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熠沉思一会儿,吩咐军医说:“先把这株月灵草拿给还未受到影响的士兵,让他们尽量集中起来,希望这样能减轻些负担,其他的还请军医多费费心了。”
“小人自当尽力。可是王爷,拿走了月灵草,您迟早会受到影响的。”
“无碍。”蓝熠说。其实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是有人暗中保护他,那么月灵草不在他这里的消息那人迟早会知道,或许可以借机引她出来,有解决的办法,“拿下去吧。”
“是,王爷。”军医回答道。
蓝熠点头示意他出去。
月灵草也被端走了。
织钥瞪着大眼睛气得不轻,千辛万苦采回来的月灵草就这样送出去了……送!出!去!了!这人怎么那么难照顾,这任务她能不接吗?!缺心眼!绝对缺心眼儿!
可知她要去采月灵草要回到月牙谷(这就是非常大的工程量了)。
可知要采到月灵草她要百般请求月灵姐姐答应(这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了)。
可知要采到月灵草她要进入深深的谷底(这是明晃晃的恐吓啊!)
这人就这样送……出……去……了。她还不能明着跟他理论?织钥表示不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说清楚啊喂!难道她还要再回去一趟?!
啊……不行啊,时间来不及了。她要是不在的话,保不齐又会出什么事。
趴在沙丘里的织钥在沙子里打了几个滚,然后双手摊着,仰面躺着不想动,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还没动呢,外头又传来了大动静。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蓝熠匆匆走了出去。
喂喂喂!又去哪里,就不能好好待着吗?
织钥认命的躲开众人的视线,跟了上去。对接受下来的任务织钥从来都有很多抱怨,可还是会百分百完成的,要不容陎也不会派她来了。
城外,祁落国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和以前不同。自军医说过之后,总感觉空气里有些味道,不能忍受。
城下,黑衣男子第一次开口说了话:“蓝熠,六弟,好久不见,时间,好像已经到了啊。”
蓝熠皱着眉头,这声音很熟悉。伴着他成长的日子里,这声音他听了十九年。
“蓝庭?”
“不错,我就是你二哥。”城下的蓝庭笑得邪魅。
“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联合祁落国攻打胤月国?”蓝熠气愤的说,“还是这样卑劣的手段。”
“卑劣!只要能打败你们,什么手段都不叫卑劣!至于为什么,你不懂吗?在皇城里荣华富贵的你不懂吧,若是你被逼得走投无路,若是你苟且偷生,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若是你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你就知道何至于此了。”蓝庭一字一句缓缓道。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看不起我,要把皇位传给你?我哪点比你差?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说起来,六弟还是打败了我的人呢。”蓝庭冷笑,“如今你还这么有精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王爷,不必跟这种人多费口舌了,我这就下去杀了他。”穆桦握着武器说。额头却渗着冷汗,显然也已经中毒了。
“六弟还是早点投降吧。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好。”蓝庭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说。
“那你就真的太不了解我了。”蓝熠说。
“看来十四年过去,你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人不变可不行,若是不变,那就和固守成规一样,迟早要被淘汰的。”蓝庭说,“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再费口舌。”
鼓声响起,真正的硝烟才刚刚开始。
以前抵抗起来已经费劲,更别说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杨沧澜年岁已高,现在也是撑不住了。
蓝熠皱着眉头,挥刀而下。兵家之法,向来擒贼先擒王。蓝熠单刀直入,一路披荆斩棘,直直的向蓝庭策马过去。现在战场上,恐怕也只有他没有受毒素侵蚀,体力还盛。
可是千军万马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突围出去,何况他面对的是一群已经失去理智和痛觉的死士。邵阮和穆桦协助他,也已经很吃力。
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蓝熠和邵阮他们都陷入无止尽的僵局,根本无法动弹。胤月国的将士们也体力不支,杀戮比之前更甚,却不是双方,而是单方,单方面的杀戮。
战场上已经是硝烟满天。蓝熠看着满场的战斗,下令退回城里。
“众将士听令,马上撤回城内。”
所有人都被迫退回城里,城门已经被缓缓关上一半。蓝熠却还在战前厮杀,邵阮和穆桦在身旁帮忙,三个人靠在一起,把身后交给对方,身上已经满是鲜血。
“穆桦邵阮,回去。”蓝熠靠着喘息道。
“王爷?”穆桦挥刀杀了一名意图挥刀向他的士兵。
“回去!”
“我不服从。”穆桦大声道,仿佛怕他听不见他的决心。
“这是军令。”
“我已经不是将士了,十四年前就不是。我不需要服从,军令是什么,我没听说过。”穆桦杀得更加愤恨。
“邵阮,带他回去。”蓝熠说。
邵阮没有出声。
“回去!”
邵阮终究看了他一眼,扯着已经临近崩溃穆桦往城门的方向回去。
“放开我!”穆桦挣扎,可是他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邵阮终是在城门关上之前把穆桦扯回了城中,直至城门关上,蓝熠还是没有挪动半分脚步。
城下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士兵们把他围起来,无数刀剑对着他。他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被迫拿着武器对峙着。
蓝庭骑着马过来:“好一场仗义的战争,我都开始感动了呢。”
“你不是只怨恨我阻了你的皇位吗?这仇该找我报,与其他人无关。”
“六弟还真是大义。但我不是你。”蓝庭笑道,“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我不认为该让出什么。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跟我交换吗?没有,这六弟不是最清楚吗?”
蓝熠握紧拳头:“你当真不肯放过无辜的人吗?”
“当年蓝绛屠尽我王府满门的时候,他又曾想过有人无辜吗?”蓝庭说,“我与他与你已经没有半点手足之情可言。”
旁边的弓箭手已经拿来了弓箭蓝庭把玩着弓箭说:“这东西毕竟好多年没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熟练。”
说着把箭搭在弦上,“如果一箭射不中,仅仅射中手脚,并不致命的话,那六弟要承受的痛苦就要多出几倍了。”
城墙上穆桦在喊:“让开,放我下去。”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因为城墙修的很高,就像要防着敌军的弓箭一般,从城墙上射下的弓箭准确率不高,何况,他们已经离得很远。
可是,蓝庭感受到了另外一道视线,冲着他来,很久以前就有了这样的感觉,他微微笑了笑,不管他是谁,如果在意蓝熠,便不会在这一箭发出之前没有任何动作。
弓拉的圆满,如中秋的满月。
已是极限的时候,蓝庭放了手,弓箭便擦破空气,直直的朝着蓝熠射去。
因为离得很近,弓箭很快就到了蓝熠跟前,正对着蓝熠的眉心,一般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可弓箭却在转瞬之间调了个方向,被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流冲得转了方向,直直的又朝蓝庭射过去。
蓝庭轻易的在弓箭过来之前握住了它。
很好,你终于出现了。
轻松的捏在手里的箭,被蓝庭转了个方向,又搭在弓弩上,下一秒便朝着东南方斜上角的天际射过去。
直直的箭,带着凌利的气流,在某个地方的一瞬间又直直的栽了下来,掉落在黄色的沙土里。
还没有人反应过来这一系列突发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下一支箭便又被蓝庭射出去,前后不超过三秒。
织钥忍无可忍,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便卸了防护,那支刚刚射出去的箭直直的对着织钥的眉眼,却被织钥锁在空中不能动弹。
凭空出现的女子,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只是现在也不是震惊的时候。
织钥从半空落下来,站在黄沙之上,绯红色的衣衫,容貌妍丽,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混蛋,你欺那什么太甚!”织钥气愤的说,声音很好听,可却是这样的性子,倒颠覆了刚才所有人的认知。
“躲躲藏藏可不是英雄的做法。”蓝庭道,“还不知姑娘已经隐藏了多久。”
“废话,英雄什么的能轮到我吗?再说我好好的隐身,碍着你什么了。”织钥说。
“姑娘,闲事不要多管,尤其是不要管一个一败涂地的人的闲事,这样的话,或许你还能留下一条命。”蓝庭说,眼神阴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多管闲事了,就算我管着了又怎样,我乐意。”织钥的眼神更阴冷,若不是他苦苦相逼,她保护好蓝熠便可,其他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现在好了吧,大家都看见她了,怎么个坐视不理法,所以织钥将这一切都怪在蓝庭身上,“区区凡人竟敢如此警告我。”
“那姑娘还是抬爱我了。”蓝庭自嘲道,眼神阴骛的看着她。
织钥皱眉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却听蓝庭话锋一变说,“是敌方的话,那,便不必客气了。”
蓝庭只一个眼神示意,便有无数士兵涌向织钥,瞬间就把她围了起来。
织钥皱皱眉:“这么大阵仗,摆给谁看?”
织钥聚起气,把他们弹开,可是他们又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不知疼痛不知疲惫。可恶,她的妖力,明明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织钥已经用了近九成的妖力,看来跟他们硬拼不来。
织钥飞到半空,看着底下举向她的无数锋利的刀剑。前方蓝庭正清闲的看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无法应对这么多人马。纵然是她拥有他们敌不过的妖力,她也会疲惫的。
织钥眯着眼睛看向蓝庭,一个闪身就来到他跟前。为今之计,只好先让他知难而退,她才有可能脱身。
捏了一个手势,织钥虚化出一把剑,直直的朝蓝庭的心脏而去。蓝庭笑着看她,一挥手挡开了她的枳桖剑。
织钥有些惊讶,她很早就感觉,这个人不简单,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简单,竟然可以徒手打落了她的枳桖剑,才过了几招,织钥就被迫踏空离了他的身边。
眼睛落到他骑的马匹上,几个暗刃过去,蓝庭忙着躲过,织钥的暗刀刺中了马的后腿,马受惊奔跑着,嘶鸣的叫声刺耳。蓝庭翻身,轻轻一落便站稳在地上,看起来毫不慌乱。
只是织钥没有给他一丝空隙的时间,从半空便持着枳桖剑朝他而来,速度快的看不见人影。
蓝庭一时不察,只来得及侧过身子堪堪避过织钥的剑,剑身带的气流划伤了他的左脸,也划落了他的面具,黑色的金属面具掉落,碎成两半不均匀的形状。
脸上划伤的地方留下一条黑色的血痕,布在满是残缺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落在每一个人的眼里的是满是伤痕的脸颊,被侵噬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剩一双眼睛傲然似雪。
那人原本的容貌大概也是不凡的吧?织钥想,她大概知道他刚刚为什么会说“那姑娘还是抬爱我了”这句话了。
这样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是人都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