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还夕就听见素蕊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两声。
“你们在外面没点饭菜来吃吗?”还夕拍了拍素蕊腰间挂的小荷包,“自己拿着钱都不知道花。”
素蕊苦着脸道:“外面没有空桌椅,店小二又忙得脚不沾地。其他几个仆人都笔杆条直地站在门口,连带着素荷也是,我动都不好意思动。”
二人正缩在街边小声嘀咕着,就见那个跟出来的吴府老妈妈从骡车边上走来:“姑娘,咱们该去奇沣商行了。”
还夕微微笑着:“我看着安阳城实在繁华,想先在街上转一转。请三姑娘四姑娘先过去罢,我一会儿就去。”
那妈妈似乎觉得不妥,劝道:“姑娘初来乍到,对街面也不熟悉,路上人又多,万一迷了路,或是有人冲撞了姑娘,怎么使得?”
“奇沣商行离这里可远?”
“倒是不远,从这里往东直走,再过三个巷口,就在王府街口的东南角,一品茶楼的边上。”
“既是在一条街上,那就不会迷路。”还夕笑着,又拉过远处站着的素荷来,“素荷是在安阳城里长大的,有她跟着,妈妈尽管放心。”
那妈妈又犹豫了半天,最后从骡车边上叫了两个手握短棍的小厮来:“这是福来福双,让他们两个跟着姑娘,安全些。三姑娘通常会在商行里呆上半日,黄昏前,姑娘一定要到商行,一起乘车回府。不然,我这不好交代。”
还夕满口应下。
没了吴府的妈妈盯着,没了一大堆人跟着,她觉得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上元刚过,街面上残存着几道未及撤下的彩灯,道边和商铺里也还有些零散的花灯售卖。
还夕看着这些祈福彩灯,又想起父皇和母后来。不离家还没有感觉,离家之后,满心想的都是家里。以前天天要去请安,觉得又麻烦又无聊。可现在不用请安了,却开始挂念起他们来,但愿一切都好。
想着想着,她就站在了一家裱糊铺子的门口。都说河灯可以祈福,把想说的话对着河灯说了,愿望就能实现:“素荷,城里有放河灯的地方吗?”
“城北石桥,那里有一处浅渠,通向城外的渊水。”素荷答。
还夕点了点头,叫出铺子里的小徒弟订了二十只七彩荷花灯,便在门口等着小徒弟送出来。
在街边乞讨的一伙小乞儿见来了一位有钱的姐姐,一窝蜂地涌上前去,捧着手讨赏。
福来福双看见他们过来,举着短棍就要赶人。
还夕起先吓坏了。她从来没被小孩子这样围过,一个个叽叽喳喳地像涂了泥脸的小花猴一般地扑上来。她控制不住这些小猴子,所以害怕。而后,看着手腕粗细的短棍即将落到这些小乞儿的身上,她又有些心疼。
“别打别打。”还夕扬手护着这些小乞儿,“素蕊,把荷包给我。”
那些小乞儿见这个有钱的姐姐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子,就跳着脚地去够。够不着的,便按着同伴的肩膀去借力,或是去抓跳得高的同伴的破衣裳,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还夕只得把手举得高高的,大声说道:“想要银子么?你们得帮我办事。”
一听这话,有几个小乞儿戚了戚鼻子,揣着袖子蹲回了街边。讨钱还要干活儿?多麻烦。
余下的十几个小乞儿则是争先恐后地答着:“我能办!”“我也能办!”“我比他们都办得好!”
“不许抢!每个人都有!”还夕又把攥着银子的手举得高了些,“两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去安阳城里的大小铺子门口蹲着,数数有多少人进出买卖。木材、香料、绸缎、茶庄等等,但凡是你们能想到的行当,一个门口蹲一个人。数清了,就来城北石桥找我。”
“我们人不够!”一个方脸盘、身量高些的小乞儿喊道,“安阳城里五行八作几十个,我们只有十来个人。”
“你们可以去找其他人来帮着数。我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我只按行当给钱。”
“你给多少!”还是那个小乞儿问。
“一个行当半吊钱。”
听了这话,这些小乞儿一下炸开了锅。
半吊钱!这能买多少个饼子吃!
“你要是骗我们怎么办!”还是那个小乞儿问。
还夕把一块碎银子放在那小乞儿手里,“这是二钱银子,你们先换些吃食填肚子。不管你们信不信,只要数清了人数,来城北石桥边找我,我一定给钱。”
“骗人是小狗!”
“好,骗你是小狗!”
有了这块碎银子和担保,这些小乞儿便追着那方脸高个子的乞儿去了。
那裱糊铺子的小徒弟拎着四五串荷花灯在门口傻站了半天,见这帮缠人的小乞儿散了,这才敢把荷花灯送交到还夕一行人手上。
还夕两手各拎着一串荷花灯,沿着素荷指引的小路,往城北石桥走,耳边就听得素蕊在那里抱怨。
“姑娘,万一一会儿这些小乞儿不来怎么办?”
“姑娘,要是一会儿来了好几百个小乞儿怎么办?”
“姑娘,这大冷的天,咱们真要在河边呆一整天吗?”
及至还夕听得烦了,便一句一句地回着她。
“数两个时辰的数,就能赚半吊钱,你和素荷一月才拿二两银子,算起来半天还没有这些小孩子赚得多。怎么会没有人来。若没人来,我方才那块碎银子就当时积德行善了。”
“安阳富庶,满城的乞丐算上大人,也超不过一百个,去哪里能凑出好几百个小乞儿。”
“有桥,有水,那就必有临河取景的商铺。正好找家馆子,让你们吃点好的。”
听前面的话,素蕊还有些不大乐意。但听见最末一句“吃点好的”,素蕊便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