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出烟花柳巷,才终于没有乌烟瘴气的味道和不绝于耳的调笑声。
方才走到拐弯处,一个人就撞了上来。陆之珩抱着池款款闪到一边才避免了一场冲撞。那撞来的人自己却一个踉跄,跌倒在池款款面前。
“你干什么的,走路不长眼的吗?”他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见池款款后面还有陆之珩,哼哼几句就绕过去了。
“等等。”池款款叫道。
然后从灰青色的青石板上捡起一个浅色的荷包。
“这个荷包,是你的吗?”池款款举起荷包问。
“是,是我的,还给我!”那人说着就过来抢。
池款款一下子避开他的手:“胡说,这荷包根本不是你的,说,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你血口喷人,荷包分明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凭什么说不是我的!不熟我的,难道还是你的吗?”
“你说它是你的,那里面有什么成分,你总该知道吧?你若是能说得出来,我便相信这是你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荷包又不是我缝的,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是不是就证明这荷包是我的呢?”
“凭什么。万一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一早就辩识出来里面的东西了怎么办。”
“是啊,我能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代表这荷包是我的,那它仅仅只是从你身上掉下来,怎么就能证明它是你的呢?好比你去别人家的果园偷了一个橘子放在怀里,被人发现了,从怀里掉出来,你就能说这橘子是你家的吗?”池款款拿着荷包转悠,眼睛亮亮的,早已没有刚才猩红的样子。
“我,我不跟你争辩,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去算了,我不跟你计较。”那人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你不跟我计较?我还要跟你计较呢。”池款款拦住他。
“这荷包根本不是你的,连你身上这套衣裳,鞋子,也全都不是你的是吧?”
“你胡说,这都是我新买的!”
“你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并不合身,大了一号,你的鞋子却小了半码,脚趾头都顶着鞋面,这说明你买这身衣服的时候很匆忙,根本来不及挑选。你是个寒门子弟,或者,你只是一个乞丐,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但凡有点文化的公子,都不会拿一身灰色的长袍搭一双平常花布的鞋子,这些足以说明你的慌张,你身上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绝不是能买得起这身行头的人,说吧,你腰间的钱袋是哪里来的,这荷包又是哪里来的?”
“你以为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你吗?”那人推了池款款一把,便要逃进巷子里。
“都说让你小心点了,怎么这么不注意。”陆之珩拦腰扶住她。
池款款一抬头,眼见季谨之抓着那人的衣领,从巷子路走出来:“你也以为,你想逃,就能逃的了了吗?”
“干得好!”池款款笑道。
季谨之笑笑,却依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视线。
大牢里。
季谨之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已经被扔进牢里的那个人。
“说吧,荷包从哪里来的,你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池款款考在大牢的门上,背对着他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捡了一个荷包,见了甚是精巧便带在身上罢了,至于,至于钱,钱也是捡来的……就,就在荷包旁边。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大牢里的刑罚多么严重啊。”季谨之轻咳了一声。
“季谨之,动用私刑可是要被治罪的啊。”池款款道。
“没关系,没关系,对于拒不招供的犯人,我们也是可以用刑的。”旁边一个小吏连忙说道。
“哦?那你给他讲讲,都有什么刑罚。”季谨之挑眉道。
“这牢里死了上百上千人,孤魂可多了,您看就这间牢房,他左手边撑着的地方,前几天因为仗责,死了一个江洋大盗,他后边那张床上,昨天因为滚铁板钉,浑身是血的,第二天就死啦,还有那边那个角落,几天没给饭吃,熬不住招供,可惜吃饭的是吞得太多,噎死了……”小吏指指这儿又指指那儿,很有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什么,什么……”那人抱着柱子,浑身发抖的哀嘁道,“我说,我全都说,你放了我,放了我吧……”
季谨之和池款款相视一笑,哎呀,威逼不小心就达成目的了。
“说吧。”
“荷包,荷包是我昨晚从巷子里一个被杀死的男人身边拿走的,他身上的金银财宝,服饰鞋子,也是我拿走的,我把它们都变卖了,换了钱,至于荷包,不值什么钱,我当不掉它,觉觉得丢掉可惜我就想自己带着算了。但是,但是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还,还帮他穿上了我的一套衣服,让他不至于裸体。”
“明明是你不仁在先,如今却到这里来说自己的善举吗?”池款款哼道。
“我,我,只是一个乞丐,见了钱鬼迷心窍,这才,这才这么做的,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大人饶命,饶命……”
“看你也没什么用了,来人啊……”
“等等等等,大人,您不能杀了我。”
“哦?”
“那几条巷子附近,附近常常出事,都是些富家公子,我们附近这些乞丐时常是第一个看见,所以经常有人从他们身上偷走些东西,甚至还有人以此发家致富,我也是第一次遇上,便鬼迷心窍把东西全都拿走了,您要治罪的话,也不该只治我一个人的罪吧?”
“你说,你们通常是案发现场的第一个目击者?”
“是,是。我们无家可归,平日里无所事事,经常在角落里走动的,所以能第一个发现。”
“你还知道谁因为这个发财了?”
“城南的小米,石头,还有城东的二狗子。但是,但是小米和石头发了财之后都走了,只有二狗子因为他仰慕的富家小姐留了下来,他现在就在东巷边上买了座宅子,以那位富家小姐的名姓,牌匾上写了刘宅。大人可以去找他问问。”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没有了……”
“那好,来人啊……”
“大人,大人饶命,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已经全数告知大人了,请大人免我一死……”
“你慌什么,我只是叫人来放你出去。”
那人似乎不太敢相信的样子,朝季谨之和池款款多看了两眼,才匆匆忙忙磕头道:“多,多谢大人。”
陆之珩站在大牢外,月光的照在他身上,白缎似的笼罩着他的眉眼,将他清冷的身影刻画得分毫不差,耳边一阵开门的声音,他把长萧别在身后,沉沉的嗓音问了一句:
“问完了?”
“嗯,问完了。”池款款高兴的回答他,然后快步朝他走过来,发丝随着凉凉的晚风扬起来,眉眼里含着的笑意似乎将原本清冷的气息扫得荡然无存,连陆之珩身上笼罩着的清冷也一并卸去了。
“问完了就回去吧。”陆之珩先一步走在前面。
“郡主,明日你还跟不跟我去刘宅?”
“明日你来找我吧,我……”
“她不去!”陆之珩打断她的话,“明日你也不用来了。”
“陆之珩!”
“走!”陆之珩拉着池款款快速的走开。
“哎,季谨之……!”
“不许说话!”
池款款很快被扯走了,留下季谨之一个人独自怅惘:“那我明天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陆之珩把池款款送回了七王府。
“最近几日,不要离家,不要再出来了。”陆之珩嘱咐她。
“为什么?你怕我去找季谨之?我跟他只见过三面,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
“那你还不让我出来?”
“太危险了。”陆之珩说,然后抬手将她头上的发带解下来,池款款如绸缎般乌黑的长发滑过陆之珩的手背全数落下来,遮住了她细白的颈子和瘦瘦的肩膀,透红的脸颊被黑发映衬得更加好看。
“你干什么?”池款款一双晨曦般的眼睛望着他。
“以后也不要这样束头发了。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难看。”
“胡说,恋香阁里的允娘还夸我长得好,说我若是个男子定是俊俏的。”
“才见了一面的人,跟你说的话你也信?”
“哼!”池款款撇过头。
“别动。”
“……”
陆之珩小心的把她的头发理顺了,在后颈处将长发扎起来。
“好了,回去吧。”
“再见!”
池款款小跑着进了王府的大门,没再看他一眼。
把她的头发放下来,又亲自把她的头发扎起来这种事情,实在太让人羞涩了……
“殿下。”听寒一直等到陆之珩回到客栈,“找到伤害池姑娘的凶手了,是一只颇有些修为的蜘蛛精,巢穴在城南的一座荒山上,要不要属下去把她的巢穴端了?”
“先不要有任何动作,我要看看,一只蜘蛛精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闹市里,还目标明确的对款款出手。”
“是,那池姑娘那边,要不要派人去保护一下?”
“她肯定坐不住的,你亲自去。”
“是。”
“郡主,你不能再出府去了。”
第二日,池款款才刚要走出房门,就被荼荼拦下来。
“为何?荼荼,难不成是因为昨日我没带你出去,所以你怀恨在心,今日不让我出去?”
“您说什么呢。哪是我不让您出去啊。”
“那是有什么事情啊?”
“您不是不知道,三天前皇上下旨,说要来七王府为您庆祝您的的受封礼,时间就是明晚了。”
“是明晚,又不是今晚,怎么影响我出去啊?”
“因为。”荼荼让开一大步,池款款便看见门前有两排侍女捧着各种服侍,头饰,鞋子,腰带,规规矩矩的站着。
“这是六王妃为您挑选出来的明晚要穿的服饰,您现在需要留在府里一一试穿,直到满意为止。”
“我不试了,随便给我选一套就行。”
“那不行,六王妃专门派了人来看,说是要知道您试穿的结果。”
“那……一共有几套啊?”
“不多,只有三套。”
“那快试。”
“但是不同的服侍要配不同的发饰,不同首饰,不同的鞋子,束不同的发髻,所以依旧要很长时间。还有,明日的礼数,这位嬷嬷待会儿会尽数告诉您,所以今日,无论如何,您也别想出去了。”
池款款长叹一口气:“人生已经如此艰难……”
然后无奈着被推进房里用了早膳,然后开始了试衣服,试首饰,试鞋子的漫长征途。束各种发髻期间,池款款打了几次瞌睡,哪样都说好,最后还是柳云烟身边来的那位嬷嬷敲定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