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陎在远处也发现了异常,匆匆往燕炀关赶。
池款款迈不开脚步,白璎珞几度想上去,池款款叫住了她:“璎珞,别去……”自己却坚持不住跌在黄沙之上,用手撑着身体,她还是坚持往上面看。
城墙上已经无处落脚,大火占据了所及之处。人影散乱间已经分不出谁是谁。
火罐越过城墙,直直的落在黄沙上,流出黄色的液体。池款款离城墙很近,火油不期然间已经散落在她脚边。一支带着火的弓箭朝着池款款而来。
“娘亲!”
“郡主!”倾城和白璎珞惊呼出声。
“池姑娘!”听寒及时出现,挥落了弓箭,掉落一旁,火却没有熄灭,在池款款眼前开始燃烧起来。
脑海里的映像渐于明晰。
在火光外面的人影,跌在地上,没办法站起来的人,有一双紫色的眸子,朝着火光里绝望的喊着的是……陆之珩吗?
头剧烈的疼痛,听寒一阵掌风对着火挥过去,却是让火势更大了,包围着池款款倾城和听寒。
池款款扶着脑袋就要昏倒下去,隔空却有一道气流扶住了她,陆之珩在下一秒出现,抱着她离了火光。听寒抱着倾城也飞身出来。
池款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抱着她的陆之珩:“陆之珩……”柔弱的声音没有了活力。
陆之珩皱眉让她靠在胸膛,单手抱紧了她。
念了口诀,右手一挥,万里晴空中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布格讶异的看着骤然下起的大雨,这里一片乌云也没有,怎么却瞬间下起了雨。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很快恢复了脸色。
火油遇水是无法熄灭的。
大雨滂沱而下,火光更甚。火舌漂在水面上,蔓延着流向更多地方。
布格笑着看这一场面,天助我也。
陆之珩很快发现不对劲。这火,用雨水无法熄灭,很快止住了雨。这火势蔓延,竟像千年之前的模样,魔火无法用水浇灭,永无止境的燃烧着。
又一批火罐和弓箭向城门飞过来,陆之珩右手一阵掌风,便把它们挥退,落到布格的军队中,火又在城外燃烧起来,军队的阵型乱了起来,布格脸色更是大变。
是谁竟轻易挥退了掷石车投掷出的火罐?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思考,士兵开始乱窜避火,城外的情况不比城内好多少。
但火光更甚了。池款款脸色发白,嘴唇也失了颜色。这是人界造出来的东西,陆之珩也不清楚到底什么能熄灭它们。唯把池款款抱得更紧。
“织落!”远远的传来容陎的声音。
“是,王。”
织落凭空出现在燕炀关上空,雪白的衣衫轻舞,不知她跳的是什么舞蹈,只知织落此刻像轻舞的仙子。阳光下,空中却是缓缓下起了雪,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城内的火,大火很快熄灭,剩下来的只是寒意。一切归于宁静。城里城外,时间像是已经静止,没有人动,所有人保持着前一秒钟的姿势,连火光也没有动静。织落施了法,空间已然静止。
城里的火很快熄灭了。织落又站到了容陎身后,与织钥并肩站着。
织落看着容陎,织钥却是看着城墙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目光落在已经精疲力尽靠在城墙上,把手上的剑搁在身边如今不能动弹的穆桦身上。
穆桦,还活着。织钥转眼不再看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忽而松了一口气。
容陎看着陆之珩怀里的池款款脸色苍白:“款款……”他喊着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是很为难的表情。
陆之珩抱着池款款退后一步:“别靠近她,你的魔力太强,她承受不住。”
容陎顿住了脚步,转而看向陆之珩,眼神凌利:“陆之珩,你若护不好她,下次我一定会带她离开,你若不能护她周全,就把她还给我。”
陆之珩没有说话,的确是他大意了,他什么话也不能说出来。
池款款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远远站在半空的容陎,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她张了张嘴,但已经没有力气叫出声,只看见他和身后的女子转身瞬间离开,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陎离开后,众人开始恢复意识,还在喉咙里来不及叫出声的惊慌在时间开始再次流动的时候喊出来,又是一阵骚动。
很快城里所有人都注意到身边已经没了大火,周围只剩白雪皑皑。惊慌顿时成了惊讶。
“雪?怎么会有雪?天降异象,天降异象了,老天果然在帮着我们……”士兵们相互奔告,仿佛刚才的大火不复存在。
白璎珞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这景象吓了一跳,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城墙之上。
蓝熠扶着邵阮从城墙上下来。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凌乱,灰尘洒了一身,脸上手上也尽是擦伤,狼狈不堪。
邵阮明上伤得更重,他昏昏沉沉的被蓝熠带下来,身后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折损了的羽箭。靠着蓝熠的力量,邵阮才勉强走下了城墙。
蓝熠吩咐士兵们救护伤兵,脸色平静,似乎没有对这周围厚厚的积雪感到奇怪。身边很快有人过来帮忙架着邵阮走向营帐里。
城外,火还未熄。看见城中火已经熄灭,布格顿感惊讶。看着已经乱了一团的军队还有熊熊未熄的火,只得下令撤退。
鼓声响起来,蓝熠知道敌军已经撤退。城里,士兵们开始收拾残局。一场仗,来势汹汹的火攻,谁也不比谁好过。
不过,祁落国此番应是元气大伤,即便还有野心,短期内也不会来犯。
蓝熠走过来转眼看见陆之珩怀里的池款款,昏睡不醒忙问道:“款款她,还好吗?”
陆之珩只说:“我会救她的。”
然后带着池款款回了营帐里,听寒把倾城放下在他身后跟着。
蓝熠看着陆之珩把池款款带进营帐里,没有跟上去,却深知他会救池款款。
这周围的雪,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大概是有人相助,能唤来这样一场雪的,也必定异于常人,这场雪跟款款,跟陆之珩,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之珩把池款款小心的放到床上,让她平躺着。握着池款款的手传出了灵力,淡蓝色的光芒微微的散动。
倾城进来,守在陆之珩身边的听寒没有说什么,看到这样的景象,倾城又走了出去。
倾城漫无目的的走着,看见了站在一处营帐前的白璎珞。犹疑着脚步没有走进去。倾城从缝隙中看到了里面躺着的邵阮,军医正为他包扎。
倾城走了过去,对她说:“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白璎珞回过头看他:“我没有担心他。”说着就要离开。
“你很喜欢他。不是吗?”倾城开口说。
白璎珞顿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
“那羽箭伤了他的肩膀,他染了火毒,若不及时医治,他的右手,以后可能用不了了。”
“那是军医的事。”白璎珞说,没有回过头。
倾城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便指着青瑶池的方向说:“那边,青瑶池水底的水栖草可以治他的火毒。”
白璎珞没有搭话,径直离开。
倾城站了一会,也离开了。但他知道知道她一定会去。
池款款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漫长得时间仿佛没有了尽头。
火光包围着谁的绝望。大火外面,是陆之珩吧,陆之珩……
眼前的映像一转,池款款站在一个空间里:“这里是哪里,有人吗?”池款款提高了音量问着,没有人回答,只传回来自己的回音。
池款款只好向前走着,在无尽的空间里走着。白色的光充斥了整个空间。刺眼的强光让池款款下意识挡住了眼睛。不知道一个人走了多久,踏着无休止的没有尽头的慌乱。
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看到了尽头。踏着阶梯走出去是大片的蓝紫色。这里盛开着大片的绮罗花,就像当初偶然一次在悬崖边上看见的大片的蓝紫色一样,蓝紫色的花灵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一眼望不到头,也看不见任何人。
直到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女孩向她走过来。那女孩长的很好看,还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已是倾城的佳人,遗世独立。
“姥姥,紫灵姐姐嫁人了吗?”
“是啊,紫灵嫁人了,所以她要离开巫山了。”老人笑着看她。
“紫灵姐姐的嫁衣好漂亮。绮罗也想要。”女孩看向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向往。
“那要等到绮罗找到爱着你,你也爱着他的人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哦。”
“那爱着绮罗的人在哪里呢?绮罗怎么才能爱着他呢?”
“等绮罗长大了,才能遇到哦。”老人笑笑说。
“是吗?那绮罗要快一些长大。”女孩笑着牵着老人的手经过池款款身旁,池款款想跟她们打招呼,却发现她伸出的手,无法触碰到她们,透明的手,透明的身体,还有发出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池款款知道,她们看不见她,就像她无法让她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一样。
池款款转过头,看老人和女孩越走越远。
时空流转。池款款再次回过头想往前走的时候,发现刚才的小女孩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独自站着,只不过个子已经长高了一些。老人没有在身旁。
妍妍玉立,嫣然的容颜,在大片的蓝紫色上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远处传来萧声,悠扬的萧声。女孩朝着声源走过去,池款款也跟着走过去。那坐在青草地上吹着萧的身影,好熟悉。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响起,原是女孩站在那人身后开口问他。
放下长萧,回过头来的是,陆之珩。
“陆之珩!”池款款叫了出来,但是他听不见,她如今只是旁观者,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些难过。
陆之珩把手上的长萧放下反问她:“你又是谁?”
“我是时绮罗。”女孩闪着大大的眼睛望向他。
陆之珩看她,不自觉笑了下:“原来你就是绮罗仙子。”
之后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远到池款款再也听不见任何言语。
随即时空一转,池款款面前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等我回来。”陆之珩对面前的时绮罗说,温润的笑意,是池款款从未见过的,然后一转身就消失在时绮罗眼前。
时绮罗捏着手上的玉箫,站着望向陆之珩消失的远方。
时绮罗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池款款看着她的背影忽而有些悲伤,她蓝色的衣衫在晚风里微扬。淡绿色的玉箫被她捏在手上,抬起来便吹响了,长萧在被吹响的时候发着淡淡的绿色的光芒,有一种时光静止的感觉。
这曲子,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