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夏末了,外面的蝉鸣声歇了,人气倒是旺了起来,夜晚来临,夏季的炎热逐渐褪去,风掀起一阵阵清凉,人们也走上了街道,开始享受夜晚这份难得的小憩。
北原苍介坐在北原家的小院子里,默不作声僵直的坐着,在周围微弱的光亮里,只是朦胧的影子,像一座黑黝黝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少爷,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晚上外面还是很凉的。”他身后传来一小声刺耳的摩擦声,从他身后的小木门模模糊糊的走过来一个黑影。那人小小的,脚步慢慢的,晃晃悠悠又安安静静的走到北原苍介身后,忽然像一只蝙蝠一样张开翅膀,再一细看,其实是一条毛毯。
北原苍介僵硬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尽管这个笑意也是僵硬无比,看着十分违和,“管家,我没什么事情。”
被称作管家的那个人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在北原苍介的搀扶下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又颤抖着为北原苍介盖上毯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气越来越凉了,马上又要到冬天了。”那个管家叹息的说道。
“管家,夏还没过呢,冬天还远着呢。”北原苍介说道。
“记得当时我和先生一起去华夏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那年的冬天可真冷啊。”管家没有接北原苍介的话,依然自顾自的说道。
北原苍介没有再说话,老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追忆往事,此时搭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他也不喜欢和别人多讲话。
“我给你讲一讲吧,我们那一年去华夏的事情。”老人哈下腰,轻轻拍了拍北原苍介的腿。
“好。”
老人呵呵一笑,开始叙述起了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父亲,这个是什么?“北原川远远指着糖葫芦说道。
北原川的父亲朝那里看过去,微笑着说,“那是一种食物。”
“好吃吗?“
北原川的父亲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带你去吃。“
年幼的北原川高兴的大叫,拉着父亲跑到卖糖葫芦的人面前,却因为语言不同而急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北原川的父亲指了指糖葫芦又递了些钱,卖糖葫芦的小贩才明白过来。
说道这里,管家轻轻的笑了一下,“当初你的父亲因为这件事,还在华夏,好好学了一下华夏语言。“
北原苍介点了点头,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
“对了,你父亲还在华夏认识了一位朋友。”管家突然说道。
北原苍介挑了挑眉毛,“父亲,还有华夏朋友?”
“当然了。”管家呵呵的笑了一下,“我记得,上周我还看见他们还有书信往来呢。”
“哦。”北原苍介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熄灭了大半的灯光,用手赶了赶管家身边飞来飞去的小虫。
”天晚了,诶,回去吧少爷。“管家抬头看看天,又看向北原苍介,”早点睡吧。“
北原苍介把毯子拿起来,把管家扶起来,两个人蹒跚着往屋里走。
清晨
北原苍介从睡梦中满头大汗的醒来,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回忆着刚才的梦。
最近他觉得自己的创作受到了瓶颈,正当他为了自己的灵感受限满头大汗的时候,他就开始做起这个奇怪的梦,在一团迷雾中,朦朦胧胧的总能看见一个人,不停的叫着什么,却又听不清楚,他想向前去,但是他往前走一步那人就往后退一步,总是一个距离,像海市蜃楼一样,他却不停的追,那人就不停的退,直到他在睡梦中醒来。
他倒是确定那人不会是基督,基督是神,是信仰,断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只是那人总是让人熟悉,却又摸不到头脑,应当是与自己的瓶颈有关。
“苍介啊。”
门外传来一声呼喊,北原苍介听到后嗯了一声,直直的坐了起来,刚坐了起来,门就打开了。
是奶奶。
北原苍介僵硬的微笑了一下,“奶奶。”
“怎么睡的满头大汗的。”北原洋子轻轻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要不然你去另一边的屋子睡吧,这个屋子夏天太热了。“北原洋子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叠着被子。
北原苍介摇了摇头,”算了吧奶奶,夏就快过去了,过段时间天冷了,我还要在搬回来,况且,这也不是很热。“
北原洋子没有继续坚持,孙子一向执拗,这她是知道的,这点倒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幸亏他们两个的观点一向和性格一样,不然家里非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奶奶,梦里梦见的,可能变成事实吗?“北原苍介突然问北原洋子道。
不知怎么回事,北原洋子没有吭声,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原本炎热的屋子气氛突然冷了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不会的,梦里的东西自然是假象。“北原洋子勉强的扯着嘴角笑一笑,手紧紧的攥着被角。
半晌,她才抱着被子挪起来,费劲的爬起来,把被子搁在一边的放被子的壁橱里,然后缓慢的转过身来。
”去收拾一下,一会儿高桥小姐要来拜访,你父亲已经答应下来了。“北原洋子说道。
”高桥小姐来做什么?“北原苍介微微皱起眉毛,有些忧愁的说道。
”不清楚。“
北原苍介叹了口气,他向来喜静,最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可这高桥小姐却非要和他这样无聊的人交谈,真是让人苦恼。北原苍介一边想着,一边轻轻的用手抠屁股下面坐着的榻榻米。
北原洋子收拾好了之后,看了看一脸忧愁的北原苍介,叹了口气,”她毕竟是高桥先生的女儿,你父亲也不好推辞...........”
”我知道,外婆。“北原苍介点了点头,又忧愁的看了看窗外,外面的树都开始为了秋天的脱落做准备了,开始不再那么翠绿。
北原洋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发了一会儿呆,北原苍介这才缓缓起身,却没有直接去洗漱换衣,他走到房间的书架旁,从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皮革本,里面写着一些他随笔写下的小诗和灵感,他毫不费力的从抽屉里翻出一支铅笔,笔在纸面上写字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他写着,叶待秋,土候叶........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下了,有些暴躁的撕掉这页纸,之后迅速把本子和笔扔进抽屉里,之后重重的关上抽屉,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呆呆的看着手中撕下的那团纸,深吸一口气,将它丢进垃圾桶里。
高桥美玲此时正端坐在北原家前院的待客厅里,就是昨天的那个屋子,北原家由于世代经商,所以房屋的格局是单独的设计,在前院专门弄出一个待客厅,方便和每一位来北原家拜访的客人,可以安静专注的谈话。
哗啦一声,待客厅的后门被北原苍介打开,他今天身上换了一套西装,带了一个玳瑁眼睛,显得斯斯文文的,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块怀表,怀表的链子从口袋延伸的衣扣上。北原苍介轻轻点了点头,”高桥小姐,欢迎您。“
高桥美玲轻声笑了一下,”我们之间不必用敬语,你叫我美玲就好了。“
北原苍介说道,”这样不好,我还是这样叫你好了。“
之后就再次的陷入沉默,北原苍介不想讲话,而高桥美玲正在好奇且仔细的打量北原苍介。她对于他是早有耳闻的,她自己也是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对于这位比自己小几岁,却先毕业的”学长“好奇的很。
北原苍介被她盯的有些脸红,小声的问道,”高桥小姐,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没事情不能找你吗?”
北原苍介慌张了一下,“不,不是这样的。”
高桥美玲见他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逗你呢,你看看你那个样子。”
北原苍介无语,却没有吭声,他也是第一次被女生这么“调戏”,自然是浑身不自在。
“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的诗集什么时候可以出?”
“那个,还要一段时间。”北原苍介心里存着疑惑,昨天不是才问过这个问题,今天这高桥小姐又来问,比出版社的人还着急。但是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问出来,他终究只说了那一句话,就又陷入沉默中。
高桥美玲显然是不愿意再让气氛冷下来,她大大咧咧的站起身,和昨天文静沉稳的样子判若两人,她一把拉起身边的北原苍介,“走,我们出去转转吧。”
北原苍介被她一把拎起来,头脑有些发昏,他断不会想到高桥美玲回来这么一手,敢情昨天她那个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今天才是她的真实面目。
他稍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最近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灯枯油竭了一样,这样一个活跃的姑娘,可能会带给他一些灵感。
高桥美玲拉着他一把拉开通往前院的门,正准备带他出去,北原苍介却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