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纳兹塔精灵传承的是古精灵帝国的文明，那么诺阿传承的就是记忆，绵延数千年的记忆。除了巨龙，精灵的寿命是瑟塔蒙世界主物质界中最长的。他们的文明也是延续至今保持最完好的，翡翠宝典更是举世闻名的典藏史书。然而即便是精灵，也不得不承认诺阿的记忆超越了精灵数千年的记录。曾经有一个时代，精灵将诺阿，哦，不，应该是深黑之翼，视为以记忆为神职的神祗。而诺阿，则是传承了这组记忆的最新一代个体。
诺阿的故事，或许能解开精灵族失落的奥秘，水镜术士怎么能不关注。可惜，旁边的两个是对此一无所知因而毫不重视的家伙。其中一个还是水镜的徒弟。
“有些精灵认为不能向人类教授魔法吗？”黎莉娜好奇地问。
“甚至更糟。”伦纳德倒是看到过一些相关的记录。“精灵曾经奴役包括人类在内的众多种族，并且为了维持这种统治关系而禁止除精灵外的其他种族学习任何与魔法相关的知识。”
黎莉娜惊讶的向老师求证。水镜术士有些尴尬地回答：“那是我们称之为白银时代的事了，距今大约有三千至五千年。那个时代，蜥蜴族退化成沼泽中使用巫术的半怪物半蛮族，矮人顽固坚持他们源自异世界的符文。只有精灵才是瑟塔蒙的龙神所传授的魔法的传承者，并历经千万年将其发展为璀璨的文明。因此就有一些精灵认为，只有精灵族才能学习魔法，只有精灵贵族才能创造新法术。而人类、侏儒、兽人等诸多附庸，则被指认为缺乏天赋或者自控力，难以掌握魔法这种高深的技艺。当然，时至今日他们的观点早已被认为是错误的……至少是片面的。”
伦纳德虽然尊重水镜术士，但出于人类的自豪感，他还是对最后一句感到有些不满。“片面？事实证明人类在使用魔法方面并不比精灵差多少。那些古代精灵执行的就是愚民政策，不希望其他种族学会魔法后动摇他们的统治地位。”
水镜术士不得不替自己种族辩护。“所谓的偏见，就类似你们人类贵族认为平民或农奴的智力相比他们要低的主张。这个即便从生理角度上看是错的，但事实上你们的社会秩序就是基于这样的偏见。而我们精灵的祖先面临的环境和问题远比你们人类的情况复杂，如果禁止其他种族使用魔法的偏见能够确保社会的安定，从结果看也算是无伤大雅了。至少在精灵的统治下，你们人类之间不会像现在这样发生那么多次毫无意义的战争。我可是听说，不久前撒加塔伊诺帝国西部省份的一些贵族为了争夺一名女性而爆发大规模冲突，造成数百上千的伤亡，最后连皇帝的军队都卷入了进去。这样的事件，在精灵帝国的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伦纳德张着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偏见总是偏见，不会变成真理。”他最后嘀咕道。
“也就是说，真有这么一个时代啊。”黎莉娜低声地自言自语，脸上却带着狡黠的笑容。
“都不知多少世代以前的事了。”水镜术士没好气弹了下她的额头。“难道你觉得我没有真心教授你吗？你要是想让我多传授几个法术，或者送你一、两件魔导器就直说，没必要拿我族历史上的污点来讨价还价。”
黎莉娜吐了吐舌头，嘿嘿地笑了。
水镜术士宠溺地白了自己的徒弟一眼。“虽然精灵祖先的做法是错的，但不可否认，在魔法广泛传播的当代，法术的水准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精灵帝国的术士能一整片地区的气候变化，使土地的上农作物的产量倍增；能削平高耸的山脉，或凿洞其中，使艰程化作坦途；能将礁石托举出海面，在峭壁悬崖边建造避风的港湾。而现在我们这些术士至多就是能改变视线范围内的环境。所以，魔法的传播到底是对是错，还有待时间的验证。”
诺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也曾释放过水镜术士所描述过的强大力量，却无法拉住那些美好的但注定要失落的事物。
“因为你所说的精灵传承，其实并非始终连贯一致的。”
水镜术士凝神道：“愿闻其详。”
诺阿的目光似乎投向遥远的过去。
“阿尼弭精灵崛起之初，世界依旧险恶而残酷，统治种族的灭世之举以及他们与龙神的战争所造成的伤痕不但没有平复，还因为蜥蜴族的若干次大规模地貌改造而越发严重，气候环境动荡不宁。精灵离开他们诞生的草原，躲避到茂密森林中以求安身。然而森林也非宁静之地，魔物的威胁，打猎和渔获的贫乏产出，时刻不在的灾祸，让他们饱受摧残。”
“还有魔潮，魔潮。”纳芭在诺阿的脑海里高兴的大叫，就仿佛她说的是某件有趣的事。
“为了生存，他们尝试了种种手段。弓箭被发明出来，披上动物的毛皮充当铠甲，冶炼金属制作武器。但让这个初生种族生存下来的，最终的因素是群居和紧密的社会组织。不是那种十几、二十个的族群，也不是联盟性质的群落，而是成百上千单位组成的，分工明细的部族。当他们拥有足够多的富余人口，可以从事探索研究之类高层次的活动，他们深度开始挖掘蜥蜴族的遗迹，并对古蜥蜴人文字成功进行破解，魔法被重现了出来。精灵的文明由此崛起。”
虽然是已知的历史，水镜术士还是不由自主地激情澎湃。
诺阿的话锋一转：“然而最初所发掘出的法术，其实并不适合精灵使用。精灵的王者、贵族、长老花费了上百年的时间殚精竭泽地研究，始终无法让魔力完美地按照他们的心思运作。”
啊？水镜术士也不禁愕然——精灵不会使用魔法？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无论阿尼弭也好，或是叛离的卡朗德也罢，都是以超凡的魔法天赋而闻名于世的。
伦纳德倒是反应了过来，不失嘲讽地解释道：“那是古蜥蜴族的魔法，精灵当然不可能拿过来就能用的。如此说来，若不是古蜥蜴族彻底消失了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会对你们精灵的施法能力嗤之以鼻呢。”
水镜术士和黎莉娜对伦纳德都是怒目以视，吓得他连忙低下了头。不过即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解释是符合逻辑的。
“霍姆子爵的说法存在两个误解。”还好，诺阿适时解除了他们的尴尬。“首先，虽然当代的蜥蜴族失去了祖先的传承，但古蜥蜴族实际上又并未彻底消亡。其次，精灵的魔法文明从覆盖面和广度上来看，已经是超过古蜥蜴族了。”
水镜术士的心情顿时转好。“我的祖先是如何解决施法的问题的呢？”
“在最终确认自身的体质和精神力并不适配他们所寻找到的古蜥蜴人的法术之后，精灵们便另辟蹊径，借助特殊的金属、木材、宝石为载体，尝试复现那些魔法。又过了数百年，无数次的试验和失败后，他们终于解开其中的奥秘——意识和魔力以及合适的载体，集合三者的组合来牵引元素的力量，改变物质的组成——这就是精灵魔法的起源。”
水镜术士拿起一旁的魔杖，若有所思地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明确地说：“我明白了，施法典范实际上强化的是我们的意识，魔杖之类的魔导器帮助我们承载超出身体极限的法术。当然，能够操控的魔力容量就要决定于个人的天赋了。”
诺阿轻叹道。“能有这样的认识已是难得。然而古代精灵面临的问题，远比你所归纳的要多。与号称继承了龙神直系血脉的蜥蜴族不同，当时的精灵群体中被发现具有魔法天赋的可谓罕见。虽然靠着对魔力和魔法的认知，精灵族群获得极大发展，然而为了族群繁衍就需要获取更多资源。更多的资源意味着必须扩张领土，扩展领土就要逐渐进入环境更为恶劣的地域。精灵领袖们（其中大半是魔法使用者）很快发现，魔法已然成为新领地、新社区存续的必要，而施法者数量却无法日益增长的人口和领土。如此下去，精灵一族的发展必定要面临停滞乃至萎缩。”
“请等一下……。”伦纳德有点迷惑地打断。“理论上说，古精灵遇到的问题，我们人类也可能会遇到。但是撒加塔伊诺所覆盖的地域，差不多是精灵帝国北方省份的大半了，人类之中术士的数量也没有大幅增加，却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帝国停止扩张，更多的是投入和回报难以平衡的问题。”
“我只能说，人类的崛起是遇上了一个好时候。”诺阿自嘲地笑了笑。
纳芭在那里嘀咕：“狗-屎-运。”
水镜术士沉吟道：“的确如此。古精灵帝国虽然陨落了，却留下无数宝贵的遗产。诸如经过平整开垦并驱散了瘴气的土地，固化了多种魔法用来驱散魔物的边境和道路体系。希努利亚、施特拉森、海斯勒姆、哈尔姆希卡德，那里的城镇、乡村，绝大多数是在精灵社区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有人口在一万以上的大城市，我都可以列举出它们曾经的精灵地名。至于南方诸领……，那里的历史要比北方短得多。坠星海的形成毁灭了当地大部分精灵遗迹。那里的领地和城市，一部分遗留有珀米罗矮人族的风格，另一部分则是人类术士们参与建设的。”
实际情况当然不仅如此，诺阿也没有点破，毕竟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譬如瘴气？那是混沌魔力的残余好罢，孕育了魔物的元凶。相比之下，倒是至圣联合，硬是用长期信仰的结晶——所谓的圣骨，开拓出偌大的疆域。真算得上是白骨铺就的土地。
伦纳德有些不好意思地的辩白。“原来如此……。可是，当时精灵族的确是离开了这片土地啊。我们人类也有权力生存繁衍，当然要利用土地上所有的资源了。”
水镜术士不免尖刻地嘲讽道：“我们的祖先逃离故乡，除了灾变后的恐慌和混乱，还有另一半原因就是像人类、豺狼人、兽人这样的附庸族群的叛乱。生存繁衍？哼！翡翠宝典上记载着，我们精灵的人口当时还不足附庸人口的十分之一。这片土地上一半的出产都是用来喂饱你们的。”
伦纳德讪笑着闭上了嘴。水镜术士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问诺阿。“我知道祖先们为了征服蛮荒的土地实施了很多举措，迄今为止还能运转并被人类所利用的那些就是明证。不过作为古精灵帝国继承者的纳兹塔王国早已失落了那部分技术，这是否与您所说的传承变迁有关？”
“的确有关。”诺阿继续之前的故事。“古精灵为了解决施法者稀少的问题，将更多的研究投入到载体，而非魔力和精神上。他们开发出了即便是魔法天赋最低的个体也能使用的魔导器并进行大规模普及，将魔法文明推进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就知道。”伦纳德忍不住又插嘴，还用力拍了一下手，换得的是黎莉娜的一个白眼。激动中的他还是说了自己的感想。“无论是古代遗迹还是在敏塔-阿玛多瑞斯的探险者交易市场上，我都发现大量形形色色、功能各不相同的魔导器。”他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项链，项链顶部是一颗圆形的石头，上面铭刻着细微的花纹。“就像这个，带有明显的精灵帝国风格，永久附着了一个照明术。虽然现在看着很稀罕，其实当时就是日常照明用的罢。”
“这个已经是帝国中后期的制品了。”水镜术士不屑地评鉴道。不过这倒的确可以作为精灵曾经大量普及魔导器的证明。
诺阿证实了伦纳德的猜测。“精灵族当时的确使用魔导器进行照明和取暖，也使用魔法武器防御魔物和其他敌人的攻击。一些大型的魔导工具，能力上一点不比后世矮人族与术士合作开发出的与锻造者类似的魔法机械。譬如有一种浮空的魔导具，能将几千磅的物资一天之内运送到五百弗隆外的社区。这大大扩展了精灵的疆域，是建立幅员辽阔的帝国的要素之一。”
这让水镜术士越发不解。黎莉娜代他说出了疑点：“如果大规模推广魔导器如此有效，那古代精灵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方法？”
“因为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办法利于扩张，却不利于统治。”诺阿苦笑着摇头。“如果你是精灵帝国的皇帝、总督，或者任何一个更低阶层的贵族，你愿意看到你的某个臣下、技工乃至普通的平民农夫，借助魔导器就能抵抗你的整支卫队吗？这样一来，谁又能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辛苦所得的大半上缴领主，谁又不会在成年累月服劳役中怨恨反抗？——所以结果就是，制作和推广魔导器促成了精灵帝国的建立，但帝国建立后有不得不压制魔导器的使用。”
在座的皆是黯然。俗话说，人类是精灵最好的徒弟，那么徒弟最不好的一面也有可能就是继承自他的师傅，譬如贪婪和欺压。
水镜术士花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接受诺阿的见解。“平民阶层已经接受借助魔导器自己能够使用魔法的现实，要再让他们自愿放弃恐怕是不可能的罢。”他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诺阿没有正面回答。不可能？操纵魔导器的价格，让平民难以承受使用的代价；故意散播劣质的魔导器，让低端产品的使用者失去信心甚至感到畏惧。要想做到，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他反问道：“起初并不能使用魔法的精灵族，如今却成了魔法天赋最突出的种族。你们不觉得这一点有些怪异吗？”
水镜术士皱着眉头，有种立刻就能解决问题却始终抓不住要点的焦虑。
黎莉娜灵机一动。“精灵贵族们用某种方法使得自己变得更适应魔法了！？”
“这怎么可能？”水镜术士话刚说出口，就立刻陷入沉思。不可能吗？精灵帝国的巅峰时代，精灵术士甚至能创造出新的生命形态，为什么就不可能改变自己一族的身体呢。
“将身体视为魔杖功能延申的一部分，通过特定的饮食、锻炼甚至一些特殊的仪式，强化与特定魔法组别的配合度。通过有计划的选拔机制，以家族为单位培养更强元素亲和力的后代——这些只有掌握财富和权力的上层阶级才能做到的方法，并以代为单位的时间内贯彻事实。这就是精灵王族、贵族与平民彻底分化的肇因。如今的人类继承的也正是同一个体系吗？只不过他们无意或故意地曲解了精英统治的根源，将祖先的功绩混淆为血统和能力，比用魔法强化统治权力的精灵更为不如。”诺阿自嘲地想，人类如此，精灵难道就能例外？精灵文明的毁灭，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私心作祟。
“这些能做到什么程度？”水镜术士觉得自己开始接受诺阿的讲法了。不过他下定决定，回到纳兹塔后丝毫不能泄露今天的谈话，否则非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不可。对黎莉娜，晚上也要叮嘱再三。不过还好，她就要踏上巡礼之路，等归来估计是一、两年后的事了。至于那个人类贵族……，纳兹塔精灵可没有轻易相信人类的传统。他就是公开宣扬，恐怕也没人会听。
能做到什么程度？诺阿道：“能让整个种族脱胎换骨，完全变成另一个模样。”
“也就是说，阿尼弭精灵以前并不是现在的模样？”黎莉娜和伦纳德都惊呆了。
水镜术士虽然心理有点不适应，但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询问诺阿更多的细节。
“古精灵嘛。”诺阿一边回忆一边说。“耳朵轮廓并没有你那么尖细修长。大致就是拉长的鸡蛋的样子，和人类有点像。”他用手比划着。“眼角挑起，比现在还要高一点，两侧视野更为广阔。身材结实，柔韧性较高，瞬间爆发的力量堪比矮人。也就是一、两千年的时间，他们的脑容量就扩大了百分之二十，精神力提高了近一倍。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肌肉密度和骨密度都有所下降，为此不得不对身高和体型进行一定的调整。对了，当代精灵族的平均身高要比古精灵矮两到三阿赛。”
伦纳德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精灵也有变矮的时候。帝国在与纳兹塔和撒匹特尼塔斯的精灵王国交往中，可没少吃过这方面的亏。譬如交换国书的时候，帝国一方的使节总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帝国的艺术家也会竭力避免选用类似场景作为绘画的对象。
“笑什么！精灵族就算变矮过，人类的身高还是比精灵要矮。”黎莉娜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水镜术士虽然深表赞同，但还是示意黎莉娜不要为此争执。“这有点超出我的理解力。古精灵贵族为了改变身体属性，使用了哪类魔法？祈愿术，永效强化术，还是元素转化术？”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以免被人察觉太过激动。既然这些方法在古代被证明是有效的，那么是否能移用到现代，重现阿尼弭一族的荣光呢？
诺阿洞若观烛，却并未点破。“你们现在的传承，是无法解释那种技术的。勉强说，有点类似制作血肉魔像的工艺。只不过血肉魔像是对肉块和肢体的缝合、黏合，而精灵肉身的转化则是对血肉特性的融合。”
有点……更加理解不能了。
诺阿又进一步解释。“统治种族的野心破灭后，世界的面貌大幅改变。魔力成为显性元素之一，与水火土等物质元素并列。智慧种族被授予使用魔力的能力，而魔物这种瑟塔蒙主物质界从未有过的生物也出现了。精灵除了挖掘魔法先行者——古蜥蜴族的遗迹之外，还对好几种强大的魔物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在魔物身上，魔力的运行方式又与蜥蜴族的魔法有所不同。于是一些忧国忧民的精灵贵族兼施法者便偶发奇想，既然精灵的身体无法直接控制蜥蜴族流传下来的强力魔法，那么如果辅助以魔物的生理机制呢？北方座狼喷吐冰雪，吸纳那个能力是否就能使用寒霜之云？岩浆怪投掷的岩浆团会燃烧爆裂，吞噬它的内脏器官是否就能使用火球术？于是，他们便派人大量捕猎并解剖魔物，寻找它们身上与魔法相关的器官。然后他们自己再加以食用，或抽取其中的液体注入体内。有些甚至不顾简陋的医疗手段，割开自己的血肉安装上了这些器官。”
“这太……。”伦纳德惊讶地张大了嘴，‘疯狂’两个字却最终没说出来。按照历史，精灵说不定成功了呢。难道人类也要走这么一条狂野的道路？
“精灵贵族们的尝试，大部分都失败了，由此造成的死亡数以百计——其中不乏帝国依为支柱的高阶施法者。不过也正是在过程中，他们找到了魔物诞生的根源。恰好这个时代的精灵帝国已经发展出能与异域的智慧体进行交流的技术。他们便与异界的某些强大存在私下达成交易，用一个当时看来微不足道的代价换取到真正有效的技术——血肉融合。引入了这个技术，精灵贵族及其后裔就能够更为便捷地调用魔法的力量，发挥出远超过平民手中的魔导器的威力。施法者数量的增加，也大大降低了帝国疆域对魔法的迫切性。于是，魔导器便从武器和工具，渐渐退化成日常生活的辅助。精灵帝国的政治架构，终于稳固了下来。”
水镜术士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您知道血肉融合的原理吗？……或者至少告知那个异界强大存在的特征？”
异界强大存在，无过于与龙神等阶的个体，祂们的名讳当然不能被轻易提起。可是诺阿若能透露一二，水镜术士倒是有信心能够将寻找目标缩小到个位数的单位上。
然而诺阿似乎在忌惮些什么，只是说精灵族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技术，并销毁了所有相关的记录。如今也只能从精灵的某些天赋特征上回溯出些许血肉融合被使用的痕迹。
伦纳德从旁观者的角度发现一个矛盾的地方。“精灵贵族们获得的技术如果只是被用于维护他们的地位和统治，那为什么魔法天赋却成了精灵全族的特性？这不就和魔导器的扩散一样的结果了嘛。”
诺阿却回答道：“贵族阶层凭借稳固的地位，获得更多的生活资源，生育子嗣的数量远远超过一般平民。几代、十几代之后，他们在精灵人口中的比例就会扩大到极其可观的数值上。于是精灵贵族的特征，也就成了精灵族的特征。虽然有些片面，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贪婪的本质源于独霸生育资源的私欲。”
伦纳德立刻明白了。这就仿佛克里斯坦森皇族的情况——起初他们只是哈尔姆希卡德东南地区的一个领主，家族成员不超过二十人。可现在呢，继承了皇室血统拥有法律上的皇位继承权的至少有一千多，分布在大小三、四十个家族内。这还是排除掉那些公爵、侯爵家族，曾经与皇室联姻过的案例的呢。
水镜术士和黎莉娜却有一种常识都被颠覆了的感觉。古精灵帝国傲视各族的魔法文明，竟然是扎根于魔导器的普及；而精灵优雅、俊美，魔法天赋超群的形象，竟然是因为精灵贵族为了巩固权力而限制魔导器的应用，借助外部的帮助扭曲自己身体的结果。
既然与异界通讯，或是使用血肉融合技术还原精灵族的‘进化’过程都不可行，那么唯一剩下选择的就是魔导器了。水镜术士和伦纳德都不由地开始回忆诺阿在制造寻矿小子时所运用到的原理。魔力不是工具而是能源，这句话仿佛尤在他们的耳边。
这场深省人心的谈话却被打断了。
马车的行进突兀地停止下来。正当他们迷惑中，商团领队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各位，我想我们是遇上麻烦了。前面野狼镇的军队设立了岗哨，阻断了道路的通行。”
车厢里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