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我们家昨晚被盗了,你哥正在我家里头呢,我找了你半天,也没看见你,往常这种案子你们兄妹两个是不会缺席的。”
“你家也被偷了?好家伙,这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红棉顿时清醒了,惊讶地说,“难不成要把咱们邯城四虎偷个遍?真是了不起。”
“说什么呢,我家被人偷了,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呢?!”塔娜上前锤了红棉一拳。
“哎呦,别打别打,你们家那么有钱,偷一点只能算九牛一毛。”红棉上下打量着塔娜,“要是我家被偷了,我准得寻死觅活的,哪儿像你,这么兴奋。”
塔娜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生龙活虎的,枉我白担心一场。”
“你嘟囔什么呢?还有,你们家被偷了,你来找我干嘛?”红棉问道。
塔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你要不说我就忘了,昨天发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要不要听?”
红棉点了点头。
“昨天天黑之后,萨万户亲自到我家来过,跟我爹在书房里待了半天,还不许我们靠近,足足待了有半个多时辰呢。”塔娜小声说道,“这俩人平时躲对方都来不及,你说奇怪不奇怪。”
“萨万户家前天晚上被人偷了,昨天晚上你们家也被人偷了,两家人还破天荒地走动了一下,嗯,的确是很古怪。”红棉说道,“不过既然两人个凑在了一起,就一定有重要的事,也不用大惊小怪的。那你们家都被偷了些什么东西?”
“我听父亲说,丢了一些财宝,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塔娜说着向红棉挤了挤眼睛,“跟你或许有关系。”
红棉吃了一惊,“跟我有关系?我哥连案子的边儿都不让我挨,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不知道?”塔娜睁大眼睛问她,“没人跟你说吗?”
红棉摇摇头,“跟我说什么?”
“你哥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这两个案子现场盗贼都留了话的?”塔娜盯着红棉,眼神中闪着光。
“倒是听了些传言,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切——弄得跟戏文里头一样,没有新意。”红棉道。
“我听我哥跟我说的。”塔娜说,露出一抹要保密的表情,就仿佛被偷的不是自己家似的。
“你倒是快说,别罗嗦了。”红棉不耐烦道。
“那告示上写的的确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塔娜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沉缓慢,然后停下来紧盯塔红棉的表情。
“这么说,不是单纯的偷盗,而是报仇?”红棉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这案子估计不简单,所以我哥才那么坚决,不让我参与。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塔娜道,“那盗贼还留了名呢。”
“哦?这么猖狂?是什么响亮的名号?”这倒是出乎红棉的想象,偷东西留名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叫,叫——”塔娜吞吞吐吐道。
“你不说就不要说了,我就讨厌你这样磨叽。”红棉瞪了她一眼,端起一旁的水碗往嘴里倒。
“叫卢阳。”塔娜大声道,说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红棉。
“谁?你再说一遍。”红棉惊地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到了地上,说道。
“卢阳,和你想的那个人同名同姓,卢阳。”塔娜手指蘸着碗中的水在红棉面前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大字,“看过那告示的没有几个人,外头都不知道呢。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嘴一秃噜就说了。你还好吧?”
红棉抿着嘴一言不发,盯着桌子上的字。塔娜在一旁盯着她,“喂,想什么呢?你说,是不是你那定了亲的小子这次真回来了?”
“瞎说什么?”红棉反驳道,怒气冲冲蹬着塔娜,“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原来如此,我说我哥他们一个个都那么古怪,大风昨天还跟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敢情是因为这个。”
“可要真是那个人呢?”塔娜问道,“要真是那个卢阳呢?”
“哦,塔娜大小姐,你压根找我就不是想说你家被偷了,也不是想说萨万户和你爹的事,你真正想说的是这个,对不对?对不对?”红棉上前反扭住了塔娜的胳膊,疼得她嗷嗷大叫,“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红棉放开了手,塔娜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道,“都有都有,我也就是好奇又特别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红棉回道。
塔娜小声说:“我当然担心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担心那个卢阳真的回来,把你娶走,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说着,上前挽住了红棉的胳膊,说道,“我不管,你得答应我,不离开邯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
红棉哑然失笑,原来这丫头存的是这心思。
是卢阳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红棉觉得心头暖暖的,从家人一个个离开只剩下她和二哥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红棉一直都很孤单,也渐渐习惯了这份孤单,好在有塔娜这么个脾气秉性十分相投的朋友,二人虽有民族、贵贱、身份之分,但塔娜从来都没有嫌弃过自己,还处处维护她、担心她,而自己也已经习惯对这个朋友敞开心扉,这是她窦红棉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可是,塔娜终究会嫁人的,实际上达鲁花赤已经为这个宝贝女儿找好了一个富贵的人家。这次,看似是塔娜担心她,却在红棉心头狠狠敲了一记警钟。如果说男人之间的友谊多源于志同道合或者酒肉声色,可以跨越时空存在很久很久,那女人之间的友谊,却大部分都被婚姻和命运阻断了。想到这些,红棉有些难过。她对这突如其来的讯息既好奇又不安,那是一种遥远的、从幽暗的时空射来的一支暗箭,指向的是未知的、无常的未来。
“塔娜,你帮我好不好?”红棉回过神来,严肃地对塔娜说道,“也只有你能帮我。”
塔娜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碧绿色的眼睛,愣愣的点了点头,“嗯,你说。”
“我哥现在不让我参与案子,还瞒着我这告示的事情,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参与案子了,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红棉对塔娜说道,表情很严肃。
“担心你那小相公吧?”塔娜问道。
红棉叹了口气,“胡说什么?既然你知道卢阳这个人,那这衙门里自然也有大把知道这事情的人,瞒不住的。这次被偷的人家身份特殊,加上卢阳这层关系,二哥一定会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估计大人们很快也不会让他再主管这案子。所以,我需要暗地里偷偷地查,你能不能帮我多留意案情,必要的时候替我们窦家向你父亲说些好话?我怕因为这事情,二哥会受到牵累。”
塔娜连连点头,“红棉,你放心,我帮你。”
不出红棉的推想,当官的很快都得知窦家同那个叫“卢阳”的人的关系,怕窦红骁包庇犯人,便把这两起案子转交给了衙门的韩捕头。韩捕头名叫韩思成,和窦红骁同是邯城衙门里的捕头,不过二人很不对头,话不投机,平日里各带一帮手下办差。这次窦家和“卢阳”的关系就是这些人报告给州尹和巡检司的,明显是打算看笑话不嫌事大。而窦红骁被派去邯城下面的一处村子办差,明显是不想让他参与这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