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云中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黑暗。
纯粹的黑暗一下子隐去了空间和时间的概念。这样的黑暗并没有让独孤云中感到害怕和不适。恰恰与之相反,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仿佛灵魂已经脱离躯壳,轻飘飘地没有一丝重量。双脚踩着的也是黑暗,于是便像踩在虚无里。这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仿佛这里是一个外人无法踏足一步、只有他自己与黑暗和寂静作伴的小世界。这样的想法让独孤云中有些兴奋。他突然很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看看会不会有回声。但是,在宫闱里七年的隐忍,让他已经养成了一种别扭的性格,往往是心里越想要的,却越不能勇敢付诸行动。于是他忍住了这股想要大喊的冲动。
独孤云中的视线继续下放,他终于在自己脚边,看见了真正的镇藩棋。
看上去很正常的一方棋盘,只是却小到让独孤云中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他微微俯下身,刚想将镇藩棋拾起,后者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意图,自己轻微颤了颤,倏地一下腾空而起,悬浮在了独孤云中眼前。
独孤云中这下看清了,并发现它除了形状变得和正常的棋盘一样外,其他没有任何与其相似之处。
这分明是一个沙盘。
独孤云中没有上过战场,若是他去过便不难发现,这与将军帐营中用来标明地形、排兵布阵的沙盘一模一样。
镇藩棋棋盘还是很小,独孤云中使劲眯起眼,才能看见沙盘上好似有草木林立,有风卷松林,有溪水潺潺与高山险峻。他被沙盘中的世界所吸引,不断地眨眼想看的更清楚些。这时棋盘又像活物似的察觉到了独孤云中的费劲,兀自放大了许多,独孤云中一下子便睁大了眼睛。
在一座高山前,似乎有小小的人,在顺着溪流行进。
独孤云中又驱使这棋盘放大数倍,再定睛看去——
那是一支军队。浑身着赤色戎装,默不作声行军的军队。士兵们的身量都一模一样,步伐一致得不像活人,而且……
都没有五官。
因为这不过是幻术。
不过有时候即使心里知道是幻术,内心也会忍不住感到震颤,这甚至是许多成年人和江湖老手的通病。而这样的景象放在一个年幼的孩子眼里,自然是十分骇人的,怎么着也得有些吃惊的反应。但是独孤云中却没有表示,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这不是因为他心智异于常人的成熟,有着超凡的睿智与冷静。实在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士兵有五官或是没有五官,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再看那只军队的行军方向,似乎是要穿过一个夹在两座山之间的峡谷。那峡谷的入口处有些特别,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一边散发着隐隐红光,另一边则是蓝光。
独孤云中有些明白了。红方是独孤意,蓝方是自己。
镇藩棋,根本就是一场模拟战局的棋啊。
皇兄已经知道这游戏怎么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