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吹得灯笼中的烛火昏昏不明,依兰和青衣丫鬟跟在小丫头身后,听着前院的人声鼎沸越来越远,好像她们正从人间走向阴间。
“纳真,我怕!”依兰拉住了青衣丫鬟的手。
“别怕!”纳真回握,却发现两人的手都一样冰凉,且手心都沁着汗。
两人窃窃私语,小丫头却在前面提着食盒大步的走,不知者,很无畏。
远远的,后院的朱漆园门映入眼帘,可纳真和依兰却惊恐的发现,今夜门前居然守着两名带刀兵勇。
“怎么办?”依兰快哭了。
“别怕!”纳真强作镇定的停了脚,对小丫头说:“你把酒菜送进去,我们不过去了。”
小丫头没吭声,缩头缩脑的走了过去。
依兰转身就想跑,纳真却一把拽住了她,悄悄道:“等一下,看她进去了我们才好回去交差!”
依兰点了点头,两人四目,齐齐望着院门方向。
小丫头走到了院门前,被两名兵勇拦下了,盘问了两句,其中一人打开了院门。
纳真与依兰终于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正准备离开。
“姐姐!”
幼细的呼唤随风入耳,纳真与依兰浑身一僵,迟疑的回头,小丫头正拎着食盒向她们招手,引得门前两名兵勇一起抬头望了过来。
依兰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纳真也是面色一白,心跳的直撞着喉咙。
“你们过来!”一名兵勇向她们走来,手抚上了腰间的弯刀。
纳真与依兰此刻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哆哆嗦嗦的迎了过去。
兵勇横眉竖眼的打量了她们一番,一甩头用下巴指着院内道:“你们,进钟水楼里去看着那个南亓女人,把我们的兄弟换出来!”
“可、可我们还有事——”纳真和依兰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哪那么多鸟事,快点!”那兵勇在二人身后一推,赶着她们进了园。
“孔!”朱漆门在身后合上,依兰一下跪在地上哭了起来,纳真则飞快的转身——
昏昏暗暗的月色中,小丫头已提着食盒跑到了通往水榭的小径上,再追过去就会被水榭中的贵客老爷看到了。
纳真恨的咬了咬牙,一伸手将依兰搀起来:“别哭了!等会小心点,说不定有了那个南亓第一美女,我们今晚就躲过去了!”
“都是你,都是你!”依兰咬牙切齿的打了纳真两把,纳真也不还手,只惨白着脸站着。依兰无奈,闹了一阵还是得跟纳真彼此搀扶着走上了通往钟水楼的曲桥。
竹林小径中,小丫头蓦一回头,黑黄黑黄的小脸上,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明亮大眼在月色下精光一闪,小小的唇瓣牵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淡淡的几分笑意,几分嘲讽。
“姐姐,是你们不仁我才不义,可不要怪我哦!”
吐了吐舌头,她再回头,继续向着水榭走去,又恢复了那副搭头耸肩的窝缩样儿……
朱红水榭,半面沁入水中,半面凌驾竹岸。四面皆是可拆下的隔扇,夏日垂上纱幔,便是最旖旎的亭阁;冬日装上隔扇,再笼起火盆,推窗便可观雪,也可凿冰垂钓。
时值深秋,天已凉透,但水榭四面的隔扇都没有装上,纱幔却已取下。
湖面空旷,秋风肆无忌惮的乱卷,卷的廊下一圈红色宫灯在檐下乱摇。那风却不肯停歇,又直透水榭而去,令榭里挑着的羊角宫灯里,烛火也跳了两跳。
光影一乱,映得水榭里一坐一立的两人,身影也一阵恍惚。
尤其是坐着的那人,一身暖红长袍,拖着宽广的衣袖,长长的袍裾,若不是有乌墨般的长发披下,太醒目,他几乎要被融进灯影里,完全消失在一片红黄霭光中。
倒是立着的那人,一身黑甲,烛光的晃动仿佛只是将一抹黑沉的影由这里投到了那里,很快,又投了回来。
风过稍息,红衣人一动,懒懒的开了腔,语速极缓,却透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
“破了城,还把守将的头挂在了城门上,又屠尽了城中的所有大户?”
“是!”黑甲人一躬身,明亮的灯火终于照上了他的脸,瘦削,上斜眉,细挑眼,嘴唇的颜色几近发黑。
“嘿,嘿嘿……”红衣人笑了,如夜枭般的笑声伴着瑟瑟风气,在湖面上诡异的传了出去。
“只是,”黑甲人看了看红衣人的表情,又将头垂下:“三皇子派人送了信来,说都中那位责怪属下不该屠城。”
“不该?为什么不该?!”红衣人蓦地倾身,一掌按在了身前的小桌上:“让我的人去给他开疆辟土,还要我的人为他树立威名?哼,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他以为,我就真的不敢动他?”
冷冷的杀气扑面而来,黑甲人忙将头又低了几分。
风吹得廊下宫灯四处磕碰,发出啪啪的轻响,红衣人突然转了话题,“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回来?”
“是!”黑甲人忙抬了抬头:“宫主,她被南亓人奉为江湖第一美女,叫作凤琴仙子岑桑儿。”
“江湖,第一美女?”红衣人冷冷一笑,阴冷的语声一字一顿,极尽嘲讽:“你想把她献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