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后,衙门附近的那个茶寮又堆满了茶客,对今天的案件议论纷纷。
“李大人果真是青天大老爷,为彩霞寻冤得雪。”
“但李知县只打了小青和王五各五十大板,不是便宜了他们吗?”
“他俩后来都认受贿了,那就算了吧!尤其是王五,想必余有财给他的銭也不少。如果是你,你真的能够抗拒吗?”
“那个余有财真是笨,直接把钱给李知县便成了。收买那些小人物有用吗?”
“你才是笨,你又怎知道他没有嘗试收买李大人呢?想必他定是两边都收买,想做一场好戏,为儿子脱罪,可惜我们的李大人不只是个清官,更是明察秋毫的好官。”
“李大人精明那就是人所皆知的,最难得的就是那个绮红姑娘竟然敢走出来,她也不怕得罪余有财,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我倒很敬重她呢!”
“你竟然敬重一个青楼女子?”
“青楼女子也是为势所逼,无可奈何的事。但她的的勇气令人敬重,古时梁红玉便为人称道,何人会看不起她。今夜我也想去醉香楼拜会她。”
“拜会她?你是想一亲芳泽吧!说得那么动听。”
“经此一役,绮红一鸣驚人,想见她的人应该不少吧,今晚你想见她,谈何容易。”
“我看不然,虽然今次余有财因为行贿被打了一百大板,但他之后一定不会罢休的,李知县是官,他没有办法,况且他儿子是罪有应得,他也无话可说。但绮红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他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她的,以出一口怨气。”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呢?”
“我明白李大人的用意了。李大人今天除了打余有财一百大板外,更要他们赔偿了五百两给绮红,作为大宝上次凌辱绮红的保偿。绮红大可利用这笔銭为自己赎身,那样她便可离开本村,不受余有财的威脋。”
在场人士无不拍案叫绝:“李大人真精明!但缪神医也应记一功。”
“李知县为官,余有财不敢动他分毫,但缪神医跟我们一样,都是一介草民,那……”
“应该不会吧!缪神医德高望众。”
“希望如此吧!但余大宝是死罪呢!那个父亲能抵得住……”
村里的茶寮饭馆都堆滿人,七嘴八舌,对此案议论纷纷。
相反,在李知县家中却是十分平静。
“这是为人父母官当尽的责任,大家就不要再誇奖我了。”李知县谦虚地答。
“其他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余有财应该用了不少的金钱想贿赂你,但李大人不为所动,秉公办理,令小民佩服不已。”缪神医说。
“你怎知道?难道他都向你……”李知县问。
缪神医微笑点头,说:“什么也能逃不过李大人的法眼。”
二人忍不住对笑。
“缪神医,缪大夫,你俩就请在此坐一会。我叫娘子出来,给缪神医号号脈。”李知县谦恭地说。
缪神医之前已多次到李知县家应诊,但缪大夫却是第一次跟父亲到此。二人喝过婢女遞上的茶,缪神医闭目养神,而缪大夫则坐观李知县家中的擺设,顿见大厅四周装饰雅致而不张揚,实用而不奢华,与李知县清官之名颇为相配。二人手中的茶具也与他们家中所用的差不多,可见李知县为人简朴。
过了一会儿,李知县就扶着一位个子纤瘦的妇人到大厅,想当然这就是李夫人了。李夫人虽则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仍难掩她的秀美。
在寒喧數句后,缪神医就为李夫人号脉。李夫人身体一向不好,尤其近日更是恶心、呕吐、不思饭食,令李知县甚是担憂。大清早更见头昏脑胀,连下床也困难,致使今早开審的时间也延迟了。
“恭喜,李知县,贵夫人有孕了。”缪神医说。
李知县李夫人二人面色由忧转喜,因为他们成婚多年,仍未有起色,心中亦明白身体虚弱,难以成孕,早已打定输数了。这次真是莫名惊喜。
“缪神医,你确定夫人有孕?”李知县一时难以置信。
“小民虽然医术不精,但这点把握亦应是有的。”缪神医微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夫妻二人不禁两手紧握,兩人同时眼泛泪光。
正当二人喜极而泣的时候,李夫人突然担心自己身体一向虚弱,不知道能否顺利诞下麟儿。
“我身体一向虚弱,缪神医之前也说我气血不足,脾胃不好,现在有喜了,亦不知能否真的能保得住胎儿。”李夫人忧心忡忡地说。李知县心中也有同样想法,便看着缪大夫如何回答。
“小民之前替夫人调养过身体,現在夫人身子已较以前为好,因此夫人才能怀有胎儿,这亦可证夫人身体已不太差。但上月夫人又感染风寒,病虽治愈,但身子仍未恢复,今见夫人面色苍白,头晕耳眩,四肢倦怠,气短懒言,心悸怔忡,饮食减少,舌淡苔薄白,脉细弱而无力,乃是气血两虚症状。但你们不用担心,只要细心调养,小心安胎,便无大碍。我先开服八珍汤予你,这能提高母体与胎儿气血。李夫人,你也要把心情放宽,否则对胎儿也不好。”
“好,我就将娘子身体托付于缪神医了。”
“不用客气,待会我会叫家中的柳青把药送到府上。”
“那不劳烦你!”李知县跟夫人旁边的婢女说:“小红,等会你跟繆神医他们过去,把药拿过来。“
“知道。”这个婢女年芳十八,面泛桃花,声線温柔,惹人憐爰。
“你们家的婢女年纪小小,不知道是否明白怎么煎药呢?我还是先把煎制方法说给你听吧!“
“你不要小看她年纪轻轻,她做事挺勤快的,否则我也不会留她在贱内的身边服侍。不过,你还是说一次比较好。”
”你自行加生姜三片,大枣兩枚,用水煎制,于饭前给李夫人服用即可。我三天后再來替李夫人号脉。”
“缪神医,请你在此稍等我一会,我送娘子回房休息,然后再出来与你细谈。”
李夫人站起来,欠了欠身子,已顯疲态,回谢缪神医,李知县就颇紧张,小心翼翼地扶李夫人回內堂休息。缪神医父子两人在坐在椅上等了一刻钟才再见李知县走出来。
“实在抱歉,我待夫人睡着才离开,要两位等了这么久,实在无礼,但望见谅。”
缪大夫忍不住说:“早已听闻李大人爱妻之名,现在看来,实是所言非虚。夫妻情深,实在羡煞旁人”
李知县慢慢坐下,一面饮茶,一面慢悠悠地说:“有人却认为身为男儿汉,应以大事为重,儿女情長,惹人见笑。但我却认为夫妻需同甘苦,共患難。尤其是贱內,更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愿闻其详。”缪大夫说。
“本来我与贱内之事,不便向外人多说。但缪神医多次为贱內看病,已如半个家人,况且更清楚我俩过去,也许对诊断更有帮助,所以我亦不介意告诉兩位。”
“多谢李大人的信任。”缪神医说。
“贱內原为大户人家小姐,可以许配更门当户对的公子,那她便不需要捱苦了。但机缘巧合,月老垂憐,让我遇上她,她不顾家人反对,執意与我一起。成婚之后数年,她为了让我一心一意上京赴考,肩负起家中重责。那几年也难为她了,满肚子的苦却说不出。幸而我不负所望,能高中为官,也算不枉她一番苦心。但她身子已捱坏了,之前屡寻名医,身体也是时好时坏。幸而去年京中委派我地本村当知县,及后听到缪神医大名,亦得缪神医妙手回春,让贱內终怀上身孕。在此,我真的很感谢缪神医。这里是点心意,盼你不嫌弃。”李知县说完,便将手上一袋银两推给缪神医。缪神医立刻推却,说这是他的份内事,就如刚刚里李知县说審案判案是他的份内事一样。
“平日的诊金药费,我会照收,但这额外的,就不用了。”缪神医坚拒不收,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相反,我在此先说清楚不好听的话,希望你大人不要介意。”
李知县被缪神医严肃的神情怔住了,说:“你说,我听着。”
“女人产子就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一样并不容易,加上贵夫人情况特殊,便要更多加留意……”
李知县密密点头,认真听缪神医的逐字逐句的吩咐,就如孩子听从父亲教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