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后院,风过水榭,带来一声凄厉的嘶喊,很短促,短的像是风拂过不知名的物体所发出的声音,但水榭中的两人都不会听错。
红衣人微微转了转头,墨色的长发一滑,露出一张妖异的面孔,男生女相,描着墨浓的眉尾和眼角,目光极冷。
“属下这就去看看!”黑甲人惶惶一躬身,单足在高台上一蹬,承着一身沉重的甲胄竟腾空跃起,如一只夜枭般直扑入前方的竹林中。
水榭再次恢复寂静,风吹着灯笼发出噗噗的轻响。但不过片刻,便有更嘈杂的喧嚷声从前院传来。
红衣人眉头一皱立起了身,先侧耳听了听园外的动静,再转头,望向一水之隔的钟水楼。
精致的小楼隐在黑暗中,有明灭的烛光透出,在一片喧嚷中静谧的诡异。
红色的身影陡然穿窗而出,在湖面上轻轻一点,又荡起掠向灯火通明的小楼。
风过,檐铃细细,烛火摇爇。
小楼二层,地毯上倒着两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还堵了嘴。靠窗的壁架前散着一丛香灰与玉茬,除此之外,与平日里没任何差别。
一只红靴,踏上了二楼的最后一层楼阶,紧接着又是一只,红色的袍摆在地上延挨,与纯毛织就的地毯摩擦发出悉索的轻响,像一尾蛇慢慢的游近。
“吱——”楼下的厅门忽的一响,红靴停止了前进,顿在一进与二进厢房之间的悬帐前。
倒在地上的纳真与依兰拼命的抬头,可惜被背靠背的绑在一起,任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一幅暖红的袍角,是贵人老爷!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发抖。今夜是三朝之期,而那个南亓美女和那个该死的小丫头都跑了。
“宫主!”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
公主?什么公主?这屋里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她们逃了,有一个高手来接应,杀了属下的两名士兵。”
“哼!”另一个声音轻哼,低低的,余音缭绕,很好听。
但纳真的背心却出了汗,她感到依兰也抖得更厉害了。这是贵人老爷的声音,好听,但让人一听就打心底里害怕。
“跑出去了吗?”
“还没有。属下的士兵一听到动静就追过去了。他们有三个人,两个人向西,一个向东分头跑了。”
“一个向东?”
纳真听着,贵人老爷的声音里似乎带出了点兴奋之意,却不知为何。
“是,是那个小丫头一个人向东跑了。”
“呵~~”
贵人老爷笑了。
纳真瞪大了眼,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贵人老爷笑,却不知为何有种冷到了心里的感觉!
“属下这就派出所有人往西追!”粗噶的声音更粗了,透着急惶。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怕,纳真想。
“也好!”悉悉索索的响声再起,红色的袍袂越来越近,纳真看到了贵人老爷腰上的玛瑙玉带。
“追上,就直接杀掉好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残酷至极的话语,纳真惊恐的看到一幅红色的袍袖拂过,她身上的绳子松了。可她不敢动,仍旧僵直的躺在地上。
“东边那只小猫儿,谁都不准动!”
贵人老爷的声音忽然一厉,震的纳真耳中一阵嗡鸣。一蓬黑烟随之劈面而来,吓得她忙用手一挡。
“挡,能挡得住吗?”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贵人老爷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远,深沉的恐惧几乎要胀裂纳真的心房。鼻端,一股浓重的腐朽味儿窜上,臭的那么厉害,令她以为自己还没有死透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怪不得,就连府中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打手小厮们,看了那些死去丫鬟的尸体也会一连几天睡不着觉。
她不想,她不想死的那么难看!
下意识的,纳真看了一眼身后的依兰。就只一眼,她便忍不住的开始干呕。
依兰?
哪里还有什么依兰?
只有一坨绿色的物事,还在流脓淌水。
“真恶心!”
昏过去前,纳真听到了贵人老爷的最后一句话——
“把她扮作那个南亓美女,三天后送到上都!”
无边的黑暗袭来,纳真如坠入了冰冷的无间地狱。如果死了,是不是更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