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楼此时生意正隆,接连不断的客人从门口纷踏而至,穿着光鲜的姑娘们笑脸迎人的走上前,不等男人先有动作,便先一步钻进了男人的怀里,小手抵在男人的胸膛,在他们满意的朗笑声中,娇羞地画着圈。
耶赫站在三楼一处略显昏暗的长廊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一身月色长袍直立在走道的一端,英气逼人的俊颜更是光彩照人,路过这里的姑娘们无不掩嘴轻笑,交头结耳地与同伴说:“如果能和他,不要钱我也愿意。”
然后听的人立刻打趣道:“你就省省吧,这人一看就不是来找乐子的,你难道忘了,那天字一号的主,有谁敢靠近?我们啊,就只有流口水的份……”
一一停在长廊的拐角处,知道她们口中天字一号的主指的是燕无双,这才想起来,这个家伙好像好久没来望春楼了,应该是陪皇后娘娘了吧。她正想着,见两位姑娘下楼,伸头睨了一眼长廊另一端一身清爽的男人,眉头微皱,他怎么找来了?
如今,京城动荡不安,表面平静无波,可是底下却暗潮汹涌,他有多危险,他不会不知道。只要他走出驿馆,即便什么坏事都不做,可是倘若有心人想灾脏陷害于他,也不过是喝口茶的功夫。
一一清了清喉咙,挺直腰身向男人走去,有路过的姑娘不认她,见她穿着不俗,想上前搭讪,但近身才发现她阴森森的,随即绕道向别处走去。
人未到,声先闻。一一爽朗一笑,抬头看向男子深刻的侧面,“真是稀客啊!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把您都吹来了。怎么,有没有哪位姑娘有幸被爷看上?”
耶赫知道她在说笑,剑眉邪邪地挑着,绛红薄唇轻启,“有到是有,就是不知道老板舍不舍得。”
“哦?是谁有这么大的福气,您尽管说,我与这里的老板熟的很。”
“是吗?那就在好不过了。这里的女人我不喜欢,我突然喜欢男人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样,你说老板会同意吗?”狭长的眼睛浮出些许笑意,意味深长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这个女人,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即便是男人的衣服穿到她的身上也能穿出独特的韵味来。
一一心里暗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脸上却笑的像一朵花,厚厚的嘴唇邪邪翘着,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遮住了里面所有的风采。“爷真爱开玩笑,我这样的人既没脸蛋又没身材,脾气又不好,针线女红不会,诗词歌赋不通,在家不受宠,名声又在外,简直是一无是处,爷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哈哈……”男子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墨发随着抖动的胸腔慢慢滑到胸前,铺在丝质的白衫上,就像上好的绸缎,与白色相见无缺,甚是好看。“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一一也扬起笑容,只是心里却把他骂了几万遍。这个臭男人,是故意拿她开玩笑,不过,没关系。她眼里闪过一丝狭黠,眉眼横扫一圈大厅,冲着站在楼梯口正与客人说笑的红娘大叫一声:“红娘,还愣了做什么?没见有客人在吗?”她边说,边用藏在一侧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男子,用眼神示意她,好好教训他。
红娘本就聪明,立刻会意一一的意思,冲着大厅,娇笑道:“米儿,草儿,玉儿,松儿,都跟我来。”
“来啦……”几位姑娘齐声应答,甩着香气袭人的手帕向楼上走来。
耶赫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散去,就顿时僵在了脸上,看着那几名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细腰慢慢走近,他嘴角抽了抽,竟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向后退了一步。
一向流连于花丛中的男人,如今也会有害怕女人的时候,还真是稀奇啊!一一张大嘴巴,难以至信地看着他,满脸的疑惑,难道这几个花魁他还不满意?
正在她疑惑之际,一道身影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红娘的面前,长剑未出鞘,直直的横在本就不宽敞的走道中央,挡住红娘的去路。
杨松一身黑袍无风自舞,眉宇间戾气骇人,冷冷地睨了一眼一一诧异的脸。
其实不光是一一诧异,就连耶赫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杨松吐了之后还有力气站在这里,而且,那股女人身上的味道,杨松最是闻不得,他有的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正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冲天的嘶喊声如利箭划过每个人的心尖。一一和耶赫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惊恐。
一道寒光,角度刁钻,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仿佛带着零星的火光,让人心里顿感不安,足以看出此人武艺绝非等闲之辈。
“小心!”两道凌厉的声音同时传来。
电火石光之间,男子一身月色长袍,动作灵巧,猛然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身,紧紧将她压在怀里,以内力将她带离飞向一侧,青白袍角在空中翩翩起舞,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年轻侍卫旋身让人眼花缭乱,银色长剑唰的一声拔出剑鞘,在空中与那只银针相碰,顿时擦出一道火花。来人似乎计高一筹,银针在短暂的撞击之后顺着诡异的弧度飞向不知明的地方。
“你没事吧!”男子放开怀里的人,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口吻关心一个女子。
一一以为他抽风,猛地推开他,装什么好人,他不是希望她死吗?却不想,男子踉跄了两步,嘴唇微微泛白,饱满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零星冒了出来。
不对!女子暗叫一声不好,一个闪身走过去扶住他,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最后,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处细小的伤口,此时正在流血,血液浓黑,一看就知道淬有巨毒。
一一面色阴寒,看向男子渐渐混沌的眸子,轻轻咬了下嘴唇。原来杨松打掉的那根是冲着她来的,而这根才是目的。来人显然对他们的关系了如指掌,只是没想到耶赫会为了救她而宁愿自己受伤。
“爷!爷!”年轻侍卫眸子充血,铁血冷硬的脸上满满的担忧之色,狠狠瞪了一眼面前青衫纤瘦的女子,倘若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算倾尽一生,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潥朝给踏平!
“红娘,前面带路,找一间安静的客房,快!”一一转头吩咐了一声,感觉到男人全身的力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吃力地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杨松满含恨意的脸,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着你的主子!”
红娘手脚利索,意识到事态严重,命小厮先稳住客人,自己则走在前面,向一处偏僻的房间走去。
一一和杨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大的男人扶到了床上,女子立刻掀起他的袖管查看伤势,毒素蔓延很快,一半手臂已经发黑,女子当机立断,一把扯断飘扬飞舞的纱缦,手法老道地系在伤口的两端,先止住血液流通再说。
杨松在屋子里不安的踱着步子,冷毅的眉头紧紧皱着,掌心握的吱吱响。一一转头瞥了他一眼,“有这点时间你还不如出去看看,或许可以发现一点朱丝马迹。放心,他不会死的,这天下他还没玩够,怎么可能舍得丢下这大好的江山?”
“可是……”年轻侍卫不敢走,生怕连最后一眼都看不见,但是那个死字,还是无法说出口。
“红娘,快把盆拿来。”一一冲着站在一边随时等候差遣的女子吩咐一声,“你站在这也于是无补,有事我会叫你,你站在这里反而坏事。”
杨松知道,此时唯有信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潥朝,他别无他法。男子抿了下嘴唇,提着长剑就向外走去。
一一看着那道门被关起来,低下头,一口咬在男子伤口上。耶赫虽然失去了知觉,但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只是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下意识想收回手,可是右手臂就像断了一样,已经和身体脱离了关系。
一口浓黑暗红的血液从一一嘴里吐了出来,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但却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不管这个男人刚才知不知道自己身后也有危险,但是他既然肯救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袖手旁边。
她再次咬上那丁点针孔大小的伤口,狠吸了一口,随着那股热源钻进口腔,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原本鲜红的嘴唇变成不自然的紫,然后慢慢变黑。
看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恢复原色,她嘴角荡起一丝胜利的笑容。可是那份喜悦还来不及,身体就猛然倒了下来,红娘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一一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男人,示意她照顾好他。
红娘点点头,把她扶到旁边的软榻上坐下,顺手递给他一杯早就准备好的茶水。一一接过,漱了一口,这才舒服了一点。
“门口的,进来吧。”一一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见门外始终没动静,她只当他是去抓那下手的人了。
女子的视线转移到那盆令人作呕的浓黑血液上,是谁如此歹毒,竟然想取她性命!难道她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如果仅仅是想要她的命,倒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是,耶赫不同,暗杀往来驶者,定会挑起两国的战争,这次的事情,绝对是有心人为之!他想来个一箭双雕!
可是,是谁?
这银针……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