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不会烤鱼的投毒犯
黄昏,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溪边,倒腾着一个柴火堆。
在这个时代,“君子远庖厨”是深入人心的游戏规则之一。这男子衣着华丽,应是出城游玩的勋贵子弟,可此时,却灰头土脸地添柴烧火。他还时不时地还趴在地上,鼓着腮帮子吹火苗,眉宇间,满是孩子气。
这人正是来自大炎的九王爷苏青。他在林子外等任小懒,看见溪水里蹦出来一条鱼,就打算抓鱼来吃。
他不想架个鱼竿来钓鱼,就挽起裤脚,淌水玩去了。在溪水里扑腾一下午,棉布袍子全湿了,却才抓到了两条鱼,就气鼓鼓地回马车换了件衣服。
“哟,咱们堂堂九王爷,连条鱼都整不住啊……”陈凡放肆地笑弯了腰。
“有本事你去抓啊!就知道笑话我!”苏青恼羞成怒,回骂道。
“去就去,谁怕谁啊!”
于是陈凡就跟着一块去溪水中抓鱼。他熟悉水,从小就跟着家中兄弟在河里玩,抓鱼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罢了。
苏青蹲在岸边,生了一会气,也就开始动手支火堆了。
当任小懒披散着潮湿的头发,从树林里走出来时,便看见苏青和陈凡两个人在溪边推推搡搡,二傻子似的。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一脸疑惑,见苏青把陈凡赶跑了,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嫌我不会做饭!”
苏青气愤地瞪着陈凡的背影,继续说:“我这么帅怎么可能不会做饭!而且不就是烤个鱼吗,这可是居家出行必学泡妞技之一,我怎么可能不会啊!”
“泡……妞?”
任小懒斟酌着这个略显生涩的词语:“泡妞,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用懂这个,来来来饿了吧,我来给你烤鱼吃!”苏青拉着她的手就往火堆那边走,任小懒被他拽着,有些意外。
我和他……已经这么熟了吗……
她看着苏青帅气的侧脸,微微有些愣神。这个人类……好像真的不怕她呢……
初春的小溪边,绿茸茸的小草长出来了。火堆的不远处,铺着一个很大的垫子。苏青拉着他的女孩走过来,让她坐在垫子上。
任小懒抱着她的膝盖,坐在那里,看着身边的男子。
“你的头发怎么又长了?一泡水里就长,是水草吗?”
“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任小懒瞪他。
鱼是陈凡抓的,此时正被苏青一手按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苏青皱着眉,认真的看着这条小臂般长短的鱼。他另一只手握着一柄漆黑的短刀,正准备抛开鱼腹……却像个雕塑似的,久久下不去手。
等了好久,任小懒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在干嘛?”
“我……”苏青叹气,放下手中的短刀,扭头对任小懒说:“你来杀鱼好不好。”
任小懒睁大了眼睛。
“哈?”
“我知道你不信。”苏青自嘲的笑了,将短刀插在地上,低头看着刀刃清冷的寒光:“可这是真的,我讨厌杀生,每当有活生生的生命,在我手上慢慢流逝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任小懒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他的眼神是那样忧伤,像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在感叹着生命的脆弱。
“所以,你就借刀杀人?”
苏青叹口气,伸出手揉揉任小懒的头顶,说:“这种事果然只能和善良的小姑娘说,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杀鱼的吧,哎,你杀鱼洗鱼,我烤给你吃怎么样?”
任小懒抬头,说:“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难受,但,成交。”
她站起身,挽起袖子就抓住那银白色的大鱼。也不用刀,直接用指甲将雪白的鱼腹划开……血腥的味道传来,苏青不忍心看,只是抬眼看向西边的天空。
啊,日落啊,真美……
壮丽的云霞布满火红的天空,巨大的血色日轮皇皇而下,沉入云海,将它炸裂成骇人的金黄色。
云霞掩映,夕阳西下,远远看去,好像一条云龙俯卧在天际线下,太阳,便是他如血的龙眸。
苏青怔怔地看着,心脏被这自然震撼地几乎停滞。回过神时,只见任小懒拎着清洗好的白鱼从溪边走回来。
任小懒披散着一头半干不干的黑色长发,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古铜色的眼睛,被夕阳渲染地犹如末日烛光。
天色暗淡,星辰初露,溪边,篝火,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哼着奇怪的歌。女子蹲坐在厚实的垫子上,看着男子翻烤着鱼。
“那一面烤糊了啊笨蛋。”任小懒轻轻笑了。
“你知道我小时候,最想做什么吗?”苏青用袖子擦汗。
“你是王爷吧?嘿,少年,想当皇帝吗?”任小懒她站起来,光着脚丫,在草地上跑了几步。她没有鞋子,海珍珠般莹润的脚趾上,盖着小巧精致的指甲,像水晶一样。
“嘁,皇帝有什么好的。没理想,真可怕。”苏青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中,忽明忽暗,神情,却如此温柔:“我小时候啊……想养一头牛,唔,再要一张古琴,每天在山坡上放放牛,弹弹曲子,发会儿呆,一天就过去了……”
“啊?”任小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还想娶一个漂亮老婆,我不想杀人,她帮我杀,不想杀鱼,她也帮我杀……我做饭,她就坐在饭桌旁乖乖地流口水等着我。”
苏青刷了一遍酱料,又撒了把孜然。“喏,烤好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任小懒将信将疑地接过烤鱼,尝试着咬了一口。
“喂喂,怎么样啊?”
苏青一脸认真。
“糊了。”
任小懒张开嘴,开始呕吐。烤成焦炭的诡异鱼肉,多种迷之调料综合起来的恐怖味道,连她这幅号称铁齿铜牙、金刚不坏之胃都无法承受。
“果然不用刀,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投毒犯!呕……”
苏青呆呆地看着任小懒一头栽在自己怀里,脸色苍白。
“我没投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