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的田野尽头,水轮缓缓的转动着。
阿布坐在水岸上,两手后撑,脱掉鞋的两脚浸在清澈的水里,眸光担心的看着一身白裙的童蔓殇:“你就不怕她们会报复你么?”
“难道我会怕吗?”
“不会。”
“知道就好,这个世界上我童蔓殇谁都不怕,唯独--”
“唯独什么?”阿布呆呆的问道。
阿殇穿裙子真好看,头发也长长了,越来越淑女了。
“唯独一个人,我不敢惹怒他,不敢伤害他……”
“?”应该是童叔吧,阿布想。
但--
“这个人的名字叫夏司布,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们共患难,同甘苦,在别人的白眼里艰难的生存,在缺乏关爱的角落里默默疗伤……”
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起童蔓殇的裙角和袖边,让她此刻变得如同衣裙飘舞的仙女。她迷人的樱唇在红色的霞光里缓缓张合,仿佛在叙说着很古老、很恬静的故事。
“我们为了一块钱跟别人打过架,结果被人揍得遍体鳞伤;我们险些被一群人骗,从三十几公里的地方不敢喘气的逃回来;我们曾在脏乱的小饭馆里帮人洗过盘子,但是没赚到多少钱;我们很认真的在钱柜里收货款,却差点被人诬陷成盗窃;我们一起淋着暴雨在泥泞的路上往家赶,滑倒在水坑里,很凉,很痛……然而我很欣慰,我们还是能够攒钱买了辆摩托车,也暗自庆幸找到了那份酒吧的工作……”
“生命之中,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个--上天派来一个夏司布作为我最好的陪伴者,他聆听我的故事,不会抱怨,不会不耐烦,不会在我遇到危险时独自离开……他是我的守护神,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赖。”
“我真的很害怕,很怕失去一直以来跟我互相依靠的夏司布……”
“我甚至都无法想象,如果将来没有了他,我的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加灰暗?”
“也许我会绝望的想要死掉……”
不知觉的,童蔓殇的眼角处,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直直的,像倾泻的水布,载着满满的殇情流淌在柔软的沙滩上。
阿布亦是。他已啜泣的不能成声。
一个十八岁的男子汉,唯有在童蔓殇面前才肯卸下一直以来装备着的坚强面具,他咬着薄唇,眼眶和鼻尖红红,晶莹如钻的泪水像滚烫的江河,带着无边的酸涩和苦楚疯狂肆意的扫荡着他英俊的面容和伤痛的心房。
心头,酸苦之意已无法言说。
童蔓殇抹抹泪水,眼光飘渺的望着远处的绿野,说:“阿布,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失去你么?”
阿布吸吸鼻子,语气极力保持如常:“为什么?”
“因为……”童蔓殇忽然轻轻一笑,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因为如果没有了你,谁还会陪我一起去打工呢?那我岂不是要被饿死了。”
“阿殇,你,真是!”阿布也被她弄得无奈的笑了起来,整理好情绪之后,他穿好鞋从地上站起身,“天黑了,我们也该走了。”
“好,我载你。”童蔓殇说。
“不,我载你。”
“刚才就是你载我,现在该我载你了。”
“不行,还是我载你。”阿布很坚定,一点儿也不肯让步。
“为什么?”童蔓殇疑惑的问。
阿布脸色微微泛红,瞥了一眼童蔓殇的裙摆,语气唯诺:“风会吹起来的……”
童蔓殇终于明白过来,追着阿布恶狠狠的喊:“夏司布,你这个色狼!”
“啊,不要打!是你让我说的嘛!”拜托,他很无辜好不好。
“那也不能饶恕你!”
“不要啊,太后娘娘,奴才知错了……”
晚霞最灿烂的时刻,田野边两只人影互相追逐着,真心的欢笑里让人听到了久违的幸福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布的伤势完全康复的时候,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检测--三检也即将到来。
霓虹闪烁的舞台上,阿布一个人酷酷的弹着吉他,绚烂的彩灯打在他英俊的面容,让舞台下面多数的女孩子都看呆了眼。
童蔓殇不在,因为这几天她要加紧复习,争取在一周后的三检考试中取得好成绩。为了多赚一点钱,阿布便独自来到酒吧弹吉他。
隔了许多天没来酒吧,效果完全没有减少。一首歌曲结束后,阿布又弹起了《我的未来不是梦》,虽然没有唱出来,但吉他独有的音质和阿布迷人的面容,已足以令那些在夜晚来买醉的女孩子们心动不已。
“阿布!阿布!阿布!”舞台下一片疯喊。
……
雯姐坐在吧台边,一边慢慢地品着红酒,一边用猎物般的目光盯着阿布,当舞池中有人为阿布欢呼、尖叫时,她的眉间猝然涌出一抹不悦。
“阿布这孩子真是太受人喜欢了。”雯姐低喃,仿佛有些无奈。
吧台内的侍应接道:“是啊,才十八岁就迷倒了那么多人,以后肯定会更加有魅力。”
雯姐听了,淡然挑眉,之后晃了晃杯中的红酒一阵静默。
侍应好奇的追问:“雯姐,你觉不觉得阿布特别有潜质?”
雯姐依旧没有声音,却用细长的眼角看着侍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也弹过吉他,但最终因为老是弹不好便放弃了。可阿布不一样,他仿佛对吉他的弹奏有着特殊的理解能力,虽然琴技听似青涩,但却在每一个高音和低音间能够流畅的转换,可以清楚的分辨各个音调。天分他已经有了,缺乏的只是练习……如果现在开始训练他,说不定将来又是一个唐吉文,谁知道呢?”
“唐吉文?”雯姐终于有了动静,目光望着阿布,却又好似在透过阿布凝望着另外一个人:“唐吉文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比的,他的琴技,怕是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超越了……”
晨光照亮了宁静的小镇。
阿布骑摩托车载着童蔓殇刚在学校门口停下来,便立即引来一众学生的议论和羡慕声。
“哇,是夏司布和童蔓殇哎!”
“夏司布越来越帅了呢!”
“童蔓殇也不差啊,我敢打赌她是全学校最漂亮的女生!咦?”
“怎么了?”
“天哪!童蔓殇身上穿的那件连衣裙竟然是束纱坊的哎!上次我跟我妈一起去商场看,觉得太贵了就没有买……”
“到底多少钱啊?”
“999!而且不打折哦!”
“天哪!好羡慕哦!”
不过也有对之不屑一顾的学生。
“呵,奇迹啊,夏司布和童蔓殇终于又一起来学校了。”
“长得那么妖媚,一看就是迷惑人的女生……”
“穿那么贵的衣服来学校,不会所有打工的钱都花在上面了吧?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上课……”
“走啦,走啦,他俩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混混!不过一个帅点一个美点而已,难道可以当饭吃?”
童蔓殇在车棚处叹气:“999,呵,那个女人还真舍得!”
“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舍得。”阿布强调一个事实。
“嗯,对。不过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后悔吧,因为--”
“因为裙子被你穿在了身上。”阿布别有默契的接道。
童蔓殇立即与他相视而笑,两人站在车棚里,让平凡无奇的车棚一下子变得熠熠生辉。
“阿殇。”
童蔓殇转过脸,一名校服打扮的男生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俩。
他的身材俊美修长,目光清澈如水,温润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的笔记本。手掌朝童蔓殇晃了晃,对方轻轻开口说:“这是我昨晚整理出来的重要考点,如果你能记住里面的内容,三检也就不在话下了,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童蔓殇走过去,接下本子,说了一句:“谢谢。那你这个周末不需要再单独辅导我了吧?”
“嗯,最后一个周末留给你自己安排。”
“笔记本考完试之后再还给你。”
“嗯,阿殇……”唐瑾哲有些支吾。
“?”
“你……穿裙子很好看。”
“谢谢。”童蔓殇并没有多大喜色。
“阿殇--”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会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吧?”
“什么约定?”
“你忘记了?”
“没有,三个条件,我想起来了。”
教室门口,阿布一脸认真的问童蔓殇:“唐瑾哲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童蔓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冲他微微笑道:“不重要了,阿布。我现在心里最期待的是一周后的三检,等考完试,我们就去酒吧演唱赚钱,好吗?”
阿布果然没有再问。他相信阿殇不想告诉他,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他,也一定会尊重她做出的任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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