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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梦筏(一)

小时候希望长大,长大后幻想没有长大,真正长大了便会一直长大,不想长大的,永远不会长大。

论重要程度,亲情是来自血脉上的联系,是无论日新月异天地变换,身隔天涯海角时,心脏的跳动,都是一样的温度和起伏,无论在什么环境漂浮,总有一个相同的姿态,一家人,只要连着血脉,都是无可分割的。

所以排个序,都是不算最重要的,虽然不可或缺,却因为不够稀奇,而变得不懂珍惜。

我很幸福。

我不是大山里上学放学都要走几公里烂泥路,还得磨破了鞋子缝缝补补在坭坑里拽,或者生怕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

我从小生在城市,小时候穿的运动鞋,走两步踩两脚,鞋底还闪出五颜六色的光,那是当年的儿童流行款,有那样一双鞋子,简直就是街上最靓的仔。长大后,连穿的凉鞋,都是皮制的,走上去还软软的,像是有一层海绵垫,

在别的孩子的眼里,我或许过得比较富裕,可这一切来源于谁,我心里清楚,因此从不觉得自己很富裕,只是生活过得不错,是在蜜罐温床上长大的孩子,所以小时候家人也说我生在福中不知福,然后就说他们当年日子怎么怎么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吧,听多了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我便从小有一个关于时代的概念,时代不同,大家都不再像当年一样穷苦,家家都有大电视双人床,穿的棉袄皮衣,吃的珍珠小米,一日三餐不落,餐餐有肉,城市里家家如此,既然都一样,那所谓的福,也只是国家富起来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时候,因为长相可爱,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谁见了我,都是一脸“姨母笑”,再凶狠的人,都是和蔼可亲的,可能从小就享受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慢慢长大,内心也就高傲了。

或者说,小时候接触的人太多了,记不过来,长大了,又不经常见,所以忘得也快,每次要跟亲戚见面,妈妈都提前跟我说:“那个叫什么叔叔,那个叫什么阿姨。”每个人都提前给我介绍一遍。

要是我忘了,或者她忘了提前跟我说,见了面,也非得告诉我说:“这是谁,你要叫他什么。”

小时候不理解,一个一个叫着也烦,但又一个都不能落下,导致害怕见亲戚,后来也明白,这是出于礼貌,你可以不认识,但一定不能忘记,哪怕说声:“你好。”都是对对方的尊重。

至今还是怕麻烦,我向来喜欢清净,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要记住这些不经常见的人的面孔以及对应的名字,用这时间多看两本书不香吗?

尽管这样想,也不得不在见面时照做,我很少,甚至几乎不跟父母对着干,这也是我很少挨打的原因,心里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叫别人一声又不会掉块肉。

现在不用父母提醒,也主动叫人,不认识的,有时候会提前问,有些礼貌习惯了,就慢慢主动了,所谓的家教养成,大概也是如此,至少不会丢太多脸,尽管依然记不住那些脸,尽管,也没有多看两本书。

学习这件事,在我们家说起来不算最重要,家里不会因为你成绩差就不给饭吃,就扣零花钱,或者罚跪写检讨之类的。

但也算重要,小时候妈妈送我去上学的时候,临别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总是:“要好好听老师讲课。”

考试要是考差了,看成绩单的那一刻父母的那一双脸色摆出来当煤炭,去烧上一天是没问题的,看完了收起成绩单,过了一阵,双方沉默完了,妈妈就开始说我要是没考好会怎样,爸爸就告诉我,考好了会怎么样。

爸爸有时候还问为什么没考好,哪门课没考好,哪里的知识很薄弱,说着说着,就聊起他当年学习怎么样,他当学生的时候有多自律,好汉就用当年勇来激励我,尴尬的是,即便说了一次又一次,我也断然不可能早上五点起来晨练背书。

妈妈就有的是办法了,妈妈的办法也往往是导致我畏惧期末考试的主要原因之一。

就会看到我在那儿闲着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来一句:“不看书就干活。”然后我就可以乖乖洗碗拖地晾衣服,安排给我一个充实的假期,学校如果有劳动实践作业,我一定完成地比其他作业都快。

外婆就更是苦口婆心了,老一辈吃过的苦是我们接受不了的,她们经历过的事,总结的出来的道理,纵使文化不多,教化极强,就跟高考前老师给我们打鸡血一样,说完了就会让人想着好好学习。

可惜是期末放假了,该玩儿的时候谈起了学习,在这个时候,放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那都是不现实的,别反驳我说我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孩子,该自己好好学习了。大人在百忙后休假的时候,周围人都跟你谈工作,说你要好好打工,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你要悄悄地加班,然后震惊所有人……无聊!

小时候到现在,一直就记得舅舅说过的一句话:“放假了该玩儿好好玩儿,学习的时候就一定要好好学习。”

也是一直信了这句话,便很少有拿课余时间学习。

……

我记得超级清楚,二零一二年六月,家里即将迎来一位新成员,那位颇让我头疼的弟弟。

妈妈生的那天我在上学,晚上补课回家了,爸爸要给妈妈送饭,我也就跟去医院看弟弟,当时周围人都说:“爸爸妈妈有了弟弟,就不会喜欢你了。”

爸爸妈妈都反对,因此我也自信,一律对外人说:“不会的。”

那天在去的路上,爸爸也搂着我的肩膀,语气很温柔地告诉我:“儿子,你放心,爸爸最爱的永远是你。”

那个时候我上小学,对于亲情什么的,向来无忧无虑,也过得没心没肺,当时家人逗我,说分财产的时候怎么办,我那时候大方:“全让给弟弟。”

但是爸爸的话,一直记在心里,当时不感冒,把药放进抽屉里存着,感冒时拿出来,依然是一味良药。

不过我到现在依然不明白,妈妈当初想要二胎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吵架,甚至闹着要离婚什么的,那时大人们再说,我听了一半就把我推到另一个房间去看电视,然后一个阿姨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练字。

那时是在济南,爸爸在那边出差修房子,我三年级放暑假,没有作业,妈妈就想带着我一起去济南玩儿,因为当年爸爸无论去什么地方出差,只要我放假有空,都要去看看,当然,以前出差地方都不远,有个三天小长假都坐面包车去了,这次坐火车就坐了将近三天,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去的时候,甚至内心有些忐忑。

毕竟期末考试的英语成绩,并不让爸爸满意,他就不让我去济南,我当时也听不出来那语气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毕竟爸爸经常不在家,接触的少,最畏惧的,便是他。

后来去了那边,也只是提了一次成绩,后来便也没在过问。

但我还是怀疑,那次吵架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我,我在某些地方的不足,让爸爸以为是妈妈教导的问题,而一个还没有教得体面,还想要第二个,这才有了矛盾,当然这只是猜测。

之所以会一直只有这一种猜测,是还有一次,弟弟的奶瓶又是兑奶粉,又是拿来喝药,里面就有一层奶垢,平时又洗得不勤,吃饭的时候弟弟把奶瓶扔进了盛了菜的盘子里,刚好在爸爸面前,爸爸直接抄起奶瓶扔出去,餐桌上的灯也就是这样被打烂的。

当时也是怪妈妈没有好好带孩子,懒惰。

如今想起来甚至有点想笑,也可以拿来开玩笑,妈妈也对那个灯不避讳,就说是爸爸打烂的,爸爸现在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我也十八岁了,再有什么看不惯的,人老了,计较的事就不多了,也算是顺应了人民向往美好生活的时代潮流吧。

现在无论是口头上的平等对待,或是物质上的平起平坐,双亲大人再这方面算是端水大师,也多亏了一直努力能干的爸爸,家里每个人的日子都过得不差。

还记得小时候爸爸总要出差,在家的时候天天工作,不在家的时候一走就是一年半载,修房子是个累活,也是个需要时间的工作,虽然妈妈经常带我去看爸爸,但我从小跟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少之又少。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便是有一回,爸爸突然回家,一回来就带我去楼下超市买零食玩具,我便因此获得一辆遥控赛车,我向来珍惜自己的东西,若是没有弟弟,那玩具赛车就算报废当做模型,应当也是完整地待在家。

小时候经常跟妈妈生活在一起,爸爸还在外面打工,家里并不富裕,妈妈又向来节俭,玩具少之又少,绝不像现在的弟弟这样三个大柜子的玩具,宁愿吃灰都不给我玩。

小时候喜欢跟妈妈一起看电视,《回家的诱惑》《甄嬛传》《隋唐英雄传》,都是跟妈妈看完的,只有爸爸回来了,还会给我放四川方言版的《猫和老鼠》,现在也给弟弟放,不过弟弟不看,相比起来,《小猪佩奇》和《超级飞侠》更要洗脑一些。

不过有了弟弟过后,爸爸也逐渐稳定下来,我慢慢上中学考大学,他便不再奔波,以陪伴为主,妈妈这个时候就撇嘴:“天天六点多出发,晚上十点回来,还没有双休日,还不如出去打工工资还高。”

爸爸对比便是一副浪漫主义者姿态,只说妈妈太现实了,是的,中学的时候我便成绩差,他如果继续在外面,恐怕我便飘上天了,只要我想着考差了要回去面对他,始终是有些压力的,更何况,他已经错过了我的童年,他更不能错过弟弟的。

于是后面的生活,说实话,我本人实名制柠檬精!

那一箩筐玩具先不说,妈妈说的没错,当时家里没条件,而且那时候网购不发达,也确实弟弟一箩筐玩具大多全是拼夕夕九块九包邮,我现在平时要用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们也不曾吝啬,还要买质量好的。

我首先说明,我是一个爱抓细节挑事的杠精,我不会忘记,在云南吃铁板烤肉的那个晚上,净说我挺大一人不懂事,不成熟,没能达到他们所理解的那个年龄段该有的模样。

我不否认,我确实没做到,我也不想做到,别人青春期都叛逆,我不可能一直做个乖孩子,跟父母想象的那样长大,变成一个“成年人”要付出太多了,我仅仅是不想失去我现在的舒适圈,而逼迫自己去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接着刚坐上坐,爸爸大手一挥:“上一份黄瓜,我儿子喜欢吃黄瓜。”

您小儿子喜欢吃黄瓜,大儿子喜欢吃什么?别问大儿子,大儿子也不知道,要看当爹的有没有那份心,给你的大儿子也上一份单独的菜。

人有时候就容易变得矫情,可在父母面前都不能撒泼打滚,那是不是也活的太累了一些。

我想说,每个人都曾是小孩,童年不仅是年龄,更是一颗童心,你错过了我的大部分童年,我就留住童心等着你,那些幼稚的轻狂的勇敢的,不过是想着你看到了,不是数落我的无知,而是鼓励我继续努力前进!

其实对于妈妈,生活地更久了,也就习惯大方了,妈妈的算盘打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精细的,这也是我特别佩服的地方,她从不亏待任何人,若是她的做法她认为正确,你若不服,听她三言两语,就会恍然大悟,甚至为自己的判断感到无地自容,我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或许是从小生活环境的原因,物质生活一贫如洗,书念得不多,但经历的事情却使她满腹经纶,让人觉得聪明,双鱼座的她,本不该如此现实,也能让心里住着公主。

后来多多沟通,以及在平时教导我时,她的各种期望,以及对我的奢求或是对未来的想象,我就有一种猜想,就像一个小姑娘,把一张钱,一枚硬币,仔仔细细地存进她的小猪,把小猪喂饱后,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妈妈不是没有梦想,之所以活的现实,就是把现实里的每一分努力存起来,喂饱了生活,才可以变成公主,才可以完成梦想,做一个快乐富婆。

高考完以后,即将进入的大学,便是半个社会,父母没有接触过真实的大学,却又怕我没有准备好,便一定要我快速放下所有天真和幻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至少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我不知道什么代表着成年人,怎样才算真正成为一个成年人,成年人肯定不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忙碌讨生活,肯定不是在饭桌上喝酒吃肉吹牛打脸。

追其源头,有一句话说:“有压力才有动力。”而压力,就来自于自己肩头上那份责任心,老师有老师的责任,因此要把学生教好,学生有学生的责任,便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从法律上来说,十八岁成年以后,父母若不再赡养,也是合法的,那么一切全靠自己,要对自己负责,便来了压力,要工作,要奋斗,要为自己脚下铺上路,走得踏实,或许才是父母眼中的成熟,那种不再依赖,完全独立的成熟。

那时刚高考结束,碍于高考还有人轻生的那种压力我还一副心胸开阔的模样,父母大概是看我心理素质不错,便立马再来施压,那段时间心情不好也是如此,他们心急又能怎样,一夜暴富都得坐牢,一夜长大付出的代价,我还嫌痛呢……

但是青春期的好处就在于有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少年感,任他们催的仓促,万物生长自有缘法,人是不知不觉长大的,一晚上的那叫一夜白头,我还年轻呢……有些磨难自在往后,我不给自己找麻烦就挺好,一句顺风顺水也挺好。

他们都说,成年人记性不好,容易忘事,但这些回忆,我才不舍得忘,小时候一包辣条都记到现在,这一桌满汉全席酸甜苦辣,总够我一辈子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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