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一一怕前面的人发现她的行踪,故意将距离拉的很远。两人都没有骑马,凭的全是两只脚。如此隐匿的行踪,非奸即盗。
一路向北,穿城越市,也并无任何阻拦,顺利的像早已计划好了一样。
人烟变的稀少,偶尔见到一两个农民在麦田里干农活,一一无暇欣赏,眼睛半眯着,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她闪身躲在一棵树后,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隔着几百米远,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嘲笑,来不及分清是真是假,那沁人的笑声,就被风儿吹散在了这寥寥的田野之上。
她慢慢伸出头,眉稍渐渐挑起,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两只可爱的酒窝就越发突显,辽远的绿色麦田,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点人影?靠!她居然跟丢了?一辈子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临到了,竟被开了花?这还真是一件新鲜的事。
一一跑过去,站在刚才那人的位置,四周都是麦田,一眼望不到边,她就像沧海一珠,渺小却璀璨耀眼。视线随着身体转了一圈,茫茫原野,一碧千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她就不信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一一爬上高坡,放眼望去,浓密的树林置于驿道两侧,如今天寒地冻,树叶纷飞,长年无人打扫后,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堆满了整片树林,别有一番萧条之感。一阵秋风吹来,顿时掀起一片狂乱,在几经挣扎之后,终摆脱不了落叶归根的命运。
沿着这条驿道向北望去,远远的便看见为数不多也不少的白色帐篷赫然挺立在风中。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北彊的边关,心情竟莫名的清爽了很多,就连空气也突然感觉变的新鲜了很多。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队人马,应该是耶赫的人吧。
原来探子所谓的在路上,竟是搭着篷子在这欣赏风景啊!一一莞尔一笑,虽然讨厌耶赫,可是他敢踏进潥朝的这翻勇气,着实让她从心里感到佩服。
即将面临他的,凭他的聪明才智,又怎会猜不出是一个怎样的局面?因此,他选择暂且留在这里,而不是提前进京,如此做法,一一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果是她,她也一定会这样做。与其在那里听一帮穷酸腐儒指槡骂槐,还不如这里欢赏湖光山色。
尽管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很多地方,耶赫和她很像。就卑鄙而言,他们两人,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私底下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对于他的人品,她无从置喙。
一一整理了一下雪白大裘,心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一旦她踏出这步,她知道,等待她的,也许将是一场天大的阴谋。
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要离去的一刹那,陡然感觉到一股戾气带着凌厉之风以强劲的速度从身后向她袭来,电火石光间,她猛然旋身,向侧面一闪,雪白长裘如出水的莲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道寒光顿时从耳边飞过,只听嗖的一声,利箭如脱缰的野马,向着田野的尽头极速奔去,直至掉在地面,深深钻进泥土中。
一一眉头微挑,转身望去,颇有一点居高临下的王者风范。就见男子一身淡紫色团福锦袍,身姿挺拔,五官分明,手中的黄金箭弩握在手心,在锃亮的天际下散发着至尊的光芒。
百米穿杨,这男人,当真是狠辣无情!
倘若她刚才在稍微慢一点点,那么,今天她启不是要死在他的手上?女子眉头紧锁,视线隔着遥远的距离向他射去,今天他和她梁子结大了!
耶赫嘴角牵笑,狭长的眸子魅惑,望向高坡上一身雪白圣怒中的女子。东北风在耳边呼呼的吹过,掀起她的裙角和白裘,三千青丝随风飘扬,远远望去,犹如身临画中,不知是她美了风景,还是风景美了她。
“殿下,参将军已经被抬进了军医帐,左手臂仍然流血不止,王军医正在为他处理伤势。”
男人凉薄的嘴唇紧抿着,视线穿过空旷的驿道看向高坡。侍卫迟迟得不到回应,只能弯着腰,等待指示,站在那里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杨松从远处走了过来,挥手示意他下去。他走到男人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冷冽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恨,“殿下,要属下去把她抓回来吗?”
倘若这事发生在北彊,他一定会自己作主,将凶手抓回来,可是现在情势不同,身处异乡,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不可能毫无顾忌。杨松不是傻瓜,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耶赫摇摇头,脸上笑意不减,“不用,她自己会过来。”
伤人左肩,耶赫听说过,这是陆一一惯用的手法。
男人身后有一处混乱,两名侍卫抬着一名受伤的男子进了营帐,虽然隔着几百米远,一一却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多少猜到了几分。
如果现在离开,耶赫一定会认为那人是她所伤。既然来都来了,老朋友嘛,不见面多不懂礼貌?况且,现在是在潥朝的国土上,她就不信,他敢玩儿什么花样!
下定决心,一一慢慢走下山坡,脚踩在柔软的泥土里,留下一排排小小的脚印,一阵风吹来,随即又将那排可爱的脚印掩盖了起来。
秋冬的空气不仅干燥而且剌骨,这里是京城的郊外,大片都是农田,没有房屋,风儿便赤果果的吹来,像锋利的刀子,割在人的肌肤上,火辣辣的疼。平地突然卷起一阵冷风,带着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尘土,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扑面而来,像浓雾般,迷漫人的眼睛。
一一一把掀起白裘,挡住眼睛和脸颊,片刻后才放了下来,狠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向前走去。
她嘴角始终带笑,如狐狸般的眼睛也邪邪地翘了起来,连带着遮住里面的曈仁,让人看到透她此时的心思。
耶赫甚至没有发现,此刻,他们的表情竟如此的相似,所谓的笑里藏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尽管他们仅隔一步之距,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即便用千山万水都无法形容。
一一欲要上前,杨松手握长剑,剑未出鞘,却从里面发出几声闷响,唰的一声横在她的面前。
“杨松,下去。”耶赫目不转睛,将手中的金弓递给铁血侍卫,幽暗的眸子犹如三九的天气,没有半点温度。
年轻侍卫皱了下眉头,视线满含仇恨的盯着面前的女子,显然对她没什么好感。他接过金弓,冷哼一声向营地走去。
一一抬头,就像遇到老朋友一样,哂然一笑,仿佛他们之间的那层芥蒂不复存在一般。
“殿下,好久不见,您最近过的还好吗?”
耶赫明知她话里隐含的深意,却并不当一回事,只是优雅的淡笑一声,两手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托陆小姐的鸿福,在下最近过的很好。经历了很多以前无法体验的异土风情,没想到,贵朝不仅国富民强,就连美人也是一流的。”
一一不动声色,脸上依旧带笑,可心里却已经把他骂了一万遍。这个臭男人,三句离不了一个女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精力和体力,老天爷还真是瞎了眼,给了他至高无尚权利的同时,还赐了他一副好皮囊,不知惹来多少女子的泪水,更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好姑娘。
她知道,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活过第二天的。
“哦?是吗?这个我倒没发现。不知哪家姑娘有幸被殿下看上了,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呢!”一一嘴角讥笑,讽剌意味十足,比她漂亮的,她至今还真没发现。
“呵……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吗?难道没人夸过你漂亮吗?还是,陆小姐太谦虚了。”
男人不怒反笑,狭长的眸子攫住女子的脸颊,嘴角流泄一抹似笑非笑,就那么赤果果地望着她,从头到尾,从尾到头。
一一被他看的浑身不适,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下寒颤,嘴角也不禁抽了一下。
“殿下真会开玩笑,一一在有生之年恐怕都摆脱不了这丑女的称号了,何来的漂亮之说?”女子毫不在意,小手从白裘里伸出来,配合着动作,“你看这脸,黑的不像样,这嘴,比脸皮还厚,这眼,就更不用说了。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殿下长年流连于花丛,莫不是看女人看多了,分不清漂亮还是丑陋了吧?”
这话,说出来就没准备给他面子。可是男人的定力实在很好,竟爽朗的笑了起来,上好的衣料随着他胸膛的抖动微微泛着银光,如丝般柔滑细腻,剌痛一一的眼睛。
这个死变态,竟然还能笑的出来,她真是低估他了,看来,他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一一也哈哈大笑,笑的是前仰后合,肝肠寸断。两人嘴上不明说,可背地里都把对方恨到了骨子里。她犹然记得,北彊大战的那天晚上,他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眸子里透出的阴狠,一副势必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他也同样记得,她手持黄金匕首,锋利的尖端抵在承儿的脖劲上,眼神凌厉,逼他放了她。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也让他第一次在床上,输给了一个女人。这根剌,如鲠在喉,即便是呼吸,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刺痛。
“陆小姐不像没有自信的人,脸蛋身材固然重要,可是人终有老的一天,只有发自于内在的气质,才能经久不衰,而陆小姐就具备这样的潜质。”
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很吸引人的眼球,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一直以为,之所以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是因为仇恨的因子在作祟,对于爱情,他从来都不需要,更不会去考虑。
一一淡笑,这个臭男人,还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不过这个男人常在花丛走,肯定是油嘴滑舌惯了,说不定这句话在前一刻还对别的女子说过呢!她自然不能当真。
“殿下……”身后有侍卫行礼,男人眉稍一挑,头也不转,就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侍卫见状,不敢多说一个字,于是弯着腰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向营帐走去。
一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个男人这般阴晴不定,想必平时想听到他一句好话也实在不易,看来刚才倒是她占了便宜。
她浅浅一笑,脸上的梨窝小巧可爱,那双狐狸眼带着勾人心魂的魅力,让男人为之一颤,心弦竟生生抖动了一下。他嘴角噙笑,幽深的眸子晦暗莫测,看向一一那两只可爱的小酒窝。
心都如此了,看来不把她虐死,都对不起这颗心。
“一一?”
女子扬着头,听到声音,转身看去,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整理,便已经映在了男人的眼睛里。
她的笑容,灿烂迷人,一双细长的眼睛透出内心无尽的喜悦,不像是装出来的,那般诚实可爱,他还真是没怎么见过。
男人一身松绿色翠边锦袍,墨发如丝绸般倾泄于身后,气质尊贵,他高高坐于马背之上,身后,几千名迎宾队伍整齐划一,气势磅礴,藏青色甲胄在寒风中越发显得的阴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