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钥陪着池款款站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了,事情也解决了,走吧。”
池款款转过身,织钥才发现,她的眼里同样蓄着眼泪,织钥皱眉叹了一口气:“真是麻烦。”然后递给了池款款一块手帕,“你们凡人不是很喜欢用这些东西吗?给你。”
池款款抬手接过。
“池款款么?谢谢你。”玲当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模样,清秀的女子,站在池款款面前。
“玲当?”池款款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改变有些惊讶。
玲当笑了笑:“我的真实面目。我也要走了,抱歉,这迷障崖的规矩是,出口要自己找到才能出去,我无法亲自领你们出去,因为如果这样做了,出口处会变成另一个地方。但我相信你们终会走出去的,你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在这迷境里也能看清楚所有事物。”
“没关系。”
玲当唤回了四魂玉,捏在手上,递到池款款面前:“我如今也用不着这四魂玉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等锦簌回来找我。因缘际会,一切从它开始,也该从这里结束。就送与你吧,或许你以后会用得着。你放心,它虽然承载了我的妖力,但它是一个有灵性的宝物,会随着主人身上的属性而改变自身的属性,它不会害了你的。”
池款款对上了玲当的眼睛,伸手接过了,不是她贪图宝物,而是,若这四魂玉离开了玲当,或许玲当会生活的更好:“多谢。”
“我妄自活了这么久,倒比不上你一个凡人看事情看的透彻。你我既是有缘,我便帮你一把。这迷障崖的出口,通往火之焰崖。我这能帮你到这里,接下来,就都靠你自己了……”玲当说着,渐渐不见了身影。
池款款呆看着手里的四魂玉。玲当的故事结束了,虽然不甚欢喜,总算也有一个着落和念想。玲当深爱锦簌,为他寻了千年,锦簌深爱玲当,为她守了千年。
人与妖之间,总要有这么一段撕心裂肺,伤痛离别,还了上天定的人妖殊途,还了上天定的不可违背的规律,才能无忧的走下去吗?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一起走下去呢?
“何锦簌下一世一定会变成人的。她不会等太久。十几年,对妖来说,又有多久呢。”织钥忽而开口说道。
“什么?”池款款问。
“妖魔看待凡人的一世,短暂得就像凡人看待的蜉蝣一时。是妖,就得经历天雷之刧,独过漫长的岁月。是人,就得看过生老病死,死后转生,为花草,为树木,为蜉蝣,为蝼蚁,百世轮回之后才能再次转世为人。上天总是公平的。何锦簌在四魂玉里待了上千年,他的魂魄早已吸收了它的灵力,此生便无需再经历百世轮回,便可再世为人。”织钥说道。
池款款心里忽然释怀了些,对着织钥表示了解的点点头。
就算锦簌来世也只有十几年的寿命,玲当还是可以再次等着他回来吧,只要她还爱着他,只要锦簌还记得玲当,无论如何,也会在一起的吧。
“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为别人的事情担心这么多,明明自己什么情况还弄不清楚。”
池款款低头轻笑了声,再抬起头面对织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的原本明媚的微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织钥忽而觉得这微笑很晃眼。当初她遵从王的命令保护绮罗仙子的时候,也常常看见她脸上挂着这样明媚的微笑。
“这个给你吧。”池款款把手里的四魂玉递给了织钥。
织钥没有当即接过来,反疑惑的看她。
“玲当说,四魂玉是她用来疗伤的法宝,我在想或许你拿着你的伤会不会好得快一些。”池款款解释道。
织钥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池款款觉得她不会接过,准备放下的时候,才感觉手上一轻,织钥接过了它,说:“那我便帮你拿着吧。”
说着就转身走了,池款款紧接着赶上。
四魂玉被织钥拿在手上,它发出的光芒正好照亮了前面的路,池款款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路上的东西。
“织钥,火之焰崖是什么地方?”
织钥的脚步顿了一下,犹豫一会儿才说道:“满是毒火的地方,与这里截然相反。”
当年她和姐姐从火之焰崖把王带回来的时候,王浑身都是伤痕,意识涣散。姐姐当即为王输了魔力,表现得极为镇定,可是她的双手明明在轻微的颤抖着。若不是姐姐费尽心力为王调养了四百年,王恐怕……
当时真是最苦的日子,姐姐不但要照顾着王,还要对抗觊觎魔界之主位置的妖魔,姐姐坚决要为王守住王位,不知为此付出多少心血。
织钥尚且记得,姐姐为了让所有妖魔有所忌惮,谎称王已经醒了。可耐不过野心勃勃的妖魔上门挑战。姐姐孤身奋战,被伤得只剩了一口气,好在王终是醒了,王从千年寒冰里走出来的时候,姐姐才安心的倒下。
那时候的姐姐满身是伤,仿似王再晚一秒醒过来,就要撑不住了。
那是她过的最为艰辛的一段时间。
织钥重新迈出了脚步,听得池款款在后面说了一句:“玲当说,迷障崖的出口通向火之焰崖,我们或许可以从这条线索找。”
“嗯……”织钥沉沉的回了一句。
一时无话,池款款总觉得这里的空气流动得很慢,因而时间过的就显得尤为漫长,连声音都听得比以往清晰。
织钥停了好一会儿,才调转了脚步,往旁边的一个岩石旁走去。
“阁下是?”织钥问。
池款款料想是织钥发现了什么人,没敢出声。
“咳……”
池款款看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扶着岩石从岩石后边缓缓的走了出来。
“既然被发现了,我再藏着也没什么用。你们是谁?”那女子显然是雪琪。
“这话是我先问你的。”织钥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声音轻了几分。
“雪琪。”雪琪夫人淡淡说了一句。
“织钥。”
“我是池款款。”
雪琪听见这个名字,猛然抬头看向池款款:“你就是池款款?”这个名字,她在陆之珩口中听见过,若是没错的话,她便是倾城的娘亲了。
“是我。”池款款有些疑惑地回道。
“抱歉……我们抢回了倾城,还让你身临险境。”雪琪夫人愧疚地说,脸色不太好看。
“倾城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你既是雪狼一族的,为何也在这崖底?”池款款有些焦灼地问。
“我跳下来前,已经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了,他现在应该很安全……至少比我们安全。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说来话长……”雪琪夫人停了停,把气息调整的平稳了一些:
“我们掠来倾城的目的是你,那三个人说,只有拿你来灵祭,我们雪狼的诅咒,才能解除。雪岩相信了,当时他就只这一个方法,他只好把倾城抢了来。没想到,这一切也是那个名叫繁尽的妖魔的诡计。我们的所谓诅咒,本就是他弄出来的。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我出来的时候雪岩已经失了心神。我无法,怀了身孕后,我的灵力消减大半,当时也只能选择跳下来,再做打算。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看来,繁尽的目标,确实是你没错了。”织钥对池款款说。
池款款上前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雪琪,低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我本来就是个凡人,他大可直接趁我落单的时候带走我,抑或是在随便什么地方出手,何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我引到雪域高原来?”
织钥没有说话,但眉头拧在了一起。池款款说的不无道理,按照王的态度,如若繁尽没有打败王,王必然不可能让池款款有危险,但为什么偏偏是雪域高原,为什么偏偏要把他们全都引来雪域高原?但看雪琪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咳……”靠在池款款身上的雪琪忽然吐出一口血。
织钥上前检查了一番:“不好,她的灵力消耗过多,坠落的过程又受了伤,现在身体很虚弱。”
“那我们该怎么办?”
“雪狼是灵兽,但我是妖,救不了她。”
雪琪睁开了半边眼睛,低声说:“带我到……岩石后边……”
池款款忙把她往岩石后扶,织钥看着她笨手笨脚,勉强搭了一把手。
池款款绕到了后边,才发现原来岩石上画着符咒。只见雪琪划破了手指,把血滴到了上边,符咒开始转动起来,旁边本来严严实实的崖壁,结结实实的开出了一条通道。
她们把她扶到了甬道里,靠着墙坐下。
雪琪脸色稍缓,又说:“你们若是有什么方法让陆之珩和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话,便唤他们来这里吧……”
“你……”织钥疑惑。
“我料想他们应该是在崖底的,除了陆之珩和听寒,应该还有其他人。我虽灵力丧失,这里的生灵还是能感知的。迷障崖……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即使你们一起跳下来,也不一定会落到相同的地方……若不在同一个空间,瘴气会隔绝所有气味和声音……”
“你是说,或许他们离我们都很近,但我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池款款问。
“是……而且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这里存在幻境,幻觉,幻听……我无法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但这甬道也算出了瘴气的范围,声音可以传进去,若你们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注意到的特别的声音,或许他们能沿着声音寻到这里。咳……”
池款款沉默了下,从怀里拿出湘念,捏了捏,若是这样的话,陆之珩应该能辨认出湘念的声音。
池款款抬手就要吹响湘念的时候,织钥看见了她手上的小铃铛。
她抓住了池款款的手:“这是,王给你的?”
池款款低头看了看,是容陎当初送给自己的铃铛,还未摘下来过:“是。”
“太好了。”织钥扶着她的手臂晃了好几下,铃铛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好了,你通知陆之珩吧。”织钥做完了这一举动,才对池款款说。
池款款有些疑问,但还是立马吹起了湘念,悠悠的萧声从洞口传了出去。
织钥看着她拿的长萧,惊讶得后退了半步。她冷静下来,刚刚是受了伤,也没仔细看池款款手上拿的是什么宝物,只知是一只萧的模样,如今看清了……
这长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当年绮罗仙子手上的长萧,据说世间,只有绮罗仙子和陆之珩才能吹响,而且,这明明是千年前她曾听过的曲调啊。
怎么池款款,也能……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