什么?苍晨说没什么,就说给她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琴琴说哪里是我们给她添麻烦,是她给我们找麻烦好不好?耽误我多少时间呢,而且害我白跑这么多的路。
苍晨说就当减肥了呗。而且昨天明明是你非要拉着人家,才把老婆婆吓跑的。
琴琴说她也真是奇怪,别人只是看到她的手,就吓到逃跑。苍晨,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比如,麻疯病?会传染的那种,怕传染给我们,所以丢下我们就跑了。呀,刚说到这里,琴琴忽然跳起来,假如真是这样,那我这两天抱着鞋垫可是跑了好多路了,怎么办啊?苍晨,我会不会生病啊。
苍晨看琴琴真的吓得脸煞白,扑哧一声笑了。琴琴,你真是在片场呆久了吧,满脑子离奇古怪的情节,怎么可能?她大概是被烧伤过,怕别人看了不舒服,所以才要浑身上下包裹得那么严实。
琴琴说肯定是,昨天看她的手,是挺像烧伤的。咦,苍晨,你是不是可以帮她治疗啊。就像帮李梦菲那样。
苍晨说这世上那么多的人,我哪帮得过来,早跟你说了,我们是有规矩的。
琴琴说我知道,我就是顺嘴一说。
送琴琴去找李梦菲,苍晨自己没坐车,又胡乱地在街上溜达。他看着一群一群的人,来了,去了,好看的,平凡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对驻颜师评断相貌的标准和能力感到厌倦。如果没有所谓的相貌评判标准,所谓的美丑,那活着是不是会更轻松更愉悦,更有幸福感呢?现在多少人为相貌所累,过得那么辛苦啊!
他是想到了那位婆婆,以她的手艺,大概也是能挣钱养活自己的,也可以出去找别的工作干。可是因为那些手上的伤痕,也许脸上也都是,她就像冬眠的动物,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不快乐,没朋友。这样的人生,真是有些说不出的悲凉。
苍晨走路心不在焉,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撞到了。等他醒悟过来,原来是一个彪形大汉。苍晨说了一句对不起,刚要迈步,那个男人单手一横,就把他给拦住了,怎么,撞到人了,只说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苍晨倒不解了,那还要怎样?你也一样撞了我啊,你连对不起都没对我说呢。
大汉的两只胳膊一抡,苍晨被钢筋铁骨给捆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喂,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找个地方说理去啊。
苍晨刚要叫,大汉闷声哼了一句,敢喊就拧断你的脖子。他那都是疙瘩肉的一只胳膊,果真就捏在了苍晨的脖子上。
苍晨只好静悄悄,被大汉像搂朋友一样,带离了车水马龙的街。他在那里替满街人觉得苦恼的时候,其实没几个人关注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