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早已经张灯结彩,里里外外也忙得不可开交。请柬从昨日到今日陆陆续续的送出去,从茶水到甜点一律经过严格的筛选。
“也不知道季谨之那边怎么样了。”池款款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天,睁着眼皮,睡意朦胧的喃喃道。
池款款正式受封的时候,蓝锦的病好已经好了,彼时,容陎也赶了回来。
天色暗下来,府里点上了灯笼。大臣陆陆续续来到府里,贺礼堆积成山,人来人往的,都是蓝熠未曾见过的面孔,看来蓝绛这十几年来,倒是把身边的人都换了。
蓝锦和柳云烟比蓝绛早到一步,就坐在正厅里,陪蓝以澈聊天。小家伙到底只有七岁,府里的人忙了一天,也顾不上陪他玩,正无聊得紧。蓝锦看出来他有些无精打采,便跟他开起玩笑来。
九儿抽出空的时候,凑到了池款款暂时休息的房间,这房间里主厅很近,也算方便:“郡主郡主!”
“九儿,好久不见。”池款款坐在椅子上笑着迎她。
“是呢,都有一个月了。不过也正常,郡主要受封,各种礼数要学,又搬离了七王府,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是啊。”池款款应了声,亏得娘以前多多少少教过她,她本来也懂得些,只需要学习一下宫里的礼仪便也算是掌握了,王妃姐姐派来教授的嬷嬷不算严格,才算学好了,池款款望了望,出声问道,“怎么岑叔叔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要是他来了,怎么可能不来这里找她开玩笑。
“没有。岑归程不喜欢热闹,特别是这种场合。哦,对了,他还托我告诉郡主一声,说为了弥补这次缺席,他下回一定陪郡主出去,当牛做马,尽管使唤。”
“哈哈,岑叔叔还是这么有趣。”池款款笑出声。
“也就这样吧,该用就用啦,反正也不靠谱!”九儿愤懑的说,想了想,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季丞相的儿子,就是季谨之,他好像前些日子好像派人来过一趟七王府。大概是想解释一下当日郡主落水的因由,但王爷只听说是他害郡主落的水,还没听原因呢,就立刻把他请走了,王爷那时看起来真是相当生气呢,谁让他把郡主害成这样……不过可惜郡主不在七王府,没看到。”
“嗯,他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了。”
“啊?郡主您见过他了?算了算了,反正迟早都要见的,不过郡主您可别轻易原谅他。其实我听说,王爷也正为季丞相做的事情感到很头疼,虽然是他父亲,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但您也别跟季公子走太近了。”九儿小声的说。
“嗯……”
“呐,那个就是季丞相。”
过了一会儿,九儿快速且小心地指了指刚进来王府大门的中年男子。
那是一个偏瘦身材的中年人,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严肃的脸庞一晃而过。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池款款眼前,只有一眼的印象。
嗯?池款款跟着看见后面跟进来的,是季谨之还有,莫天哲?
“这样啊。”池款款喃喃道。
“对了,郡主你还不知道胤月皇室的状况吧,九儿给你说说吧。”九儿说。
“行,你说吧,我也无聊得紧。”
九儿念叨起来。
说是蓝熠这一代共有八个皇子公主。三个公主都已出嫁,分别嫁于胤月国周边的珺月国,迁安国和邯月国。
剩下的有五个皇子,皇长子年幼时夭折,二皇子在十四年前的夺嫡之争中落败,至今下落不明,有传言称,他早前已经死于极北寒荒之地,也有人称曾经在南漠看见过他。关于二皇子的生死众说纷纭,然而不管是死是活,他也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连百姓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了。
血色的十四年前,只留下淡淡的红色。
到头来,胤月国只剩下三皇子蓝绛,六皇子蓝熠和七皇子蓝锦。
聊了半天,池款款被正式请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一轮圆月映衬着习习晚风,白日里炎炎的气温早已不见了踪影。
月色里,池款款一身蓝色的宫装,昏黄的灯光修饰着她极美的脸,此时的池款款看起来温婉端庄,小巧的脸庞被灯光柔和得很漂亮。
名副其实的宴会的主角,但视线集中的地方,总有令人不适的感觉,就像池款款此时感受到的,或是羡慕,或是怨恨,或是嫉妒的目光。
莫天哲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季谨之说道:“谨之,你看安澜郡主,是不是有点熟悉?”
“是有些眼熟。”季谨之淡淡道。
当然该眼熟,你那日得罪的人便是现在的安澜郡主。
蓝锦轻咳一声,向众大臣开口说:“多谢各位劳心,来参加小女的受封礼,本王不胜感激。来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累了,就请各位先入席吧。”
在场不少人发觉失礼收回视线,纷纷入座,虽也有不少落在池款款身上的目光,也不是公然的望着了。
池款款不习惯这样的注视,也不喜欢别人无故放在身上的视线,简单向大家问好后就走到后边。
“池款款。”
“大胆,跟郡主是这么说话的吗?”池款款听出来是季谨之的声音,故作严肃道。
“那……款款?”
“……”
“安澜郡主,行了吧。”
“你昨天去找二狗子啦?”
“你别说,你叫人二狗子人家还跟你急。我昨日来过七王府了,他们说你在试服饰,没空出来,我便自己去了,可别说我没来找你。但是说起来,你试了一天的衣服,就试成现在这样?”
“你、想、说、什、么?”池款款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
“挺好看的,至少比你男装的时候更像个女孩子。”
“说不说正事,不说我走了,忙着呢。”
“等等等等。”季谨之连忙道,“我昨日去找了刘宅,二狗子说他也拿了一个荷包,跟前天那个乞丐的一模一样。上面也绣着一只黄鹂鸟,很精巧,小米和石头据说也有捡到。”
“原来共同点在这,也就是说,所有手持荷包的人全都已经死了。”池款款用食指点着下巴道。
“话说回来,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凭一个荷包就能知道那乞丐可疑,还猜出来是从陈淮身上得来的?”
“因为,阿鹂曾经给过我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池款款道,“这荷包是她的绝对不会错。”
“你是说,阿鹂是凶手,并且她的下一个目标是你?”季谨之震惊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以往死的那些均是男子,没有女子,那她把目标转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说,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死我,而是别有所图?”
“虽然我们基本上确定这些谋杀案件跟阿鹂有关,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我怀疑她有帮手,要不然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设这么多局,不被人发现,还每次均有不在场的证明。”
“为了不再出事,不打草惊蛇,你先派人暗地里跟踪跟踪她吧。”
“已经派去了,估计过几日便会有消息。”季谨之道,“恋香阁,我们怕是有必要再走一趟了。”
“你是说连音?”
“没错。她口口声声说跟阿鹂来往不多,相交甚少,本来应该对阿鹂的事情不会上心,但却有意无意给我们透露这么多消息,想必肯定暗自观察着。既然她想给阿鹂使绊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人心,海底针呐。”
“说得好像你不是女孩子一样。哇,你现在帮我查案子该不会是想暗中接近我,等以后狠狠的报复你落水之仇吧?”季谨之往旁边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池款款。
“季谨之,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女人心,海底针呐。”
“你走吧,别回来了。我没有爱过你,不必牵挂我了。”
“好狠。”
“滚!!”
待池款款走出后花园之后,莫天哲凑了过来。
“谨之,你早就认识安澜郡主了?”
“有缘,见过几面罢了。”
“我看你跟郡主相谈甚欢,该不会是看上这位郡主了吧?不过说起来也是,这安澜郡主生得确实是漂亮,别说你动心了,我看见好几个公子哥都盯着她看呢。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看上她了?要是没有,那我……”
“你觉得呢?”季谨之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绕开他朝前院走去。
“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位郡主眼熟得很,到底在哪里见过呢?”莫天哲冥思苦想着,走到一半突然惊讶的说,“该,该不会她就是前些日子被我们拦下来的女子吧?”
“想起来了?”
“天呐,那她还记得我吗?应该不会记得了吧?毕竟只有一面,而且,而且……”
“难道,你会轻易忘记一个打了你一巴掌的人吗?”
“当然不会,不仅不会,还要记着,择日奉还给她。”莫天哲几乎脱口而出。
“那就是了。”
“等,等等,按照这样的说法,岂不是,她还记得?”
季谨之没再搭话,径直走回前院,只听莫天哲喃喃自语道:“那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郡主啊,郡主,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我便帮你解决了一朵烂桃花,你该怎么感谢我?
大厅里,蓝绛早已在正厅上席然而坐。蓝锦在左边的副位上,逗着蓝以澈讲话。
“真是良辰美景配佳人,七王该感谢朕为安澜选的黄道吉日。”蓝绛施施然冒出一句。
“自然该多谢皇上隆恩。”蓝锦道,却是并不打算再接下话茬。
蓝绛转眼看到容陎的时候也是一愣。
容陎坐在右边最末的位置上,本来按照皇室的规矩,容陎本不能与皇亲国戚同坐,可因为救了池款款,蓝熠特地送了请柬过去。
蓝熠本来以为按照容陎在外的声明,是不会来参加款款的晚宴,他只是尽一下心意。没曾想他过来了,还带着南漠里的鲭澜,一味名贵的中药材。
南漠本是寸水不存的荒漠之地,鲭澜的生长需要很多水分,在南漠里能找到的鲭澜少之又少,经常几十年没有人看见一株,更别说容陎赠给池款款的鲭澜是上好的品类。
其药用价值极高,可一般人却用不着,它药性温和,服用后会产生大量水分,一般人都不会选择服用它,它本身带有大量水分,不管如何暴晒,近百年内也不会凋零。
也许就因为这样,许多人对它趋之如骛,把它当做财富和权力的象征。
池款款一走进来,便接到容陎的礼物,她并不在意它如何珍贵,很高兴接过来,因为她喜欢的只是药材,笑着对着容陎道:“谢谢容大哥。”
蓝绛看了一眼容陎送的礼物,便觉容陎对池款款上心,尤其在池款款对着他笑的时候,他竟也笑着回应。呵,少见,着实少见。
池款款让婢女放好药材后才走到正中央对蓝绛恭恭敬敬的行礼。
“安澜参见皇上。”
“起来吧,今夜安澜是主角,不必拘礼。”
“安澜多谢皇上。”池款款这才站起来,端然站在蓝绛面前,微微低下头,黯淡的烛光掩了她的眼角。
蓝绛说了几句才命人呈上贺礼,临了还补上一句:
“朕的贺礼不如容太医,安澜可要多担待些。”
“皇上说笑了,臣的贺礼怎敢与皇上的相提并论。”容陎赶在池款款开口之前站起来开口道。
蓝绛看向他笑笑:“容太医过谦了,不知安澜怎么想?”
“皇上的贺礼自然是最高贵的。安澜受之有幸。”池款款答道,恭敬有礼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明理的人都能听出来,既是用了高贵一词,便无所谓珍贵一说了。