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绮罗的,正是陆之珩,池款款垂下头,左边胸口心脏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疼痛,完全没注意到陆之珩看向她的眼神是震惊,是炙热,更是不可置信,就像遗失了许久的宝物,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般的惊喜。
陆之珩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池款款:“绮罗,绮罗,真的是你。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这么久才认出了你。绮罗……绮罗……”
池款款愣愣的呆在他怀里,听他声音里的激动和不可压抑的喜悦,心里剧烈地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叫她绮罗,绮罗仙子……可她明明不是啊,绮罗与她长得并不相像。
可是陆之珩,喜欢的是绮罗啊……
她的眼泪缓缓地落下,嘴唇嗫喏许久,才说出一句:“可是陆之珩,我不是绮罗啊……为什么我非要是绮罗呢?为什么你这样抱着我的时候,我非得是绮罗呢……皇宫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为什么……我不能是池款款呢?”
她的眼泪贴着他的衣衫熨烫进他的胸膛里,灼热得让他有些怔愣。池款款感觉陆之珩紧紧抱着她的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接着容陎把陆之珩拉开了,撇过眼睛大声说:“你吓到她了。”
陆之珩看向池款款,眼里尽是悲伤,池款款从没看见过陆之珩的眸子里除了清冷还有其他别的情绪,他一贯是清冷的,尽管他一直对她保护至极,可他的眸子,面对自己的时候,只是清冷。偶尔露出的忧郁,也是因为绮罗。
他的欢喜,他的悲伤,都留给了绮罗,而自己,或许,除了保护,他不会再给些什么,而且这保护,或许也是因为绮罗仙子吧,到底,她什么地方像绮罗了?
池款款转过头不再看他,陆之珩心里忽而像窒息一般疼痛。
绮罗,你不记得我了吗?可是绮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啊。
容陎低声安慰着池款款,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了,款款,没事了……”
“嗯……”池款款应道,鼻音重重的,正是抽泣过后的音色。
听寒和织落赶到的时候,陆之珩正一拳打在石壁上。
听寒震惊许久,很久没看到这样的殿下了……殿下,就算连龙王的斥责,也不曾有过半分怒形于色,甚至没有情绪波动,今天,是怎么了?
“殿下。”听寒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没听见回答,听寒小心的挪动到他身后,才发现,池款款的情绪也不太对……
“姐姐,你没事吧?”织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嗯,没事。”织落道。
“我就知道,你要是听到蛊虫的声响,一定能寻到这里的。”
“嗯,确是。”织落道。确实,她和听寒当时也是漫无目的的寻找,刚开始听见声音,以为是找到了她们,没想到都是幻听,经过众多袭击之后,织落不敢贸然相信听到的声音,直到听见这蛊虫声,才敢断定的寻过来。
“我想……或许……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吧?”雪琪夫人缓缓道。
“雪琪夫人?”听寒往里边一些看,才看见被人影挡住的雪琪:“您怎么也在这里?”
“解释不了这么多了,麻烦你陆之珩,带我离开这里……从这甬道走出去,便是山脚的述言一族。他们与我交情甚好,他们会帮我们的……”雪琪的气息越来越弱,说完了这一段话,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她撑了这么久,着实撑不住了。
“好。”陆之珩走近,应了声,察看了雪琪的伤势,又给她输了些灵力,才匆匆让听寒扶起她,一行人沿着甬道走出去。
长长的甬道,除了脚步声没有别的一定声响。
池款款刻意走在容陎身后,与陆之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听寒识趣的没有说话。只偶尔看见自家殿下的余光,经常瞟到池款款的方向,压抑得不似平常云淡风轻的样子。
陆之珩沉沉的走着,绮罗现在避着他,他不能这样的时间解释,也无法靠近她,只怕她再次推开自己。罢了,日后,他总会解释清楚的。绮罗就是池款款,池款款就是绮罗,不会有错的。
款款吹响了湘念,便是湘念已经认了出来,否则,款款无法吹响它的,湘念一向只记主人。
就这么走了许久,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陆之珩谨慎的推开石门,外边是白雪皑皑的世界,通向的是条小道,奇怪的是,虽是被雪覆盖着,外边的桃花还是开得正好,甚至让人感觉不是在冬天。
他们刚刚踏出甬道,便有人拿着武器指着问:“你们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池款款看清楚了,他们都有和留苏一样长长的银发,披在肩上,与雪色融为一体。
“是雪琪夫人要求我们带她来的。”陆之珩往旁边站了一步,把后边听寒搀着的雪琪露出来。
面前的人察看了之后,有些疑惑的问:“雪琪夫人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你们是不是有方法先帮雪琪夫人疗疗伤?”
“怎么回事?”后边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子从后边走了出来,他们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文渊长老。”
“是雪琪夫人。”刚刚搭话的人小声地对着文渊长老说。
文渊留意到听寒身边的雪琪,忙上去察看,没一会儿又吩咐人道:“确实是雪琪夫人。先把雪琪夫人带回去,去叫含蕴来帮忙疗伤。”
“是。”
雪琪很快被扶走了,只剩下陆之珩一行人。
文渊长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许久,才道:“你们又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雪琪夫人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他们几个人动凑西凑,总算是讲完整了全部发生的事情。
“嗯。”文渊长老轻应了一声,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他们。
织钥忍不住出声说:“喂,你要是有什么要问的就直接问,别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文渊长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赞赏的意味在里面:“在雪琪夫人醒过来之前,恕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们。但既是你们带来了雪琪夫人,我也不能怠慢了去。阿巧,带他们先回去,安排地方休息一会儿。”
“是。”有个男子站出来说。
池款款刚要跟上去,文渊突然出声道:“等等。”
他看向容陎身后池款款,冷下脸来似是笃定的说道:“你是个凡人。”
池款款怔了怔,抬眼看向他:“是。”
“出去。这里不欢迎凡人。”文渊长老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喂,虽然凡人弱小,但你不能歧视凡人啊。”织钥走了一步靠过来说道。
“这里一向不欢迎凡人,你若想活命,尽早离开。”文渊没有回答织钥的问题,冷淡的说:“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文渊的视线停留在池款款的头发上,那里还缠着留苏的发丝,不出一会儿,他果然看出来了,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少主的发丝,怎么会在你头上?”
池款款回想起来说道:“是留苏给我们的。”
“胡闹,去把少主叫来。”文渊对着一旁站着的人说。
“是。”
“不知前辈对晚辈有何指教。”池款款从容陎身后站出来一步问,她发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的。
文渊长老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抬手想把她头上的发丝拿下来,可是手才伸到一半,便被人制止了,陆之珩挡住了他的手,容陎也眼疾手快的把池款款拉到身后。文渊长老只好把手放下了。
一行人,有妖有魔有神仙,还都护着一个凡人?有意思。
没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就赶到了,他一眼看见池款款,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池款款吃惊的看着他,面前的男子,长得俊逸,但根本不是她见过的留苏的样子,上一次见面,留苏,不是还是小孩子的吗?
“你是留苏?”
“不然呢?凡人就是麻烦。”留苏说,前天他不过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大,才被迫现身成小孩子的模样……
还是这么别扭啊……
“你……”
“我没有说过我的年龄吧。”
“没有。”
“那就不要妄下定论好吗!”留苏对池款款说道。
“哦。”
文渊长老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少主他,与这个凡人的交谈方式,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同族人间的交谈,也很少有过。
但他还是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少主,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不要接近凡人,更何况你知道我们述言一族向来把头发看得很重,你如何能贸然把头发割断了给她?”文渊有些生气的问,可对着留苏还是带了一丝敬意。
“我没有接近她。”留苏的态度转了一个弯似的正色的回答道。
“那你的发丝怎么会在她头上?”
“她救了我,那是回礼。”留苏道:“有什么问题么?”
“少主……”
“我说她救了我,那是回礼,你没听见么。”留苏制止他说下去。
“是。但,既然少主也已经还过了人情,礼尚往来,就没必要再‘请’她进去了吧。”
留苏顿了一下:“是雪琪夫人带她来的,既然是雪琪夫人的客人,便是我们的客人,先让他们进去,等雪琪夫人醒来问清楚所有事情再做打算吧。”
“少主,我们的规矩不能乱。先祖留下来的口训更不能违抗,少主身为述言一族的掌族者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文渊叔叔……请让她进去吧,她不是那样的凡人。”留苏忽然改了称呼道:“何况她从黑尧手中救下我,我们是该感激她。娘亲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文渊长老因为这个称呼怔愣些许,微微叹了口气,才道:“好吧。”
然后又向众人说:“这个凡人女子于少主有恩,便是于我们有恩,若是有谁不满这个决议,尽管来找我。”
吩咐好了这一切,留苏才走到池款款身前:“跟我来吧。”
池款款在一众围观的目光注视下,随着留苏走了进去。
说真的,这样冰雪覆盖的景象,却有深红色的桃花盛开,确是一副奇景了。
桃林深处有一个木屋,虽然不大,胜在由两层组成,足够雅致,倒也是一个好去处。
留苏打开了门,走了进去才道:“这儿……远离了我的族人,不必担心有人前来打扰,等一会儿我会派人准备一些东西过来。你们……自己商议该怎么住吧。”
“多谢。”陆之珩道。
留苏稍稍点了头,就要往外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了头说:“你也多少了解了这里的情况,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出去。”
池款款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便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留苏这才离开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氛围有些微妙。
陆之珩不时往池款款的方向看,沉沉的眸色注视着稍藏在容陎身后的池款款,视线停留在她抓着容陎衣袖的手指上,想说的话在喉咙处兜兜转转,憋了许久,想说的出口又变成了另一番话:“冷么?”
明明已经在这里这么久了,现在问又有什么意思。
明明他是想说的是,款款,你可以到我身边来么?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不……”池款款依旧没有看他。喉咙干干的,眼睛也被吹得有些涩。
她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不想看见陆之珩,她一看见他,就想起来绮罗,陆之珩一直在寻找的绮罗仙子,明明她是应该要祝福他们的,但怎么心里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