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西街是市井繁华,那这城北石桥一带,简直就是文青聚集地。
除了住家,河边书局纸店零罗棋布,内饰典雅的茶社酒肆穿插其间。路上往来行走的,不是高冠博带的文人墨客,就是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或对雪歌咏,或临水寄情。
还夕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无人打扰的角落,一个人静静地去放那些荷花灯。
说话说累了,她就开始盯着水面发呆,用手轻轻拨水,推着荷花灯渐渐远去。
日渐西斜,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过来,你个臭小子,还学会抢钱了!”
“我没有!”
还夕回头一看,就见素蕊拎着一个小乞儿的耳朵,往这边走。
那个小乞儿方脸高个子,正是上午说话最多的那个孩子王。
“姑娘,这个乞儿抢其他乞儿的报酬!”素蕊把这乞儿推到还夕面前,指责道。
“我没有抢钱,那是他们欠我的!”高个乞儿虽然瘦得像麻杆一样,但是挺着胸脯,理直气壮。
“半吊钱的报酬你拿一半,这些加起来都有四五两银子了!”素蕊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沉沉的几串钱丢到地上。
那高个乞儿见钱被丢到了地上,当即就要冲过去捡起来,却被素蕊扭着膀子拉在一边,四下挣扎着大叫,“你干嘛丢我的钱,这是我挣的!”
“素蕊,让他说完。”
还夕想站起来,却因为腿麻,不得不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
高个乞儿得了有钱姐姐的话,胆子更大了起来,捡起那几吊钱,紧紧地抱在怀里,瞪了素蕊一眼,这才倔强地说下去。
“我要是不告诉其他孩子可以靠数客人的数量挣钱,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挣不着。这个消息,就值这半吊钱的一半!”
“有意思,说下去。”还夕一面揉着腿,一面让他接着讲。
“铺面买卖租赁的牙行还能赚个中保钱,我怎么就不能赚点介绍活计的钱!”
高个乞儿说完,便把头偏到一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叫什么名字?”还夕问道。
“没名字,他们都叫我麻杆儿。”
“你的父母长辈是谁?”
“我没爹没娘,是杆子头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
“后来去找过爹娘么?”
“找他们干什么!”麻杆儿的眼圈有点红了,但还是犟着脾气,“他们生了我,却又把我扔了,不管我会不会冻死饿死,现在为什么要找他们!就是他们来找我,我也不认!要说有爹,那杆子头就是我爹!”
还夕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那兄弟姐妹呢?”
“亲的不知道。破茅屋里的孩子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是老大。”
“你挣了这么多钱,想买好吃的,还是买新衣服?”
“都不,我攒着。杆子头年纪大了,以后生病吃药都要钱,我得留着钱养他。”
麻杆儿的一番话,说得素蕊的惭愧满满,“姑娘,我不知道这孩子是用这个法子挣钱。”
还夕心里动容,面上却只是笑笑,问着麻杆儿,“你们住的破茅屋在什么地方?我要想找你,该去哪里寻?”
“城南东墙根,有一片破败的院落,就在那里面。”言罢,麻杆儿又觉得不公平。她知道了自己住在哪里,自己还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当下问道,“那你叫什么?你住哪儿?我怎么找你!”
还夕更觉出这孩子的与众不同来,“我叫还夕,住在城西吴府。你要找我,给吴府的门房递话就行。”
麻杆儿点点头,可说话却还是像赌着一口气,“姐姐,我可以走了吗?”
“你每天卯时到吴府东墙外望一望,要是天上有风筝,就去吴府后门等着,我会让人给你派事情做。”
“有钱吗?”
“有。”
“姐姐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