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第一场雪!
安静地,无声无息地,漫天飞舞!
原野上一片苍茫,极目远望,天地间宛若覆盖了纯色的棉被,将战场上的枯骨,残血,黑暗及绝望,统统掩埋!四周竟升腾着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氛,真是讽刺!
赵曦儿独自站立高地,放眼远眺,任由肆虐的白雪落在自己的身上,在浅紫色的凤毛斗篷上堆积,映衬着脖颈处一道细长的疤痕,让它格外显眼!
此时,主营帐中!
千机璟召集将士正在议事!自上次和禁军正面交锋以来,已过大半个月,双方皆休整妥当,再战势在必行!当下,粮草问题仍没有解决,千机璟甚感焦急!
帐门开启,羽卫匆匆进来,行礼!
“惠王,刚收到飞鸽传书,吕后命吕挺立即撤军回朝!眼下,禁军已经撤离雍县!”
众人大惊,纷纷开始臆测!
千机璟一脸狐疑!
“吕后狡猾,善用心机!还是小心为妙,不能掉以轻心!她想以退为进,诱骗我军也未可知!”
慕容焱斜身靠在座位上,把玩着他那把夺人眼球的贴身弯刀,甚是不羁!他抬眼看着众人,把弯刀收起!
“小王也刚得到关外侯府密报,圣上昨日苏醒,精神焕发,召集了当朝重臣!右丞相廖迁联合朝中要员及千机家族宗亲,弹劾吕氏一族,并细细列举近年来吕后暗中利用职权,贪赃枉法,聚敛钱款,买卖官职,滥杀无辜,谋害皇室宗亲...罪名之多,罄竹难书!众臣上书陛下,要求废掉吕后,铲除吕氏外戚,以正朝纲!”
众人皆为之一震!
千机璟立即下令,整顿军队,随时待命,准备进驻皇城!
营帐外,赵曦儿站立良久。她听到帐内一阵阵呼叫声,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地下石室的祖父,昨日深夜便传来密报,告知她朝内局势突变,叫她小心应对!
廖迁突然反叛吕后,联合千机宗亲,孤注一掷,将吕后一党的罪行暴露,此举,虽挫败了吕后锐气,但想取胜也并非易事!如今,千机在野久在病中,朝中实权早已经落于吕后手里,财权,军权,全由吕后掌控,千机在野只剩下虚名,拿什么来压制吕后?
赵曦儿料定,吕后定不会坐以待毙,必集合禁军和暗中训练的一众死士,从暗处走向明处,起兵谋反!
所以,她连夜飞鸽传书至蛟河追虎军,请求玉面飞侠孤行云,即刻带兵南下,赶往皇城,助惠王千机璟夺取皇权!
...
此时,紫鸾殿外,以廖迁为首的朝中要员及千机皇族宗亲,联名上奏,胁迫千机在野废除吕后后位,铲除外戚吕氏一族,各皇族宗亲悉数到场,实属史无前例!
各皇室宗亲已拟定好废后文书,只等千机在野盖上玉玺,昭告天下!
千机在野端坐朝堂,满面红光,全然不像大病初愈!他紧锁眉头,一脸难堪,对废后一事终归举棋不定!
吕后侍奉在千机在野身侧,扫视群臣,毫不畏惧!
“哼,诸位,我吕乔侍奉陛下多年,向来是鞠躬尽瘁,凡事以陛下为重,以大梁基业为重!然,本宫行事一贯雷厉,得罪人的事也是有的,在场诸公都对本宫恨之入骨,总想尽办法拉本宫下马,以报私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本宫对陛下之心,犹如日月,望陛下明鉴!”
吕后言辞激烈,说罢屈身跪在千机在野脚下!
千机在野长叹道:“罢了!朕回想当年,那时,朕还是前朝司马氏手下的一名小将,无权无势,空有一身豪情!承蒙靖州刺史吕则远厚爱,出手提斜,又将幼女吕乔许配给我。那年,乔儿年方二八,灵动可人,深得朕心!婚后夫妻琴瑟合鸣,承鱼水之欢,甚是美好!后来,司马氏无道,天下大乱,朕一朝起兵,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皆俯首称臣,最终灭掉司马氏,取得皇权!吕家对朕有知遇之恩,纵使身为外戚,干涉内政,但终究没有僭越!废后一事,就此作罢,诸位退下吧!”
听罢,众臣皆摇头呼号,大为不满!
吕后起身,暗笑!
“诸公请回,陛下大病初愈,需要静养,退朝吧!”
众臣跪地,叩头大呼道:“吕后失德,霍乱朝纲,陛下三思!”
局面僵持着!
殿外,明阳公主搀扶着李夫人,缓缓走进殿来!
众人皆侧目,惊讶地看着两人!
吕后震怒:“大胆,前朝大殿,岂是后宫嫔妃可以进来的?来人,将李夫人轰出去!”
明阳公主厉声喝道:“谁敢动!我母妃有要事,不得不当面启奏父皇!今天,皇室宗亲也都在场,都来听听我母妃的禀奏!”
“让李夫人进来!”
千机在野示意侍卫退下!
李夫人挣脱明阳公主的手,在她手背轻抚几下,示意她退后站着!
她镇静如常,慢慢走向殿中,看着千机在野,跪下!
“陛下,臣妾今日带来一物,陛下可否还认得?”
她从衣袖里拿出个精致的银质雕花粉盒,呈给千机在野!
御前宫人下殿来,拿起,呈给千机在野!
千机在野刚一接过去,便脸色骤变!他颤抖着双手,将银盒举起,盯住李夫人,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你何来此物,快如实招来!”
李夫人并不惊慌,她静静看着千机在野,张口!
“陛下稍安勿躁,听臣妾慢慢叙来!还记得当年,萧夫人盛颜倾世,得陛下盛宠。后宫流传这样一句话,后庭佳丽三千不抵萧氏一人,可想而知,萧夫人当年是何等风光!”
吕后脸色大变,浑身痉挛,她走下殿来,对着李夫人就是一巴掌!
“贱人,好大的胆子!敢在大殿之上公然提及已故萧妃,对萧妃大不敬,居心何在?”
千机在野怒吼一声:“够了,请吕后退后,让李夫人继续说下去!”
吕后前胸剧烈起伏,喘息着慢慢后退!
李夫人放下捂住脸颊的手,一道绯红的手掌印赫然入目!
“萧夫人生前爱极了胭脂,陛下特地找工匠打制供萧夫人专用的胭脂粉盒,纯银定制,兰花图案,精美无比!陛下手中这个,是现在仅剩的一个了!”
众人皆看向千机在野!
李夫人略微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萧夫人爱胭脂,更爱自己制作胭脂!记得那年春天,御花园百花盛开,甚是娇媚,萧夫人邀后宫嫔妃一起去御花园采集百花,用来制作胭脂!最终,众嫔妃将采得的花瓣交给萧夫人,萧夫人看着,甚是喜欢!她挑选出其中上好的花瓣,放在锦袋中交给臣妾!她说臣妾向来心细,做事稳妥,嘱咐臣妾将花瓣烘干,磨成粉末,再交于她制作胭脂!”
眼泪,不禁滴落!
李夫人啜泣着:“当晚,臣妾正在悉心烘干花瓣,吕后乔装来到,她交给臣妾一个药瓶,交代臣妾将瓶中的药末混入花瓣,否则,定设计不让臣妾生下腹中胎儿!当年,臣妾初来皇宫,又怀着龙嗣,为保腹中胎儿,也就是现在的明阳公主,臣妾只能听从吕后吩咐,在萧夫人的花瓣粉末中暗做手脚!吕后说,此药名为一品红,来自西域,带有暗毒且无嗅无味,无法轻易检测出毒性,银针银器根本不能试出此毒,长期使用带此毒的胭脂,能渗透皮肤,侵蚀肌理,最终击溃人体器官,让人毒发突然毙命,可谓杀人于无形!”
在场之人,无不惊恐失色!千机在野更是哑声呆滞,不知所以!
明阳公主冲上前来,抱住李夫人,失声痛哭起来!
只有吕后,她斜眼睨着李夫人,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大快朵颐了而后快!
李夫人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撑住,继续说:“几个月后,听说萧夫人突然感觉无力虚弱,烦躁难安,日不食夜难寐,太医诊治也不知道如何用药,最终突然薨死榻上!只有臣妾知道真相!陛下,臣妾有罪,罪不该为虎作伥,多年来,臣妾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中,度日如年!所以,臣妾尽力爱抚惠王,以此来赎罪!”
吕后听罢,大呼冤枉:“陛下,臣妾冤枉!您不能听这贱人一面之词,这贱人嫉妒萧妃美貌,故在花瓣中下毒,臣妾当真是不知情!她恨极了臣妾,如今栽赃陷害于臣妾,陛下万不可相信她!”
李夫人突然冷笑一声,直指吕后,双眼尽是绝望的怒火!
“哼,臣妾早料到吕后会撇清干系,将罪责全推给臣妾一人!陛下,众所周知,整个皇宫只有吕后的凤仪殿中,所有器具均用西域红檀木打制,此木散发暗香,香气浓烈袭人,故,凡在凤仪殿久留之物,均会浸染此香,且数十年不散!请陛下打开银质粉盒,里面正是当年吕后交给臣妾的药瓶,您闻闻,和吕后身上那股檀香是否一样?”
千机在野闭上双眼,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将手中银盒摔在地上,盒中滚出一枚小巧精致的药瓶,木质,通体血红!
廖迁见状,赶紧拾起药瓶,细闻!
“禀陛下,果然如李夫人所说!”
吕后瞪大眼睛,脸色惨绿,不再多言!
突然,李夫人推开明阳,冲向殿前石阶,自尽身亡!
“母妃!”
一声绝望的惨叫,惊动朝野!明阳公主趴在李夫人身上,撕裂心肺地哭着!
千机在野只觉心口一紧,一大口心血喷出,他扶住龙椅,瞪眼看着吕后,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
“来人,拿下吕乔,捋去后位,将其打入冷宫!吕氏,株九族!”
说完,千机在野终于倒在龙椅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